【散文·家园】散步时,听到一则心酸的故事
我有散步的习惯,尤其是晚上,独自一个人。两手一背,漫无目的地到处走走,走哪算哪。在我看来,如果散步的地方风景宜人,固然觉得心旷神怡。如果周围是荒山野岭,戈壁沙丘,只要用心去领略,也自有它的情趣。
与往常一样,今天吃过晚饭,出去散步,刚走到社区门口,碰到一个认识已久且已经退休的老师傅,他正好也去散步,于是他约我一同去散步,我不加思索地答应了。老师傅觉得有个伴也好,说话看景,心情也许比一个人会好很多,我赞成他的想法,于是第一次结伴出去散步。
一路上,我们走着,说着,不经意遇到一个推轮椅的矮个廋小青年,轮椅上坐着的很显然是他的父亲。老者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目光呆滞,一只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另一只手握着拐杖,估计也是出来散心的,顺便也活动活动身体的。和我散步一同散步的老师傅上前和推轮椅的青年寒暄了几句,随即握了轮椅上老者的手,安慰了几句就走开了。说了些什么我也没听清楚。我心不在焉地在前面走着,领略着公路两旁的风景。
老师傅撵上我后,对我说:“你看到吗?刚才那位老者曾经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老乡,以前很精神,突然间瘫了,是脑血栓,看着受罪啊!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儿媳跑了,老伴去世了,三儿子疯了,不幸的全让他家赶上了。”我疑惑地问老师傅:“怎么会有这种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老师傅边走边说:“确实有这样的事,只是你没有注意和认识他们而已。就这一两年的事,你看到过在街上疯疯癫癫的小伙子吗?那是轮椅上老者的小儿子啊。”我说我经常碰到,一个戴着眼镜瘦瘦高高有些文静,倒像个读书人。老师傅带着惋惜口气说:“还是个大学生呢!”我听了更不解了,散步的心全集中在这凄惨的故事里。就劝老师傅稍微等会儿,随即进了马路旁边的商店里,买了两瓶矿泉水出来,便和老师傅边走边喝边聊起来……。
这一家虽然生活条件不太好,但也是一个能过得去的家庭。家庭的男主人刘师傅,是一位原先在生产一线工作过退休工人,是一个诚实的受人尊敬的师傅。没有什么本事,也没有值得炫耀的资本,本本分分,只期望三个儿子将来都有出息,不像他平平庸庸当一辈子工人。
但是天不尽人意,残酷的现实还是让苦命的男主人早早经历人生的种种折磨。
大儿子小龙虽然看起来似乎是个正常人,但事实证明他的想法和其他同龄人不同。现在社会上有“啃老族”一说,或许小龙就是“啃老族”中一位,就是觉得自己自由最好,想做啥做啥,要不,父亲为了他早日招工,早日成家立业。父亲苦口婆心托人拉关系,让他混个工作饭碗。而他倒好,却无心当工人,父亲苦口婆心磨破嘴皮子也没说动他。可能是他嫌工厂管束太严,不自由,没有他干临时工那样想干就干,不想干就歇在家里那样自在。这也许是他认为理想的生活理念。老父亲考虑家里还有一个念书,一个当兵,将来是好是坏不可预知,好不容易有一个符合招工条件,这让刘师傅有些许安慰,但这小龙却不争气,不愿招工当工人,气得老父亲破口大骂他饭桶、废物、没出息,赌气以后再也不管了。
许多老乡知道后,也颇不理解,到嘴的肥肉为什么不吃呢?亲戚邻居也好言相劝,机会难得,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好话说尽,也无际于事。觉得这小子脑子进了水,是一根筋,是个讨吃命。
眼看到了结婚的年龄,街坊邻居也不敢为他提亲说媒,害怕哪个姑娘嫁给他悔了人家姑娘的前程。眼看同年龄的老乡小伙子都已招工的招工,成家的成家,他三十几了连一个农村媳妇也没找到。为此,他沉默寡言的母亲只有唉声叹气,埋怨自己命苦。
好不容易经人介绍在离这里比较远的地方找了个像模像样姑娘结了婚。
