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家*小说】舞风
神鹤门,寒梅山庄。
今天能有资格坐在“鹤翔厅”里的每一个人,如果不是各门各派的掌门长老,那么一定就是名动江湖的大侠豪客,总而言之都是武林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鹤翔厅”外,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年轻的一代都因为有机会目睹这样一个规模盛大的江湖聚会而感到骄傲无比。
“鹤翔厅”的正中最显眼处是一只很大的金盆和一柄宝剑。
这里即将要发生什么事?
这里要发生的是一件绝对可以震动武林的大事——一代豪杰梅鹤翔就要退隐江湖了。
梅鹤翔,鹤翔六式,寒梅神剑,神鹤门,在武林人的心目中早已经不是一个人,一种武功,一柄宝剑和一个门派那么简单了,而仿佛是代表了一个现实的神话,一个身边的传奇,一种永恒的象征和一种不屈的精神。
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够清楚地历数在梅鹤翔的“鹤翔六式”之下曾经有多少高手一败涂地,但是,无论是年轻的还是年迈的,无论是成名的侠客还是无名的小卒——只要是江湖中人,就都能娓娓道出关于梅鹤翔的许许多多的故事:剑挑“幽冥界”,掌劈“震三山”,力拼李妻妻,苦斗江尽欢,每一桩,每一件都力挽狂澜于既倒,都拯救武林于水火。
如今,他却要退隐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我们这一代已经老了,太多的胜败,太多的恩怨,我已经很累了,所以应该是让年轻人来创一番事业的时侯了。”
鹤翔这么说道,厅上厅下一片唏嘘。
鹤翔举起一杯酒:“如果还有些关于梅某的恩怨与是非,梅某希望在今天,在这里,当着众位大侠的面能够一一化解,因为当我喝完这杯酒后,我就要金盆洗手,从此我再不是江湖中人了。”说完,他扫视了一下四周,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是惧怕?还是不愿再追究?
梅鹤翔还在等,似乎在等待着一个人能够站出来。
他在等谁?
好久好久。
终于,他一仰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脸上却是深深的遗憾与落寞。
他还有什么可失望的呢?
梅鹤翔放下酒杯继续说道:“我最后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决定由谁来接掌‘神鹤门’。”
大厅上下鸦雀无声。
谁都明白现在“神鹤门”在江湖中的地位,谁都知道“神鹤门”的掌门意味着什么,谁都明白梅鹤翔现在要做的这个决定将对天下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老朽资质愚钝,平生只有两件事稍值得引以为傲,第一就是创建了‘神鹤门’,这么多年来得到广大武林同道的支持,所以到今天也小有一些规模;第二件便是老朽那几招贻笑大方的‘鹤翔六式’,”言于此,鹤翔顿了一顿:“这其中只有‘舞风’这一招还不是很简陋,所以我想就以这一招为题,谁能将这一招发挥到最好谁就是‘神鹤门’的掌门了。在坐的各位大侠正好作一个见证。没有人反对吧?”
当然没有人反对。
关于“舞风”的传奇人们已经听得太多太多。甚至有人传说那是鹤翔在一次醉后,从“神鹤仙人”处悟来的仙招,连鹤翔自己也不明
白“舞风”是怎么一回事,别人更加别想着破解了,这几十年来,“舞风”之下连一个活口都没有留过。
“舞风”是不败的。
既然是要成为“神鹤门”的掌门,“舞风”当然是要练得最好。
“我平生有六个弟子,”梅鹤翔逐一扫视坐在下面的弟子门,只有五个。他的心中有一阵叹息,台下却是一阵轰然。
天下人都知道,梅鹤翔只有五个子弟,并且每一个都是江湖中颇有声誉的大侠,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人继承‘神鹤门’的衣钵都是不辱没门庭的。而其中尤其以厉唳天和秦啄苔两人更加的有名,甚至有人说如今的厉唳天和秦啄苔在江湖上的声望已经与各大门派的掌门不相上下了。
梅鹤翔的这五个弟子江湖中人都早已耳熟能详了,可又从哪里冒出来的第六个弟子呢?也许早卒,也许被赶出门墙吧。梅鹤翔没有说,大家纵有疑惑却也不便问。
梅鹤翔继续说道:“真正能学全我‘鹤翔六式’的只有唳天和啄苔两人,可惜即使连唳天和啄苔也难以领会这一招的内涵。”说到这里,梅鹤翔略微顿了顿,似乎在想着什么。
他在想什么?
没有人能知道。
“现在就让唳天和啄苔来演试演试‘舞风’,谁做得最好,谁就是‘神鹤门’的掌门。”说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人们紧张地注视着大厅的中央。
厉唳天和秦啄苔走到大厅之中,厉唳天和秦啄苔分别拔出了剑。
抱拳施礼。
“舞风”,他俩一个在厅南一个在厅北,分别使出了“舞风”,一举一动一模一样。
虽然一个凝重一个轻灵,但都准确到位潇洒自如,很显然在这一招之上两人都浸淫过极大的苦功。
“鹤翔厅”上霎时剑光霍霍,风起云涌,遮天蔽日。功力稍欠之人都隐隐觉得肌肤生痛。
众人忍不住异口同声地叫出一声“好!”心下连连赞叹,难怪“神鹤门”这几年在江湖中的声誉如日方中,锐不可匹,就凭厉唳天和秦啄苔的这记“舞风”,天下又有几人能够挡其锋芒?
