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金镯闪光
　　 街头巷尾穿高跟鞋的女鬼渐渐多了起来。在胡佐、费伟的努力下，客户纷纷前来订货。高跟鞋价格一涨再涨，产品供不应求，为了扩大规模，潘金莲在胡佐和费伟的帮助下，又增添了两条生产线。
　　 增添生产线就要增加职工，特别是女工。招收职工好办，你来上班，工厂给你定级发钱。问题是每一条生产线有下列几道主要程序：进料→剪裁加工→深加工→粘合→涂光→袵边→成品包装，每一道程序都离不开一个车间主任，不用说，这些车间主任肯定不会来自新增员工，而是要从原有的职工里面选拔，这里面就大有文章可做了，因为谁来主持选拔，谁就有可能有油水可捞，所以工厂高参内部表面上歌舞升平，实则是暗藏杀机。
　　 到了星期八，潘金莲照例打开了她设的建言箱，没想到这次她收到的建言信比平时多了几倍，她一封一封地看，有反映舒鬼贪污受贿的，有反映朱鬼动手动脚的，有反映胡佐动机不纯的，有反映苟鬼不作为的，有反映费伟独断专行的，有反映牛鬼虚报产品的，有反映姬鬼欺上压下的，有反映胡鬼挑拨离间的，有反映侯鬼敷衍了事的，有反映杨鬼公车私用的，有反映屠鬼赌博成瘾的，有反映佘鬼口是心非的，有反映龙鬼横行霸道的……潘金莲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心烦，就下车间透透风，遇到了甄洁，随便询问甄洁近阶段职工们的思想，甄洁快言快语，如实地说了近阶段职工们的反常举动，他们个个拉关系，走后门，都在做着当新的生产线的春秋大梦，而且，她说，现在朝部门经理、夏司机送礼成了风气，成了时尚，表面看起来你好我好大家好，实则是心照不宣，各怀鬼胎。
　　 潘金莲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是自上而下、自下而上都在活动，都在运作，唯独把她潘金莲一个女鬼魂蒙在鼓里，怎么办？她敢相信谁？
　　 这是一个棘手问题，什么时候车间主任确定不下来，这场闹剧会闹到什么时间，她必须当机立断，她思来想去，想到，既然那些上窜下跳的倒是头脑活络，但总是爱搞阴谋诡计，那些踏踏实实的肯定靠得住，无论什么工作，靠的是一个实字，只要厚厚道道，只要不是聋子、瞎子、哑巴、神经病，工作都能干得下来，即便不太如意，总比华而不实强得多！她找到甄洁，核对了一下职工们的秉性脾气，凭感觉确定了一系列名单。
　　 问题是这些由她自己一人做主确定的目标，按常规的程序肯定是通不过的，于是她也选择了歪门邪道，偷偷打电话给和珅，然后让和珅给胡佐通电话宣布车间主任名单。
　　 胡佐没想到此事是这样一个结局，他把和珅的电话汇报给了潘金莲，潘金莲故作惊讶，说，“和大人给你打的电话，你看着办吧！”
　　 胡佐只好违心地宣布了上级的决定，那些平时不愿花言巧语的老实职工，压根没想到自己会被如此器重，他们感觉，鞋厂的大脑们还是很公平的。
　　 林黛玉此时成功与激动的心情简直没法说。
　　 她满足了，她学会应付各类比较繁琐的事情了，她的经验之论是“快刀斩乱麻！”
　　 林黛玉和潘金莲有好久没有在一起拉闲话了，当她们松了一口气时，他们相约到阎河河畔享受凉风。
　　 阮秘书开着车，蹇秘书和阮秘书并坐，潘金莲和林黛玉像小孩子一样坐在车子后面，你掐我一下，我拧你一下，好不开心！
　　 下了车，他们在前面走，阮秘书和蹇秘书跟在后面，林黛玉朝后瞪了一眼，“女孩们说说心里话，你们也想听呀！”
　　 阮秘书和蹇秘书不好意思了，摸摸头，蹲到树荫下凉快去了。
　　 “潘姐，你说，林老师专门为你设计的高跟鞋穿上感觉怎么样？”
　　 “好啊！夏日的空调，美的享受！特爽！谢谢你！”潘金莲感激地看了林黛玉一眼。
　　 “这就是你自身的素质，如果你是大丫子脚或者扁平脚，再好的马鞍设计也配不了你这匹骏马了！”林黛玉嬉笑。
　　 “你才是骏马呢！”潘金莲轻轻捶了林黛玉一下。
　　 “林老师还没有腐败到让学生给捶背的程度！潘姐，你真的好可爱呀，难怪……难怪发廊的女老板那么嫉妒你！”林黛玉本来又要拿西门庆开涮潘金莲，想想不妥，就改口了。
