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酒家论剑宝贝来，蓝婷远去寻挚友
　　
　　
　　
　　
　　 暖暖真的去了厨房。
　　 他是个冷静的人。
　　 当命运安排，不得不做的事，他绝不违背。反抗没有用处，那何必反抗？
　　 多年来，果果总是欺负他，习惯了。当习惯成为一种自然，他绝不会想到去违背。
　　 习惯，多么可怕的东西。
　　 小牛从小便被绳子拴住鼻子，长大了成了大牛，它有力气挣脱那绳子。但，习惯让它觉得它无法挣脱，于是，一根小绳子就能拴住大牛。
　　 这就是习惯。
　　
　　 厨房里的人都呆了，睁大了眼睛。
　　 他们在看暖暖洗碗。
　　 洗碗，有什么好看的？但是当你看见一个人用剑洗碗，你会不会呆了？
　　 暖暖就是用剑在洗碗。剑光一点，几只碗被点入清水中。一阵剑光，那些碗便在水中一阵旋转。倏地，那剑往碗柜一指，洗净的碗便自盆中“飞”出，整齐地叠放在一起。
　　
　　 静。
　　 没有人说话。暖暖的剑，好剑！竟是不带一点破空之声。
　　 “啪啪”，有人在鼓掌。
　　 众人回头，却见一白衣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站在门口。
　　 暖暖凝神以待，直视那女子，没有一丝表情。
　　 那女子也盯住暖暖，缓缓道：“你的剑很好。”
　　 暖暖：“我的剑很好。”
　　 女子又道：“你的剑法很好。”
　　 暖暖：“我的剑法很好。”
　　
　　 众人退出了厨房，躲在窗口看着两人。
　　 暖暖：“拔剑吧。”
　　 女子：“我会的。我们中必须有一个人要倒下。”
　　 暖暖：“是的。虽然我们并不认识。”
　　
　　 众人目瞪口呆。不认识的人，却要比剑，直到其中一个人倒下，这是什么道理？
　　 没有道理，世上很多事情都是没有道理的。
　　 暖暖自言自语地叹息：“当年我与展云天对决时，我也没有感到这么大的杀气。”
　　 女子：“父亲带我我闯荡江湖多年，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没有把握。”
　　 暖暖：“想必你的父亲必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高手了。”
　　 女子：“我父亲，在江湖中的确有名，但，他的剑法不如我。”
　　 暖暖：“哦？难道你的剑法不是你的父亲所教？”
　　 女子：“是他教的，但我的绝招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暖暖：“是么？只是不知道你说的绝招，是否真的能杀人。”
　　 女子：“你以为呢？”
　　 暖暖：“我以为你的绝招，一定能杀人。”
　　 女子笑了：“谢谢你。”
　　 暖暖：“不客气，但我的剑，也是用来杀人的。”
　　 女子悠悠道：“我杀的人不多，也没有你杀的人那么有名气。我是最近才学会杀人的。但，对你的夜雨剑法十八式，我已经了如指掌。”
　　 暖暖：“那么，你是找到我剑法中的破绽了么？”
　　 女子摇摇头，忽又笑了：“虽然，我找不到你的破绽，但并不代表我杀不了你。”
　　 窗口外的众人很是吃惊，均想：“既然找不到破绽，如何杀他？”
　　 暖暖却点头：“是的，找不到破绽，却并不一定杀不了我，杀人并一定是剑法。我杀展云天，也不是用的夜雨剑法，而是我当时突然想出来的。”
　　 女子有些吃惊：“高手过招，那是容不得半点他想的，你竟然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相出克敌之法，且把握住那瞬息之机会出手，你也真是高手。”
　　 暖暖：“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身上有一种气势，让我不敢小瞧你。”