剑止。风停。云开。
厉唳天和秦啄苔向四周一报拳,退回他们的位置。偷眼瞧了瞧坐在大厅主位的梅鹤翔。
梅鹤翔喝了口茶,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从桌上拿起了寒梅神剑,走到“鹤翔厅”的中央,缓缓地捏起了剑诀。
他长须凛凛,衣袂飘飘,目光炯炯,只在剑出的一瞬间,天地为之肃杀,群豪为之动容。
在剿灭“幽冥界”之后已经多年没有人值得他拔出他的“寒梅神剑”了,当然更加没有人值得他使用“舞风”这一招了。
而如今,多年来没有用过“舞风”这一招的梅鹤翔又要在众人面前再演一次“舞风”了。
也许是最后的一次。
“舞风”,又是“舞风”,每一挑每一划都和刚才厉唳天与秦啄苔的招式一模一样,但又好象有丁点不同,不同,真的不同。
正因为这么一点的不同,就凭空多了几分力量,几许豪情。
没有人知道那是哪一点的不同。
梅鹤翔的“舞风”已不仅是剑之舞,而且是鹤之舞,是风之舞,是日月之舞,是天地之舞,没有人看得清楚这大厅之中飘动的到底是
一个人还是一只鹤,或者根本只是一团杀气与霸气。
“舞风”是神招,是属于神一般的梅鹤翔的不败的招数。
很显然,刚才厉唳天与秦啄苔的“舞风”与梅鹤翔的“舞风”相比,不过是萤火见于日月,小溪汇于大海。
四周一片寂静。
梅鹤翔收剑立于当场。
人们没有一个鼓掌,也没有一个出声,因为他们早已经被梅鹤翔的“舞风”所震慑。
良久,人们才真正感觉到一代英豪梅鹤翔就要退出武林了。
忽然,一阵掌声从寂静的大厅之外响了起来,人们循声望去,一个年轻人,佩着剑,拍着手,飘然而至。
白衣胜雪。
他微笑着,是那种不羁的笑容。
“好是好,可惜你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舞风’吗?”年轻人边走边说道。
大厅之上一片哗然,这个年轻人是谁?怎么会在这个时侯出现在“鹤翔厅”之上?怎么敢这么狂妄?
“神鹤门”的弟子们立刻群起而出,喝问:“什么人?胆敢在‘寒梅山庄’撒野?”
年轻人旁若无人地走近。
步履如风。
有两个“神鹤门”的二代弟子仗剑欺近,年轻人不知用了什么身法,在夹击的空隙间潇洒地走过,连衣服都没有让那两人沾上。
厉唳天正要站起来,梅鹤翔却止住他。
梅鹤翔看着那个年轻人:“你终于来了?”
年轻人点点头:“是,我说过我一定会来的。”
“你明白了?”梅鹤翔问。
年轻人点点头:“明白了。”
“很好,很好,很好……”梅鹤翔一连说了几个“很好”。
大厅上的人猜想纷纷。
看见这个年轻人,梅鹤翔却在心里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一个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忘记的人。
这个人当然就是江尽欢。
梅鹤翔一生之中只有过一次败绩。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梅鹤翔当时还非常地年轻,年轻到江湖上还没有几个人知道有梅鹤翔这么一号人物。但,年轻人总有年轻人的抱负,年轻人总有年轻人的前程。
梅鹤翔凭着他的“寒梅神剑”,还有他自创的“鹤翔五式”开始了他的江湖征程。
挑战,
胜。
挑战,
再胜。
一个又一个的高手败落,梅鹤翔声名一天比一天地响亮。直到有一天他碰到了与他同样年轻,同样有才气,但比他更加狂傲的江尽欢
时,他败落了。
甚至江尽欢的剑还没有出鞘,梅鹤翔就被他击倒在地。
“剑是好剑,剑客是好剑客,剑法是好剑法,只可惜──”江尽欢说道。
“只可惜什么?”梅鹤翔躺在地上问。
“只可惜还应该更好!”
“更好?”
“你的剑法虽然精妙,但是它还应该更精妙,就象我的剑一样,虽然还未出鞘,就可以击败许多的高手,当他真正出鞘的时侯,那么又有谁可以与我争锋呢?哈哈哈……”江尽欢狂笑。
“好,总有一天……”
“希望会有那么一天。”
江尽欢狂笑着绝尘而去。
十年之后。
势不可挡妄图称霸江湖的江尽欢与几被遗忘的梅鹤翔终于又聚在了一起。
“我相信你是这几年来第一个值得我拔剑的对手──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
江尽欢缓缓拔出了剑。
梅鹤翔的剑早已在手:
“你无法知道这十年我是在什么样的心情中度过的,每一天我都在寻找,每一天我都在卧薪尝胆,并且不住地告诫自己,总要有一天我要让我的剑象鹤一样真正地飞舞起来,现在──是时候了!”
