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莲花开》(二十一)送别
(二十一)送别
一年后的一个初的夜晚,听说石莲就要出嫁的姐妹们都聚在石莲的屋子里。她们是来和石莲做伴,是来和石莲作最后一聚的。她们和石莲度过最后一个晚上,说尽最后的话,度过最后的时光。初秋的微风吹进屋里。使这个坐满了姑娘们的,本来就感到有点闷热的屋子有了一点清爽。石莲坐在床前。她今天特别感动。她万万没想到有这么多姐妹来陪她,来给她送别。姐妹们的到来,使屋子里热闹起来了。大家都在说笑着。
“石莲,妳能嫁到大城市妳真幸福。妳去到大城市了,还记得我们吗?”俏嘴皮姑娘说。
听了俏嘴皮姑娘的话,石莲轻轻地笑了笑说:
“傻姑娘,谁能忘记我们石头村的姐妹呢?我们大家从小玩到大,这么多年的情能忘得了吗?”
“是呀!石莲,妳以后有空要常回来看我们呀!”三姐说。
“当然啦!妳们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忘记妳们呢?”石莲说。
“哎!五姐来了。”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见五姐来了,石莲赶快站起来说:
“五姐,妳快进来坐。”
石莲见到已经出嫁了的五姐从老远还赶回来看她,她感动得流下眼泪。姑娘们的说笑声停了下来。接下来就是互相祝福,互相勉励。
“石莲,祝愿妳今后幸福美满,前途广阔,生活愉快吧。”五姐说。
“五姐,真是多谢妳了。多谢妳那么远还回来看我。”石莲说。
“妳看妳,还客气呢,我们是一二十年的姐妹了。我要是不回来,我会一辈子遗憾的。妳说,要是今天我不回来,就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才能见妳了。妳说对吗?大家快来说说话吧,不然,以后能在一起说话的机会都很难有了。”五姐说。
“是的。女孩长大了出嫁了,就各奔西东。以后我们真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了。想一想,已经一二十年的姐妹情份了。我真是舍不得大家。”石莲说。
“我也是怕以后难有机会跟石莲一起聊天,所以,我也来了。想来见一见石莲。”江老师刚刚来到就滔滔不绝地说。
“江老师,这么晚了妳还来。真是辛苦妳了。我都过意不去了。”石莲说。
“我改完了作业,备完了明天的课我就来了。”江老师说。
“妳这么忙就不用来了。真是的,我都不知道怎么谢妳了。”石莲说。
“我们同事一场我要是不来看妳我能心安吗?”江老师轻轻地拍了拍石莲的肩膀。“这是妳在娘家的最后一个晚上,我应该来陪陪妳的。明天妳一走,以后有没有机会见面都很难说。我们几年来相处得这么好,尤如亲姐妹一样。我真有点舍不得妳走。”
“是呀,我也有点舍不得离开学校,舍不得离开妳。几年来我的工作一直得到妳的帮助,我真感谢妳。”石莲说。
“哎呀,帮助是应该的。石莲,我祝福妳吧。我祝福妳今后幸福美满。听说妳那个阳光,对!妳有阳光照着,妳会前途光明的。”江老师说。
“是有阳光,多谢妳的祝福。可是我怕......”石莲说。
“怕什么呀?”江老师说。
“我怕,阳光照不到我会枯黄的。”石莲说。
“妳呀,怎么会这样想呢?妳有阳光,阳光会陪伴妳照妳一辈子直到永远的。好啦,我们大家还是唱一首歌吧。唱什么歌好呢?”江老师说。
“江老师,就唱《康定情歌》吧。”俏嘴皮姑娘说。
“不!不唱《康定情歌》,还是唱《送别》吧。”江老师说。江老师说着就和石莲唱起《送别》这首歌:
“送君送到大路旁,
君的恩情永不忘,