　　 “去你的，没个正经样！疯丫头！”潘金莲又拧了林黛玉一下。
　　 “说实话，你这双鞋是经过外国专家进行特殊技术处理过的，就是一百年过后也不过时，上面镶有贵重金属，遇到任何事情都会遇难呈祥，逢凶化吉的！”林黛玉说，“说实话，潘姐，你现在的装束、气质，我都有点嫉妒！”
　　 “你又取笑姐了！姐林妹妹，你知道吗？遇上你也是我的命啊，我福大命大造化大，就是因为有你这颗福星呀！”潘金莲由衷地说。
　　 “我林黛玉这辈子遇到你这个知己也是我的万幸呀！”林黛玉感叹，她拾起一块鹅卵石，欣赏着，感叹地说，“我的命就跟这块鹅卵石的命运一样！骨肉都是硬的，但是总是随水漂浮！”
　　 “石头漂浮？天方夜谭吧！”潘金莲惊讶。
　　 “它怎么不漂浮？原来它肯定不在这里，你看它伤痕累累的样子，它被水冲刷，推来滚去，活得真累呀！唉，我的命恐怕连这块小小的鹅卵石都不如呀！”林黛玉感叹。
　　 “林妹妹说哪里话？现在你大富大贵，你的护身符、你的豪华气势、你的关系网络难道赶不上当年的顺天府和应天府？”潘金莲说。
　　 “潘姐，你有所不知，我来到这里，举目双亲，我最想见到的是我的妈妈，可是妈妈的幽魂在哪里，我始终没有找到，我多想抱住她喊一声妈妈呀！”林黛玉黯然失神。
　　 “难道你至今没见到你阳间的亲生父母？”潘金莲问。
　　 “倒是我的父亲林如海我见到了，我真不敢认他，因为我恨他！”林黛玉说。
　　 “他自私！他为了他的前途，当时把我托付给贾府，他一走了之，杳无音信，开始我还很想他，后来我对他失去了信心，以为他死了！都说我多愁善感，爱耍小性子，难道我天生就是这样吗？这还不是寄人篱下生活给逼的！潘姐，说实话，现在看来，你是我唯一说得上话的一个知己，有了你，我幸福，我不再孤独！”
　　 “他千里迢迢，千辛万苦地找到你，你应该认他才对，因为毕竟你们存在着亲情啊！”潘金莲劝慰道。
　　 “我的所有亲情都融化在我们两个的感情中！那天我父亲风尘仆仆赶来见我，一看他那落魄的穷酸儒样，我就来气，你不是为了你自己，你不要你闺女了吗？你不是认为你仕途重要吗？你还配做我的父亲？更可气的是，他还领了一个妖里妖气的女人站在我面前让我喊妈妈，潘姐，你说，这件事放在你身上，你受得了吗？”林黛玉喋喋不休。
　　 “是啊！也许他领着你的亲妈妈来，你可能看在妈妈的面子上，能够投入他的怀抱！这事他做得是有点过！”潘金莲说。
　　 “不说那些伤心事，潘姐，你看，阎河的水真清啊！”
　　 “真的，是真清啊！”
　　 “唉，可惜了，表面上越是最干净的地方也是最肮脏！”林黛玉又说出了这一句话。
　　 “林妹妹，没那么绝对吧！别危言耸听了！”
　　 “你不信？你看看自古以来的官堂上写的都是什么？‘明镜高悬’对吧？可是真正做到‘明镜高悬’的有几个？就说你们朝代的梁山好汉，他们的旗帜是什么？‘替天行道’对吧？他们最后真的‘替天行道’了吗？南方的方腊和他们一样是农民起义军，一样要‘替天行道’，最后谁‘替天行道’成功了？再说，”林黛玉瞅了一眼树荫下的蹇秘书和阮秘书，“你看那两头是什么？秘书！什么是秘书？说白了，就是让领导秘密舒服的货色，就说你这个靓丽高跟鞋厂的总经理吧，什么是总经理？就是在你的眼里、手里总是经办些没道理的生意！”
　　 “林妹妹，你从哪里学来这么多的歪经？”潘金莲有些受不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
　　 “歪经未必不是正经，真经未必是好经！潘姐，你慢慢会明白的！走，喊那两头，回家去！”
　　 使潘金莲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举报她的信像雪片一样飞到了纠风办、司法局、信访局。有反映她拖欠职工工资的，有反映她偷税漏税的，有反映她骗取阎府资金的，有反映她贪污受贿的，民愤极大，上面经过研究，决定派钱主任带着调查组开进了“靓丽高跟鞋厂”。
　　 但是，当调查组还未动身时，她就已经从手机上收到了信息。她大惊，感到手足无措。就在这时和胖子、林黛玉相继赶到。林黛玉安慰她，“潘姐，你放心，我还是那句老话，‘越是最干净的地方越是最肮脏’，天塌不下来，你就看着吧！”