“但愿。”江尽欢在笑。
梅鹤翔的剑幻为鹤,人若寒梅。
江尽欢的剑也在笑。
人在长啸。
“唳天”、“警露”、“徐行”、“啄苔”、“整羽”。“鹤翔五式”以挡我者死的气势霸住每一分豪情,每一分骄傲。
江尽欢却如蛇一般地狡黠。
在漫天的风声鹤唳中,蛇忽然吐出了奇诡的毒信,穿透了鹤的羽毛直奔鹤的咽喉。
梅鹤翔一声长鸣,身体不自觉地晃动起来,仿佛一只鹤凌风飞舞,这就是他十年来在“鹤翔五式”基础之上苦苦研习得来的第六式“舞风”。
剑是鹤的长喙。
蛇的奇诡刹那间变得无影无踪,绚丽与暴风同时归于平淡。
落地。
江尽欢和梅鹤翔面对面地站着。
许久,江尽欢的白衣上慢慢地涌出一丝血迹,并且血迹越来越大,就象一朵盛开的烂漫的春花,也像江尽欢的笑。
江尽欢居然还在笑。
梅鹤翔不解,茫然地看着他。
剑尖上滴着血。
“我败了。”江尽欢用剑支着地。“但──却不是输给你,而是输给了你这一招。”
“舞风?”
江尽欢努力地点点头。
“这一招可是我自创的呀!”梅鹤翔说道。
“不,这一招绝不是你能够创造出来。当你向我递出这一招时,我看得出你的表情有一些疑惑,有一些虔诚,或者说有一些诚惶诚恐,所以,我敢肯定,你最多不过只是‘舞风’的奴隶,而不是他的主人,所以我只是输给了‘舞风’,而不是输给了你!”江尽欢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了,他还在笑:“如果你能够运用裕如的话,那么你今天一定不会杀了我。”
“为什么?”梅鹤翔有一点害怕,手心微微冒着汗。
“因为你是梅鹤翔,你是这十年来第一个值得我拔剑的人,更因为我也需要一个对手,我相信普天之下,也许只有你能够做到这一点。”
梅鹤翔执剑的手在颤抖。
“因为你是梅鹤翔,你是这十年来第一个值得我拔剑的人,更因为我也需要一个对手,我相信普天之下,也许只有你能够做到这一点。”
梅鹤翔执剑的手在颤抖。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十年前江尽欢没有杀死他,那是因为江尽欢是想要留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进步,让他能够成为自己的对手,──对于高手来说,没有对手的滋味其实是很悲哀的。
“你的本意并不是想要杀死我,你只是想打败我,假如,你能够得心应手地控制‘舞风’的话,那么你一定不杀死我,你会给我一个机会,就象十年前我给你的那个机会一样,可现在,你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我就要死了,我们并没有扯平。”
梅鹤翔不得不承认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十年间,在无数个狂醉的夜晚之后,终于有一天,伴鹤伴酒伴着失意伤心,“舞风”悄悄的来到了他的身边,给他沉寂已久的豪情
与狂傲一种久违的振奋。随之而来的就是惶恐与紧张。
“舞风”不是他的创造,一定不是。梅鹤翔在心里这么想,他不敢有那样的自信。
“舞风”是一记神招,不是哪一个凡人可以创造的!
他对“舞风”既爱又怕。所以他轻易不敢使用这一招。或者说他轻易根本使不出这一招。刚才,若不是情况紧急间,他身不由己地在激战的漩涡中使出了“舞风”,落败的可能就是梅鹤翔。或许正如江尽欢所说的那样,梅鹤翔只是“舞风”的奴隶。
“即使这样又有何妨?除了我之外,有谁敢说他驾驭得了‘舞风’?”梅鹤翔说道。
江尽欢虚弱得只有点头的力气了。
“那是谁?”鹤翔问。
江尽欢没有回答他。
梅鹤翔看见江尽欢身上流出的血越来越多,染透了他雪白的衣衫。
梅鹤翔知道他再也不能给江尽欢一个机会了,他也再不能给自己一个机会去打败江尽欢了。
永远没有。
江尽欢是带着微笑死去了。他以为他这一生从来没有败给一个人。他可以心满意足地去死了。他不象梅鹤翔活在世上,却再也找不
问好作者,酒家欢迎你:)
问好作者。
知疑,是最好的老师,剑法,也是如此。
人生,能够使趋近完美的,不是你的聪颖的智慧,而是你的认识自己的不足,并能够不断地克服和不断的追求。
欣赏朋友的佳作,学习。祝朋友快乐。并问候编辑故事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