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７)
　　
　　
　　
　　 就在石头村第二次村民大会召开这天，唯独不见石英的踪影，石清本想让他和石怀财都讲讲的，可是到处找他不见，也就罢了。心说，这个年轻人真有股劲呢，又不知想什么法子，做什么事去了。也罢，今天就让怀财讲讲吧，于是也没有再等石英，会议就召开了。
　　
　　 原来，一大早，石英与石晶还有四哑三人，便带了锹镐，早早地来到旧村。
　　
　　 他们是来搞开工仪式的，石英说，“管他狼吃羊，羊吃狼，咱村的石材，咱先干起来再说，今天咱就先破破土，祭祭祖。”
　　
　　 说着，三人首先来到已是一片废虚的村口五道庙旧址。五道庙被地震摇塌了墙，陷落了顶，村民将能用的木材搜了去，又过了大半年的时间，已经是一片废虚。
　　
　　 石英他们面对庙址废虚，平出一小块空地，学着老年人祭祀的样子，象征性地摆上几样糕点，虔诚地点了香，烧了纸钱，还一溜跪倒，瞌了响头。石英口中念念有词说，“请祖宗保佑我们石头村，让这宝贝石材为后代造福吧。”
　　
　　 跪毕起身，石英拿出一瓶劣质白酒，放入口中，“咔嚓”就咬开了瓶盖，绕着圈“哗哗”地洒在五道庙前。
　　
　　 瓶中剩余的一半，石英仰头“咕嘟咕嘟”喝起来，眼看就要见底，石晶上前就要夺下，石英这才哈出一口酒气，咬咬牙齿，狠劲地抹一把嘴唇，将酒瓶递与四哑，非让他也喝些不可。
　　
　　 四哑颤颤惊惊地也喝了一点，酒瓶传到石晶手中，石晶看着石英皱起了眉，表现出为难的样子。
　　
　　 石英没说话，只是不容置疑地，用手示意她喝下去，表情异常严肃。石晶无奈，只好也喝了一点点，还是被呛出了两眼的泪花。
　　
　　 石英又接过酒瓶，再次仰头倒立于自己口中，“咕嘟，咕嘟，”直喝了个底朝天。只见他大口地喘着酒气，双眼凝视着旧村，慢慢地举起右手，猛的暴发出全身的力气，象在部队扔手榴弹一样，甩臂的同时，旋转着身子，将那空瓶，奋力抛向前方半空。
　　
　　 石晶和四哑抬头看时，那酒瓶急速地翻着跟头，沿着抛物线，不断向更高更远飞去，当达到峰值时，速度慢下来，继而又向远处下方滑落，速度又再次加快。最后，只听“叭”的一声暴响，准确地落入旧村四哑的老院里。
　　
　　 石英收回凝视着的双眼，高兴地对石晶和四哑说，“好，就从酒瓶的落点动手，”说着，将红布扯成细条，扎于锹镐之上，又将带来的鞭炮点燃，一顿“噼叭”声响过，他们直奔四哑旧院而来。
　　
　　 他们找到酒瓶的落点，恰为四哑老院中央光溜溜的青石上，石英将铁镐往青石上一蹲，说，“动手吧。”大家遂围在一起，各执家什，舞动起来。
　　
　　 石英手执一杆铁钎，向石缝中努力插入，边插边撬，很快便将一块青石撬活动了。这时，石晶与四哑也用铁镐帮忙，与石英交替上撬，不断将青石一点点脱出地面。终于撬开了第一块青石，撬起第一块，其它青石便相对好撬多了，不一会，三个人便撬出七八块青石，在院中央开启出一个口子，大家也累得出了汗。
　　
　　 石英丢了手中的铁钎，喘口气，又拿起铁锹，在青石下挖起来，边挖边开玩笑说，“探深下面是土还是石头，要是能发现大地主当年埋下的金条，那该有多好啊。”说着笑着看看四哑。
　　
　　 不一会便挖下半米深，仍是沙土，不见石头。石英纳闷地说，“咱村到处都是石头，怎么这里尽是些沙土呢？”
　　
　　 石晶说，“你就等好事吧，看看看，天上掉下个馅胼啊——。”她在逗石英。
　　
　　 四哑说，“我下去干会吧，看把你累的。”
　　
　　 石英抬起头，张了几次嘴，说，“馅胼在哪啊？我怎吃不着呢？”
　　
　　 石晶“咯咯”地笑说，“若有馅胼，早让石怀财吃了，还能轮到咱们这些人？”说着，看了眼四哑。
　　
　　 话音未落，石英惊叫起来，“下面有东西！啊，好大一个东西！”
　　
　　 他的铁锹碰到个硬而滑的大家伙。这个大家伙渐渐地露出来，原来是个油黑的瓷坛。
　　
　　 石晶和四哑也来了兴趣，都急忙下到吭里，好奇地动起手来，想立刻打开坛盖，却很是费了一番劲，才得以打开，因为那盖子是被封死的。
　　
　　 盖子揭开后，里面是满满的一坛细沙。
　　
　　 石英说，“里面一定有东西，不然藏这沙子做何用？”
　　
　　 大家都很惊奇，也怀着激动和期望的心情，盼望得到好东西，纷纷猜想，是银元？还是金币，总之觉得一定是贵重物品，不然怎么会藏得这样隐秘。
　　
　　 石英问四哑知道这秘密不？四哑只是摇头。
