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整幢大楼空洞洞的，阴森森的楼道里亮着我们几个单身汉宿舍的光。几位光杆司令，坐在我那床弦上。床中央的塑料布上，摆着两盘只剩一半的凉菜，已光了的啤酒瓶无精打采地立在一旁。
　　 竹笋子有点醉了，鼓着两眼对我说：“书呆子，还有没有钱，借一百给我。”
　　 他的醉话倒像一根导火线，点燃了眼前这几个“炸弹”。“对，我也再借一百。”“我也借一百。”……
　　 我傻眼了。“老兄，这个月你们已经每人给我借了三次钱啦，1200元啦。我的工资外，我全是给我的同事借的呢？”随即，我拉起席子，抓出一大把借条：“老兄们，看吧，这是我帮你们借钱撂下的借条啊！我下几个月的工资分钱不领了，我吃什么呀？”
　　 已躺到竹椅上的豆芽儿，摇摇晃晃站起来，拍着我肩膀说：“老兄，够哥们。还……还是……你……们单位……好。工资不……不多，但用钱的地方也……也少。”
　　 从不喝酒的小鸡子说：“是呀，我们每月虽比你多两百来元，我们用的却比你多几百元啦。月初，书记搬家做生，人平300元的礼钱；十几的一号长也做生搬家，又是300元。明天啦，又是二号长搬家。看吧，请帖又来啦……”说着，从屁股兜里掏出那已经坐皱的红红的请帖。看着那请帖，我仿佛看到门道里走来了一张张恐怖的血红的张大的嘴。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呆呆地坐在那里。
　　 见我不发言，老藤藤提着酒瓶摇摆到我面前：“书呆子，没法，哥们要能想法也决不为难你。这样吧，你明天到你单位帮我们再借几百吧，我们自己再找我们单位财务一人缠他两百元，度过这关再说。行不行呀，哥们？”
　　 这小子好像没醉，话虽含糊，到利索的。其他几位没有应和，闷闷的缩在床边。小鸡子又发话了：“明天这关过了，不知还有几关呢，别难为书呆子了。”
　　 “你们哪年兴的这臭规矩，不去不行吗？”
　　 “不去行吗？看吧，中层干部招聘，有家底的几位，都当上主任了。说能力，哪个能比上老藤藤？机构要精简了，不去，那首先简出去的就是我们中的啦。”竹笋子带着哭腔说。
　　 “简出去……倒不要紧，家里……那关……就不好过。花了……那么多，好容易来了，一下……又出去了。老娘老爸不气……气昏才怪。”豆芽儿有气无力的说着。
　　 “好吧，我帮你们最后一次了。不过，你们再过一周就还我。”
　　 “书呆子，多宽限点吧。再过一周？我们哪里来钱呢。”小鸡子蔫达达的说。
　　 “下周不是豆芽20岁的生日吗？你们也发回请帖，不就来了吗？总不会不还礼吧?”我着急的说。
　　 “你真书呆子，我们请谁去？敢请吗？”
　　 我真呆了：“那你们用什么还我呢？”
　　 ……
　　 不知过了多久，小鸡子猛地提起酒瓶灌了一大口，愤怒地说：“老兄，放心吧，我们都还年轻……”说完，又猛灌了几口，我一下夺过酒瓶：“好了，写吧。”
　　 他们写了借条，连同往日的和明天要借的。
　　 我打算明天去找我们领导，一则缠点借款，一则看能否搬回单位去住。我真的好怕呀，怕领导再问我：“小李，你借那么多钱究竟在干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