　　 女子：“哦？是么？”
　　 暖暖：“是的，我感觉到你身上有一种其实，一种用剑高手的气势，你身上背的剑，隐隐有一股青光，好剑！黑布竟然遮不住你剑光，必是好剑。”
　　 女子：“你马上就可以看见我的剑了，你想好了如何破我的招式么？”
　　 暖暖：“我没有见过你的招式，我如何知道破你的招式？”
　　 女子笑笑：“听过‘剑魂’么？”
　　 暖暖心头大震：“你是‘剑魂’？”
　　 女子悠悠道：“江湖中人乱叫的，不必当真。”
　　
　　 ‘剑魂’。
　　 是一个人，但从来都没有知道她是谁，每次她出现，都是黑巾蒙面，一把泛着青光的宝剑，让人胆寒。她从来没有杀过人，但江湖中人都知道她，叫她剑魂。
　　 她只在江湖中出现过十次。每一次，她击败一个高手，但，她从来没有杀过人。
　　 被她击败的高手，想起自己的惨败，便十分痛苦，因为，他们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败，自己到底败在哪里！剑魂每次出现，都用不同的招式，她出现过十次，却没有使用过相同的招式。虽然，她击败的都不是江湖中的顶尖高手，但是，那十人也算是一流好手，他们都没有看出剑魂的招式套路，并且当时在场的也不乏好手，也没有人能看出她的套路来，实在是让江湖中人称奇。
　　
　　 女子又道：“想好如何破我的剑法了么？”
　　 暖暖还在沉思。
　　 半晌，暖暖抬头：“你不出手，我不会出手。”
　　 女子脸色一变：“我让你先出手。”
　　 暖暖忽然微笑道：“我先让你出手。”
　　
　　 暖暖的剑，本来早已出鞘，但他却将剑插入鞘中，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女子。
　　 女子沉默良久：“为什么要让我先出手？”
　　 暖暖：“因为我已经想到了如何破你的剑法。”
　　 女子：“如何破我的剑法？”
　　 暖暖：“等你出手。”
　　
　　 女子垂下头：“我已经没有把握杀你了。”
　　 暖暖：“不，你已经败了。”
　　 女子：“那倒未必。”
　　 暖暖：“江湖中人对‘剑魂’都很好奇，可惜你每次出现，在场并没有什么用剑的高手，没有能看出你的剑法，也没有人能看出你的武功套数，自然也没有人能看出你的师门。自是无人能击败你，而你击败的那些人，只是江湖中一般的好手罢了。我曾经仔细问过每一个你击败的人，我发现一个问题。”
　　 女子抬头：“什么问题？”
　　 暖暖：“你每次出现，并不先出手，表面上尊重那些所谓的高手。实际上，并不是这个原因。”
　　 女子：“那是什么？”
　　 暖暖：“是因为你不敢出手。”
　　 女子：“我为什么不敢出手？”
　　 暖暖：“你一出手，别人就能看出你的武功套数。你在江湖中，也是一个顶尖的使剑高手了，但是，你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你让他们先出手，因为你已经有了绝招，只能对付他们剑法的绝招。你去找他们之前，早已经将他们的绝招研究得十分透彻，并且，你研究出了对付他们的绝招，而这些招数，对其他人的剑法是没有用的。在这点上，我十分佩服你，能够研究他们的绝招中的致命弱点，你也算是使剑的巅峰高手了。你去挑战，他们心里本来就有了畏惧，和你一拼上，自是先使出他们甚是自得的剑法，这一来，却上了你的当了。他们使出其他剑法，还能坚持个百招。但一使出绝招，你却能立刻击败他们。但今天的情况不同，你对我的夜雨剑法，或许很熟悉了，但你没有找出其中的破绽，所以，你并没有把握能击败我。并且，我对你有了相当的了解，我不会使出夜雨剑法！你就更没有把握击败我了。”
　　
　　 女子的手有些渐渐发抖。
　　 暖暖：“你经历过的大战，并不多。你的手已经在抖了。你的手在抖，你的心同样没有把握。高手过招，一点点小小的因素都可以改变整个战局！天气、空气、声音、呼吸，都可能导致判断出一点差错，那一点差错，就可能让你失败！所以，这一战，你已经败了。”