农友乡亲心里亮,
隔山隔水永相望。
送君送到大树下,
心里几多知心话,
出生入死闹革命,
枪林弹雨把敌杀。
半间屋前川水流,
革命友谊才开头,
哪有利刀能劈水,
哪有利剑能斩愁。
送君送到江水边,
知心话儿说不完,
风里浪里你行船,
我持梭标望君还。”
歌唱完了。“好凄凉呀!我都想哭了。”俏嘴皮姑娘擦了一下眼睛说。大家沉默不语。这意味着天一亮大家就要分别了。石莲不觉几颗眼泪从眼眶里滚下来。姐妹们也在流泪、抽泣。她们正是“送走昨天的微笑,留下今晚的泪水。”
石莲出嫁了。她没有旧时那些秀有龙头凤尾的,有百鸟朝阳的嫁衣;没有新娘的头盔和凤冠;没有那用牛皮做鞋底的,踩在花岗岩台阶上能发出“吱吱”的声音的秀花鞋;没有八人抬的大红轿;没有那让人听了又兴奋又想哭的唢呐声;没有“好命先生”手撑红雨伞撒五色米,抛大红公鸡和众人抢大红公鸡的热闹场面;没有撑着大罗伞,扛着彩旗,吹着唢呐,抬着嫁妆,敲锣打鼓的大队“送嫁舅”。
石莲出嫁了。她是新中国的新一代,又是有文化的青年,当然是要带头破旧立新的了。那天,她穿着一套她最喜欢的枣红色的衫裤,一双枣红色的布鞋;石莲出嫁了。她只有几件平时穿过的衣服,她只有九哥从姐姐那里骑回来的自行车;石莲出嫁了。她面对着父母亲,一串一串的眼泪往下流。这时母亲却说:
“我也要送送石莲。”
“只有一辆自行车,怎么能搭两个人呀?”九哥说。
“就是走路我也要送。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呀!”母亲一边说一边擦眼泪。
九哥只好骑自行车先搭石莲5公里,后回头接母亲。然后又送石莲5公里,再回头接母亲。九哥就这样来来回回地走,最少也要走十几次。才能到达搭火船的码头。经过几次送石莲又回头接母亲的九哥已经累得不得了。石莲看着九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身大汗的九哥,心中实在难过。
“九哥,我们休息一下吧。”石莲说。
“不!前面就是分水坳了。我们过了分水坳再休息吧。”九哥说。
分水坳是个很高的山坳。通常下雨时,雨水总是被这个山坳左右分流。而且水流很大。所以,人们就叫这个山坳做分水坳。石莲他们去码头是要经过这个山坳的。由于山坳高,很多人都说,坐自行车翻过这个山坳是非常费力的。平时没有几个人能骑自行车翻得过这个山坳的。因为山坳又长又陡,很多人都是推自行车上山坳,然后骑上自行车放空从山坳的另一边下去。山坳很陡,好多人在这里摔过跤。特别是下雨后路滑,在这个山坳摔跤的人更多了。
九哥好不容易送石莲过了山坳,回头来接母亲。
“九哥,你要小心呀。”石莲说。
“我知道,我会尽量小心的。”九哥说。
母亲坐在自行车上,九哥用力往山坳上推。要下山坳了,九哥也不敢坐上车。还是下车来推车吧。其实,下坡哪能推车?简直是拉车。九哥用尽全身的力气拉住自行车。哎呀!下坡比上坡还要费力。九哥心里想。等到九哥推着母亲下了大半个山坳,下面小半截山坳没有这么陡了,几乎是平地了。九哥想,我可以坐上车踩车了。
“妈妈,妳坐好呀,我踩车了。”九哥对母亲说。
“你踩车吧,不过你要小心呀。”母亲说。
“我知道,妳扶好呀。”九哥说。
九哥使劲地抓住车头,小心地踩着车。心里想着,千万不能摔跤,千万不能摔跤。突然“叭”的一声,连人带车摔倒了。“呀!”母亲叫了一声,从车上摔了下来。又是“叭”的一声,九哥丢开自行车一个箭步跑过去抱着母亲起来。石莲听见声音,也丢开行李往回头就跑。石莲和九哥扶住母亲。一看,母亲的额头出血了。看着差一点儿昏过去的母亲,石莲已经哭不成声了。九哥对石莲说:
“快!妳快捂住母亲的额头,不让她再流血。我去找些药。”
石莲抱住母亲。她想起母亲为了生育她差点丧命。现在为了送她出嫁又受了伤。她心中实在难过得不得了。她让母亲靠在自己的胸前。让她的体温温暖着母亲。她的眼泪不停地流下来,滴在母亲的脸上。石莲的哭声惊动着母亲。母亲感觉到女儿在哭。
“石莲,妳哭什么呀?妳不要哭,母亲没有事。”母亲轻轻地说。
“妈妈,让妳受伤了。都是因为我。”石莲说。
“不能怪妳,是我自己要来的。”母亲说。
都说江水深千尺,怎及母亲送女情?母亲的情,石莲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石莲,我找到药了。”九哥急急急忙忙地跑回来。他一边跑一边把草药放在嘴里咬碎。药到病除。草药敷在母亲的伤口上,一会儿母亲伤口的血止住了。石莲从包里拿出食品给母亲吃。休息一阵以后又继续赶路了。
“我不坐车了。九哥,你用自行车推着母亲,我们一起走吧。”石莲说。
“妳能走吗?”九哥问。
“能走。宁可我走路,也要让母亲坐车。走吧。”石莲说。
石莲和九哥终于走完了最后十里路。他们终于来到了码头。九哥让石莲陪母亲找一个地方坐,让他一个人去买票。码头上客人真多。因为人多买票,差点买不得票了。
“最后三张票了。”售票员说。
“我要两张!”九哥急忙大声地喊。“阿尼陀佛!上帝保佑!好在我们早到两分钟,不然就买不到票了。”
石莲拿着船票和母亲好不容易地挤上了船。石莲向九哥挥了挥手说:“九哥,再见了,你回去吧。到了那里我会给你写信的。”
“好的,再见了。我等妳的来信。祝妳们一路平安。”九哥说。
石莲挥泪告别了九哥,和母亲一起乘坐客船向那座离家200多公里的城市去了。石莲躺在船舱里,心里总不能平静。她甚至有点伤心。好在有母亲在她的身边,心中才得到一点安慰。她留恋自己的家乡。那里有树木常青,鲜花常开的石头山;有从山上飞溅而下,潺潺作响的山泉水;有成片成片的绿油油的茶林;有那些同一起长大的,说说笑笑的乡亲姐妹们;有那些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的孩子们。还有生我育我的父母亲和兄弟姐妹。她想,此次去了以后不知何时才能回见。她想到这里,心中总有些酸楚的感觉。她对家乡的感情实在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虽然如此,她还是拿出笔记本,把自己的感慨写在笔记本上:
我的故乡,
是一个美丽的地方。
那里有高入云霄的山峰,
有潺潺流淌的山泉水,
有山稔红艳的石笋山,
有一年四季花果飘香的万寿园。
在这里,
有一位伟大的母亲,
她曾经冒着生命的危险,
唤起“哇哇”的哭声,
这就是我——
一个幼小生命的新生!
我在这美丽的山村里,
度过了我的童年,
片片的稻香将我喂养长大,
清清的山泉水把我养育成人。
我曾经努力地工作,
在茶山上採摘春天的绿叶,
在万寿园里收获着秋天的果红,
在校园里栽种幼苗,
为幼苗浇水、培土、施肥,
让幼苗茁壮地成长,
在斑斓的世界里放出芬芳。
我思念我的故乡,
我宁可让眼泪填满江河,
也不让自己的心,
掉进河里让河水冲走;
留住一颗纯洁的心,
与故乡的山水同在。
石莲花娇小纤细,
柔柔弱女依依离去,
不是我的过错,
不是世俗的偏见。
东方已经渐渐地发白,
我便双手托起多彩的朝霞,
对着美妙的阳光,
尝试人间世态的酸甜苦辣,
绘画人生道路的红蓝黑白青黄紫。
石莲把笔记本合起来。看着这明媚的月光,望着这滔滔的江水。她含着眼泪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