　　 她情绪才算稍微稳定，同时也感到有很大疑虑：难道这两头也收到了警报信息？
　　 于是潘金莲召集各路首脑开会，会上她只是木然地坐在那里，眼前晃动的是王婆挤眉弄眼的影子，好像在说，“潘厂长，潘经理，潘小姐，咱们娘儿俩有缘呢，又能蹲到一个号子里聊天了！”
　　 会上，大小活路全是由和珅安排，面面俱到，天衣无缝。
　　 调查组开进了“靓丽高跟鞋厂”。潘金莲如坐针毯，惶惶不可终日，尤其是这个时候，和珅、林黛玉好像蒸发了一样，连个影子也没有，打他们的手机，总是关机。调查组的成员一头头正襟危坐，这里翻翻，那里看看，有的还拍拍照，向职工了解情况。
　　 外面工厂里的职工一头头伸着脖子看着，都在等待结论。傍晚的时候，外面有两辆豪华车，一头由夏司机开着，一头由蹇秘书开着，调查组的男女成员一头头被微笑着的妙龄女郎挽着，拉进了汽车，汽车直奔阎府最豪华的洗浴中心。
　　 潘金莲惊异，她并没有说一句话，可这些活路都是谁给安排的呢？
　　 折腾了整整两天时间，钱主任郑重其事地把潘金莲叫到跟前问问题，问题简单得令潘金莲吃惊：“你叫潘金莲？”
　　 “是的！”
　　 “你是该厂厂长？”
　　 “是的！”
　　 “根据群众揭发，我们来调查一下有关问题，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在录着音，请你郑重回答我的问题，直接回答有或没有！”
　　 “好的！”
　　 “请问，你脚上的高跟鞋穿上舒服吗？”
　　 “舒服！”
　　 “我再问你，你喜欢穿高跟鞋吗？”
　　 “喜欢！”
　　 “你有过贪污吗？”
　　 “没有！”
　　 “你有过腐败吗？”
　　 “没有！”
　　 “你偷税漏税过吗？”
　　 “没有！”
　　 “有下属或者关系户给你送过礼，而且你收到过吗？”
　　 “没有！”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回头我们碰碰头，就给你一个结论！”
　　 第三天，夏司机、蹇秘书拉着调查组的人去观赏了著名景点桃花源，守候在那里的一位叫笑面菩萨的老者亲自给他们每头成员的左手上戴了一个金镯子，金光闪闪，为他们祈福。男成员相互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意思是男同胞带手镯，太难为情了吧。不知道和珅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笑眯眯地说，“这事一点也不新鲜，男女平等嘛！各位笑纳了！下一次笑面菩萨将会为各位右手上也添点风采！”
　　 谢天谢地，调查组的成员终于走了。
　　 这次调查，一开始把潘金莲吓得差点偏瘫，没想到结果是一点事也没有。她更加佩服林黛玉对她的高跟鞋的创新设计，更加坚信这双比普通鞋子贵百倍的鞋子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之说。
　　 化险为夷之后，她让夏司机开车外出放松放松。汽车刚刚拐过环道，潘金莲把手伸过来了，夏司机知趣地腾出右手。先在外围摩擦，接着是潘金莲神秘的地方，那鲜活的一对玉兔令夏司机销魂，那有力的大手触到两个触发点的地方，潘金莲心猿意马，欲火撩得她成了一滩肉泥……
　　 汽车左弯右转，失去了控制，终于撞到了一块大石头上，好则车速不快，潘金莲和夏司机受了轻伤。
　　 厂长受伤了，这消息宛如原子弹爆炸，一时间大鬼小鬼都来看她，送礼的、收礼的挤满了厂部的餐厅、大厅，政界的、商界的、相识的、不相识的你挤我抗，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更让潘金莲感到满足的是武大郎和西门庆也乘机千里迢迢赶了过来。潘金莲从来没有这样的满足感和幸福感，尽管她受了点微伤，却有这么多的朋友来看她，想当初，她被武二公子割掉了头，家里却冷冷清清，甚至遭到白眼和唾液，那滋味，甭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