有次邻居大婶说露了嘴,说起刘家的大小子怎么怎么,这让过门时间不长媳妇出来透风时听了到了。原来这样,怪不得这家对我这么好?八成是想拴住我啊!让我为这家老弱病残,痴傻疯呆的老老小小卖命啊,我是娶过门的媳妇,不是任人使唤的丫头。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不满,说啥也不愿伺候这家的老老少少,不愿再这家累死累活的过下去,再也不愿和这个到嘴的肉不吃的“窝囊废”过一辈子,于是在一个早晨跟一个在外乡打工的好姐妹跑了,连一句告别话也没留下。
一家人到处找也没有下落,这事不了了之。
刘大妈因为媳妇跟人跑了气得又住进了医院,以前本来有肾病,由于经济原因治疗也一直断断续续续,人一直浮肿,邻居老乡多次建议去大医院看看,但是苦于家庭经济情况,一直拖着没有很好的治疗,呆在家里静养。女主人由于呆在家里烦闷,心情不好,加上媳妇跑了,一家人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了,身体状况本来不好,再加为家务奔波劳累,结果肾病又犯了,这一次比前几次更为严重,人也肿的不行,竟发展成肾积水。男主人为了省钱找了个私人诊所的医生前来诊断,说没有大碍,只是肾有些不好,人有些浮肿,调养一段时间,吊几天液就没事了。这下可好,本来一个可以治好的病因为贪钱贻误了治疗最佳时机,结果没过多久女主人含泪离开了人世。
有人骂刘师傅吝啬,也有人骂男主人只知道给人许愿,却从来不知道报恩才酿成这种后果。也有人说这家上辈子做了亏心事,在这辈子偿债的,众说不一……。
家庭的不幸没有结束。家里的希望,在西安上大学的三儿子,看起来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看起来有些文雅书生气的俊朗小伙子,却心胸狭窄,小肚鸡肠。为了女朋友而毁了自己的前程。
人常说,男女谈情说爱能谈就谈,不能谈应该放手,让各自追求新的幸福,对大家都是一种解脱。但是刘家的傻小子却是个情痴,非得在一颗树上吊死,女朋友走哪,他跟随到哪里,最后女朋友摊牌了,和他彻底分手。因为女朋友考研了,有了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却不相信,大老远去了西安的女朋友家,看到和女朋友说的一样,人家确实有了新朋友,他接受不了四年的恋爱就这样就此结束,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崩溃了,回到家就精神失常了。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顿时也没有了,让人替他惋惜,邻居老乡骂他糊涂,为一个女人毁了自己的一生不值得。命苦的老父只是要摇头抹泪,唉声叹气。
家里和亲戚多处筹钱带他去精神病院治疗,也许远离了家庭困扰,改变了环境,病情好转了许多。
厂里也考虑他家的特殊情况,又给他家一个招工名额,老父亲偏爱小儿子,让小儿子去当工人,谁知体检,等手续办好了,准备上班时,不知是什么原因刺激,结果精神病又犯了。无奈之际老父亲让当兵回来待业在家的老二顶替老三参加工作了。
现在每次经过社区街道,看到那个精神失常的小伙子,穿着脏烂不堪的衣服,这儿蹲蹲,哪儿坐坐,时而傻笑,时而自言自语,时而手舞足蹈好像无家可归的乞丐一般,在社区到处转悠,看着让人心酸。
回家的路上,我沉默无语,我一直回味着这家所发生一切。想着轮椅车上的师傅,和那位推着轮椅的青年人,想着疯疯癫癫到处乱跑的小伙子,想着跑掉的过门媳妇,以及含泪离开人世的女主人,散步的心情也淡漠了许多,只觉得心头象压着一块石头一般沉重。沿途的风景也刹时变得索然无趣。
托尔斯泰在他的名著《安娜•卡捷尼娜》里有这样一句至理名言:“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但不幸的家庭各不相同”。他的这句名言曾被多少作者引用于家庭方面,我以前一直对这句至理名言理解不够,体会不深。但我在听了这个心酸的故事后,才真正理解和体会这句至理名言所蕴含的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