　　 女子的脸已经发白，长长地叹息一声：“我已经败了。”
　　 暖暖：“但我很佩服你，我没有想到‘剑魂’，会是这样一个年青人！如此小的年龄，在剑法上能自创一派，不拘泥于形式，不拘泥于剑法，用最直接的方法，击败对手，你实在是一个高手！”
　　
　　 “当然，我的老婆怎会不是高手？”一个声音遥遥传来。说第一个字的时候，那人似乎在很远的地方，但，说道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那人却已经到了那女子的面前。众人一看，来人一身白衣，穿了一副金衣小褂，一副富家公子哥儿的打扮。
　　 暖暖低着头，叹息一声：“想不到，她居然是你的老婆。友韦公子，你小子怎么找到一个这么厉害的老婆？剑法造诣，实在高。”
　　 来人正是友韦，传说中的武林第一轻功高手。
　　 友韦笑道：“暖暖，羡慕么？”
　　 暖暖悠悠道：“如果我有这样一个老婆，我会去跳崖的。”
　　 友韦一怔：“此话怎讲？”
　　 暖暖：“每天守着一个使刀弄剑的老婆，没甚情趣。”
　　 友韦大笑：“暖暖，你这是嫉妒。我老婆不仅漂亮、武功高强、而且懂得风花雪月，会吟诗做对，你没有想到吧？”
　　 暖暖摇头：“还真没有想到，但，我却以为她只是钻研剑法呢。她的剑法造诣，实在不错，不愧是‘剑魂’！”
　　 女子道：“我也实在是佩服你，能将我的秘密想出来。你的剑法之高，我也佩服，你对剑的执着，不愧是个剑痴！”
　　 友韦大笑：“暖暖，以后就叫你剑痴了。”
　　
　　 掌声响起。
　　 一群人的掌声。
　　 厨房中打杂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了，进来的，是小人鱼、果果、蓝婷、故事和虫虫。
　　 虫虫笑道：“暖暖，剑痴，这名字不错！”
　　 果果却走到友韦面前，啪啪，一边一个巴掌，霎时，友韦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十个指头。
　　 友韦身边的女子嘻嘻笑道：“果果姐姐，你又打我老公了。”
　　 果果懒懒道：“宝贝，我帮你教训男人，让他不敢当花花公子，最近他没有欺负你吧？”
　　 那女子赫然便是宝贝。
　　 宝贝笑道：“他敢么？呀，故事大叔，你也在这里啊？”
　　 果果的眼睛都睁大了：“啊？你叫他什么啊？大叔？”
　　 小人鱼也恼了：“不许叫他大叔，你叫我和果果都叫姐姐，怎么能叫他大叔？”
　　 宝贝嘻嘻笑道：“鱼鱼姐姐，我叫我的，你们不理会便罢了。”
　　
　　 暖暖走到友韦身边：“姐姐打你，你怎么不躲开？你的轻功不是天下第一么？难道躲不过么？”
　　 友韦很奇怪地：“为什么要躲？打就是爱，爱就是打，她打我是爱我，爱我才打我，果果姐姐是爱我，关心我，你明白么？”
　　 暖暖苦着脸：“你倒是很坦然。”
　　 友韦哈哈大笑，然后小声对暖暖道：“被武林中第一风韵少妇打，那是享受啊，你不觉得么？”
　　 暖暖小声道：“是啊，那少妇的风韵，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身材，那胸脯……天，太完美了！”
　　
　　 两人声音虽小，却被众人听了个仔细。
　　 果果懒懒地道：“罚扫一个月的饭堂、院子，洗碗，上菜……你们知道我在说谁么？”
　　
　　 众人都看着暖暖和友韦。
　　 暖暖大声对友韦说：“该做什么事情，你知道么？碗刚才我经洗得差不多了，院子得归你扫。”
　　 友韦连忙争辩：“之前的不算，果果姐姐才发的话，之前的都不算……”两人争论着，往院子去了。
　　
　　 故事道：“宝贝，你不是赶回去找你爹爹了么？”
　　 宝贝叹息：“是的，本来我回去找我爹爹，让他退出江湖，不在做事了。想想他辛苦一生，也该享福去了。但他却是不听我的，我一生气，便跑了出来，然后就到你们这里来了。”