　　
　　 迷底很快揭开了，石英将坛中的沙子移向外面，伸手向下探去，触到坚硬的条状物，拿出来看时，竟是金灿灿的金条！
　　
　　 大家都被惊呆了，每个人的心巨烈地跳动。
　　
　　 石英激动地将坛里的金条一根一根取出来。
　　
　　 金条沉石甸甸的，石晶一条一条数着，一直数到四十九根。
　　
　　 石英说，“没有了。”
　　
　　 “你再找找，应该还有一条，怎么也会是整数。”石晶说。
　　
　　 果然，石英又在坛底捞上一根，再没能有了。
　　
　　 大家都看着石英，没了主意。
　　
　　 石英对石晶说，“快回村找石清，把消息告诉他，问问怎么办？千万别走漏风声。”
　　
　　 石晶正待要走，石英又补充说，“把你的相机也带来。”石晶应声走了。
　　
　　 石英和四哑反复地在吭里四周又搜了一番，确认再没有东西时，才停下手来。石英对四哑说，“四子呀，你爹给你存了这么多金条，你就一点也不知道吗？”
　　
　　 四哑说，“听妈说爹死时说不出半句话来，妈死时我都不在身边，”说着激动的现出要哭的表情。
　　
　　 石英急忙制止说，“别别别，千万别激动，引来人金条会不安全的。”石英脱下上衣，和四哑一起将金条整整齐齐摆在上面，一边等着石晶回来。
　　
　　 石晶慌急急地回到村里，直奔石清家。当她推开石清家门时，与正要出门的石清撞了个满怀。石清不好意思地说，“是晶子啊，慌个啥？”
　　
　　 石晶四下看看屋里没有外人，这才神密地靠近石清说，“我们在四哑老院里挖出一坛金条！”
　　
　　 石清脸上的表情瞬间怔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镇定，眉宇间拢起个大大的肉结。他又叮问了石晶一次，确信无疑时，才说，“千万不要声张，敢快回去让石英报告县农行，请求立即取保。”
　　
　　 石晶要了碗凉水喝下，急急地出了门，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石晶回来了，石英从身上摸出那只还是从部队带回的手机，立刻拨通县农行老首长的电话，细致地作了汇报。他们又一起为金条拍了照片，怀着激动的心情，坐等县农行的消息。
　　
　　 原来，一向不爱多话的石清，之所以在村民会上拉开话匣子说个没完，是因为他在稳住会场，等着县农行的押金车顺利返回那。
　　
　　
　　
　　 (１８)
　　
　　
　　 天上真能掉馅胼，石英无意中发泄似的搞了个破土仪式，竟意外地挖出个金窖，据县农行初步测算，这些金条成色非常不错，价值至少在五百多万元，这无疑是天大的好事。但这一财物作何认定和处理，又成了一个现实问题。
　　
　　 这一消息第二天才传回石头村，石头村人知道后，一下炸开了锅。
　　
　　 人们一时间好象时光倒流，进入另一个空间，只觉得做什么也失去了意义，唯有对金条的事说个没完，走到哪里，都是这碗话。而且越传越离谱，有的夸张地说，“四哑院里挖出了金窖，整整拉走一汽车。”有的疑问说，“要不石英放着军官不做，回村来挖石材，是不是他早就知道金窖的秘密？”还有的羡慕地说，“这下四哑有好日子过罗，还怕没媳妇吗？”
　　
　　 四哑老院发掘金条，无疑是四哑祖上遗留的财物，这意味着四哑将会发大财。一时间，昔日谁也看不起的四哑，身后便有了许多人跟着，其中，也不泛有大姑娘、小媳妇，一个个对四哑和颜悦色，倍加亲切，四哑一下成了石头村的“航天英雄”，人们众星捧月似的待着他。
　　
　　 村西的一位大龄姑娘，去年因了四哑张口请她缝一枚掉下的衣扣，却被诬为调戏，“呸”的一口唾沫飞到四哑的脸上，又叫出哥哥来将四哑打了一顿。此时的她，却是跟四哑最紧的一个，象找到了救星似的，对四哑紧追不放。
　　
　　 不知是谁脑子活，听到金条的消息，便跑到四哑的老院里也挖了起来，企图再挖出个银窖什么的也好。村里别的人看到了，便纷纷跑来效仿，直把四哑的老院子，翻了个底朝天，但却一无所获。
　　
　　 半道街得到这个消息后，更是一连几天觉也睡不香，饭也吃不香，挨家挨户说了个遍。特别爬在石怀财的耳朵上，如此这般地说个没完。石怀财听得直点头，遂急急地将四哑请到家里。
　　
　　 四哑是石怀财的外甥这不假，但人们都知道，石怀财是怎么对待四哑一家的，就是四哑妈去逝，石怀财也没有象个亲戚样表示过什么，对四哑更是半点也没有关心过，压根就不认这门亲，并且老早就划清了界线。而在此时，石怀财厚着脸皮，与四哑攀起了娘舅亲。
