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一九七六年去世的。家里人正在戴孝期间毛主席逝世了，所以印象很深。母亲是九三年去世的。大学毕业工作刚刚有点步上轨道，母亲突然离我们而去，印象也很深。
　　 “子欲养而亲不待”。对于这句话，刚刚步入社会的时候就给了我刻骨的体会。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痛，即使时间过了这么久，想起来仍然很痛。也许是物极必反，也许是知道这辈子都没有机会，没有任何办法弥补这种遗憾吧？对于上坟这类的事情，我并不怎么上心，总觉得尽孝应该趁亲人在世的时候。人没了，烧再多的纸钱又能有什么用呢？
　　
　　 母亲去世后，父亲又找了一个老伴，我也结婚成家，加之工作也不方便，几年才回去一次。忙是一个方面，主要还是内心有抵触情绪。这一点，自己最清楚。即使回去，也是父亲提醒我要去看看母亲。其实，我心里也一直惦记着，但很少主动提出。现在看来，以前还是太年轻，有些想法难免幼稚和偏颇，想起来未免可笑。或许是九泉之下的母亲为了告诫我吧！后来，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那是一个非常蹊跷的梦。好像女儿出生没多久，算起来应该有十年时间了。一天夜里，我梦到了母亲。母亲到部队来看我，好像是悄悄地来的，生怕别人看到。母亲生前始终是一个勤劳并很要面子也很自信的人，但梦中却不是那样，很担惊受怕的样子。母亲见了我，免不了问长问短，关心我的生活和工作。后来，说着说着太阳就落山了，我就和母亲回家。好像走着走着，就远远地看到了我家的院子，母亲不敢再往前走，我怎么劝说也没有用。就这样拉扯中，地点清晰了起来，梦境转换到林场大桥的南头，母亲执意说她的家在河的北岸，无论我怎么劝也没有用。后来，随着天光越来越暗，母亲背着一捆木柴，走进了北山坡下的一个很浅的土洞里。对于母亲怎么过的河没有任何的印象，好像也没有留意。但对于母亲低头躬身猫进那个浅浅的土洞却让我很惊讶，母亲回头注视我的目光更是难以忘怀。隔着百米宽的海浪河，母亲期盼的目光却是那么的清晰，似乎有话要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母亲的境况很明显是饥寒交迫的样子。恍惚周围也有一些这样的洞，有人进进出出的忙乎着，好像是在做晚饭。只有母亲一个人很冷清。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母亲何以如此落魄，为什么不和全家人一起生活？
　　
　　 第二天醒来后，虽然是一头雾水，但仅仅当做一个普通的梦，我并没有在意。过了两天，这个梦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很快忘掉，而是始终萦绕在脑海里，反倒越来越清晰。想要寻求安慰和解脱吧，就同妻讲了。妻对家乡并不熟悉，宽慰说只是一个梦，可能是想妈妈了，想家了。我又详细描述了母亲坟茔的地理位置，并一一与梦境相对照。妻劝我应该回去看看。部队哪有那么容易请假？因为一个梦就请假探亲，更是不可能的。再说，我自己也还是半信半疑。又过了几天，仍然难以释怀，就给姐姐打电话，尽管知道逢年过节他们都会去上坟的。支支吾吾半天，还是委托姐姐特意去上了一次坟，代我多烧些纸钱。在我来说，这也是对母亲所唯一能做到的。
　　
　　 说是不迷信，实际上还是很相信一些讲究的。比如，坟地阴气重，女人要少去，孩子更是最好不要去，等等。自从做了这个梦之后，每次回家乡都要过海浪河到河北的山下去看看母亲。无非是烧些纸钱祭奠一下，然后再修整一下坟茔。
　　
　　 有一次，父亲说半个多月前刚刚去过，就不用带铁锹了。但我却非常坚持，一定要带着，也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应该带着。到了才发现，铁锹真是带对了。奶奶和母亲的坟茔表面都遭到了野猪的破坏，虽然不严重，但看着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没有比较就没有好歹区分。因为经常修整和填土，母亲和奶奶的坟茔越来越大，杂草也长不起来，远远的在公路上就可以看到。也许没有亲人居住在林场了，附近有的坟茔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变成了一个小土包，一人多高的杂草和灌木差不多完全被遮盖了起来，不到近前都看不出来。所以，每次回老家，上坟成为一项重要内容。既是告慰逝者，更是向生者进行一种昭示，证明着一个家族的发展和变迁。
　　
　　 妻和女儿都生活在城里，对上坟有一种神秘感。只要可能，妻都要陪我去，尽管她并没有真的见过奶奶和母亲。前年，在女儿的强烈要求下，也带她去过一次。被那种环境氛围所感染，小家伙自始至终神情都很庄重，懂事得让人爱怜。
　　
　　 每次都会和父亲谈起用大理石更换简易墓碑的事情。父亲总是说不着急，等将来与母亲合葬后，再一起做吧！如果现在更换了，还要刻上父亲的名字，然后再遮盖上，比较麻烦。当然，必须尊重父亲的意见。
　　
　　 当初父亲另找老伴的时候，我还是支持的。但很快，家里就不见了母亲的遗像，令我们非常反感。通过每次上坟路上的交流，知道了母亲在父亲心中的位置，也就更多的要理解父亲生活中的一些无奈之举。
　　
　　 母亲已然离开我们很久了，只愿父亲健康长寿，给我们更多尽孝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