　　 故事叹道：“老镖头一生在刀尖上过生活，他已经习惯了那种生活，怎可能一下子放弃？让他放弃，那简直是一种残忍，就像要他的命。”
　　 宝贝：“故事大叔，你真了解我爹爹，他就是这么说的。”
　　 蓝婷过来笑着对宝贝道：“宝贝，你留下就不走了吧，这里多热闹啊。”
　　 宝贝嘻嘻笑道：“我自是不走了，这里有果果姐姐、鱼鱼姐姐、还有故事大叔，赶我走，我都不会走的哦，我要和你们快乐地在一起……”
　　 众人大笑。
　　 故事道：“你老公轻功据说是天下第一……”
　　 宝贝叹道：“什么老公，只是父母之命，但尚未成亲。我还要考验他一段时间再说，他的轻功，确实不错，我是远远不及他的了。”
　　 小人鱼笑道：“那好，等你决定嫁给他了，就在这欢喜酒家办喜事了，我们都帮你。那时候，我们这酒家可是热闹得很，保证给你办得很是隆重。”
　　 自此，欢喜酒家热闹起来，一共八人，亲如家人：果果、小人鱼、蓝婷、虫虫、暖暖、宝贝、友韦、故事。
　　
　　 秋去冬来。
　　 初冬，虽有阳光，那太阳却懒洋洋地，挂在天上却让人感受不到热烈。
　　 这日，众人正喝酒聊天，谈论剑法。
　　 “噗哧”，一飞鸽至，落在故事肩膀上。
　　 故事取下飞信，放鸽子飞去。故事看着飞信，脸色渐变。众人不禁住了声，等着他说话。
　　 看完之后，故事长长叹息：“难以消停，恐再起风波……”
　　 蓝婷脸色也变了：“莫非军警又出了什么事情？”她最是担心军警，所以一下便说了出来，担心地看着故事。
　　 故事凝重地点了点头：“老牛走了，军警现在没有帮主。”
　　 蓝婷大吃一惊：“牛帮主竟然走了？怎么回事？”
　　 故事摇头：“雨竹在飞信中没有说明真正的原因，只是含糊地说他身体不好，已经在军警的全体帮众之前宣布退隐，之后不见踪影，现在军警上下，人心不稳。”
　　 蓝婷微微叹息：“当年我和老牛、蚂蚁一同说过要不离不弃！就算要隐居山林，也要一起，在一起就好。”
　　 众人默然。
　　 果果：“蓝婷，去找他吧。就像我、小人鱼、故事，我们两年前就说过要不离不弃，做一生的挚友，我们至少现在是在一起，不离不弃！我们也希望你快乐，别闷在心里，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蓝婷满眼泪光，眼睛一个个看过众人，最后看着故事，说：“对不起……”
　　 故事强笑道：“婷姐姐，说什么呢！你总是这样，太过温柔，太多顾虑，叫你来欢喜酒家，就是要让你快乐。还是那句话，在你来这里之前，我就告诉过你的：带你来，是要你快乐，哪天你有自己的理由要离去了，我不会不答应你。我时刻尊重你的任何选择！只是，不管在哪里，你要保重自己，你要快乐。你太温柔，你太容易受伤害，我原以为，带你来欢喜酒家，让你快乐，不让你收到任何伤害。但，你心里有事，不快乐，呆在这里也没有了意思。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小人鱼拉住蓝婷的手：“婷姐姐，相处这些日子以来，我真的喜欢上你，你的温柔、你的关怀、你的体贴，让我感动。我真的很舍不得你，但，我还是要让你走。我不喜欢你不开心。你要学我和果果、故事，不离不弃，在一起，会快乐。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到他们的。代我向他们问好。”
　　
　　 马蹄声起，蓝婷英姿飒爽，一骑白马扬尘而去。
　　 故事凝声，运足内力将话语传去：“婷姐姐，记得替我向雨竹问好。”
　　 小鱼奇怪地看看故事：“你不会是喜欢雨竹吧？”
　　 故事白了她一眼：“欣赏美女，不行么？”
　　
　　
　　
　　
　　 2010．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