　　
　　 石怀财两口子，一边热情地为四哑做着好饭吃，一边讨好地对四哑说，“四外甥啊，我可是你的娘舅呢，如今许多人打着你的主意，还不是为了你的金条，越是这样，你越得保持脑子清明，别让外人利用了你，到头来骗你的财物啊，究竟咋办，你得听从舅舅的话呀。”
　　
　　 四哑是个爱憎感分明的人，他怎会忘记，石怀财一脚将爹踢得头破血流，妈死后，石怀财连看也没来看一眼，平时对自己更是形同路人。面对石怀财的殷勤，四哑不会伪装，只是不作声，象征性地吃了一点，跋腿就走。身后传来田翠花高调的声音，“四外甥啊，以后搬到舅舅家住吧－－。”
　　
　　 四哑只是不理。
　　
　　 石怀财以四哑舅舅的身分自居，贴了心要得到金子，这可是五百万啊，当然会不惜一切去努力。
　　
　　 这天，李昆来到石怀财家，进门便高声说着道喜的话，坐下来扯起金条的事，还为石怀财细致地作了分析，出了不少的主意。李昆说，“这金条在四哑老院掘出，一定是四哑祖上埋下的了，不然谁有金条还能埋到别人的院里？既是四哑祖上的，四哑就是唯一的合法继承人。而四哑属于智障人，必须有他的监护人，这监护人，当然非你做舅舅的末属了。现在的问题是，一直以来，你与四哑走得比较远，而四哑又与石英走得很近，这就得小心了，别让石英这小子利用了四哑。你得尽快声明，你是四哑的唯一监护人，这血缘关系是先天的，谁也造不了假。”
　　
　　 李昆表现得满有见识，一顿吹虚之后拍拍石怀财的肩膀说，“老弟呀，就看你的了，这可是五百万啊，一辈子花都花不完的。”
　　
　　 石怀财听了李昆的话，觉得很有道理，想想自己与四哑的关系，不免有些紧张，遂说，“这如果四哑不放话，我就是舅舅又能怎么样？他整天和石英在一起，象个跟屁虫一样，怕是宁愿听石英的话，也不会听我的呀。”
　　
　　 李昆说，“你要知道，四哑他是智障人，智障就不能说了算，只有血缘亲戚，才有监护的权利。你赶快到上面申请，说明你与四哑的关系，要求拥有金条的所有权。”
　　
　　 听到这里，石怀财击掌而立，向李昆伸出了大拇子，“老哥高啊，就这么办，这舅舅岂能白当，也太窝囊了，有老哥的指点，谁也别想染指四哑，明天我就行动。事情成功了，决不忘记老哥哥，也让你享享那有钱人的生活。”
　　
　　 李昆压低声音说，“老弟呀，且不说谁享受这钱，就眼下他们正需要资金办石材厂，也不能让他们得逞，我们好好的一件事被那小子搅了，他们也别想搞得起来。县委张书记都一肚子不舒服呢。”
　　
　　 说到石材厂，石怀财也气不打一处来，二人更多了共同语言，遂摆上酒桌喝起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喝到兴奋处，话也没了边，什么“药丸丸”，“铁棍棍”之类的话全上来了，田翠花看着他俩的丑态，直用眼睛剜过来。
　　
　　 第二天，石怀财真的来到县里，他怀里揣了老婆田翠花帮助写好的材料，急急地赶到县里，却不知向哪里投送。石怀财在街上溜了一圈后，这才想起，金条不是被拉到县农行了吗，就到农行去。于是直奔农行而来。
　　
　　 石怀财本是个乡村大老粗，别看平时在乡里显得很能，但到了县里就不行了，两眼一抹黑，既没熟人，又不懂规矩。他来到农行，看着值班室人多，便走进去，开口就说，“我是四哑的舅舅，我要做四哑的监护人。”
　　
　　 值班室坐了许多年轻人，被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说了个大睁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其中一个问道，“四哑是谁，你是谁，来这里监护个什么？”
　　
　　 这时，石怀财才从腰间摸出了材料，递给了问话的年轻人。
　　
　　 年轻人看过后，才知，原来是为着金条的事而来。遂又对石怀财说，“你过来，”石怀财向前走了走，这位年轻人认真地看了看他的脸说，“你脸上没写着你是四哑的舅舅呀？这可是五百万啊，你说要就要了？”
　　
　　 一屋子的人“哈哈”地大笑起来。
　　
　　 石怀财招了没趣，出得门来，立刻拨通李昆的电话。李昆对他说，“你可以到乡里开具证明呀。再说，你把材料送给领导就行了，他们自会调查的，真是个笨蛋！”
　　
　　 石怀财摸摸头思忖，自己真的很笨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