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散文】三嫂
三嫂年轻的时候长得很漂亮。三哥一见,就立即脸红脖子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笑都也有些不自然。妈妈问他看的怎么样?他就嘿嘿地傻笑。说:“全听妈的。”
三嫂也是个苦命的人,听妈说是在山东老家逃婚来到我们村的。她两个舅舅都住在我家后院。日子过的都很紧巴。三嫂和三哥相亲的那天,我正在读初三,准备报考高中。那天,家里的大芦花公鸡被端上了饭桌,她的两个舅舅喝了很多酒,表态外甥女很快就会嫁过来,虽然父母不在,他们就能做主。我爸我妈听了自然十分高兴。一个劲地夹菜劝酒。印象中,那天的午饭好象一直吃到晚上快八点了才散。饿的我们肚子直打架。可是,看看漂亮的就要快过门的三嫂,和两手插着裤兜,把屁股兜的紧紧的三哥,就是一天不吃饭也值了。
三嫂过门的那天,是个雨天,也是个星期天。我家的院子里站满了人。当接亲的马车刚进院。就有人高喊:快放鞭,快放鞭。于是在鞭炮声中,一荡子人涌向了马车。当三哥把三嫂抱下车的时候,我发现三嫂的两个眼睛哭的肿肿的。后面跟着两个干瘦的小男孩。后来才知道那是三嫂的两个最小的弟弟。也是后来听妈妈说,就在三嫂结婚的前半年,三嫂的父亲病故了。老母亲领着四男一女六口人,在山东老家实在生活不下去了,就都逃荒到这边来了。就住在后屯的生产队里。
三嫂过门后,新房就设在我家西屋。她平时很少说话,但人很能干,对我们也都好,过了门就给我做了两双鞋,还给我添了一套新衣服,原因是我在县里读高中。我知道,那是三嫂用为数不多的财礼钱买的,我很珍惜,三年的高中我一直穿着它。
但有一点不好,三嫂爱哭。遇到个什么事情,还没等说完就哭上了。也许是家境的原因吧,也许是三嫂命苦吧。因此,我们家里老少都很疼爱她。特别是妈妈有什么好吃的,都藏着捂着留给三嫂吃。
四哥24岁那年,有人上门提亲。婚事很快就订了下来。正赶上我周六从县里回来。
一进屋,就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妈妈和三嫂抱在一起哭,刚一岁多的小侄女也在哭,爸和三哥都蹲在墙角抽着烟,一句话也不说。妹妹把我拉到一边,告诉我说:分家了,三哥三嫂不愿意出去,爸妈也舍不得。这不,都哭了大半天了。看了眼前的场景,看着妈和三嫂哭的很伤心,我的泪水也流了下来。但有什么办法呢?最终三哥三嫂他们还得搬出去,因为四哥结婚不能接到外面啊!
因为没有房子,三哥三嫂就把原来生产队的两间草房买了下了,还拉了饥荒。为这,无论看到家里谁来,只要一提到房子,三嫂的眼泪就象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说哭就哭。
三嫂的日子也过的不富裕。我妈告诉我,她做菜都舍不得多放油,就滴上几滴。说三哥经常跑回来找吃的。你一跟她说做菜咋不多放点油,三嫂就说,哪有钱买油啊,说着说着就又哭了。
一次暑假,我在河里抓了好多的鱼。妈妈说给你三嫂送几条去。我高兴地选了几条大的拎了过去。三嫂见我来了很高兴,就留我吃饭。我说:妈让我给你们送几条鱼,让你们改善一下伙食。我对三嫂说:你也不要太苦了自己了,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孩子一天天大了,日子会好起来的。三嫂听了眼泪刷地下来了,又哭了。我看不得眼泪,就赶紧扭身跑回了家。
时间过的真快啊,好象没有几年的光景。我都40多了。想想在外面生活了也有20多年了。三嫂家里也和其它农村的家庭一样,日子也越过越好了。三个孩子都相继成了家。三嫂家的新房子也盖起来了,她也当了姥姥。三嫂也不象过去那样做菜不舍得放油了。每次回老家,我都要到三嫂家去坐坐,留下来吃顿饭。三嫂做的饭菜很香。
但三嫂的那种节俭和爱哭的习惯却没有改变。
听妈妈说,越老了就越爱哭。姑娘出嫁哭,儿子娶媳妇哭,看了盖起的新房也哭。为了点什么事,想着想着就哭。
是啊!人的一生是多么的不容易呀?我非常理解三嫂,就象理解我自己一样。人在与自己的命运抗争中,是多么的需要排解自己的情感啊!三嫂爱哭,也许就是对生活的一种选择,对感情的一种释放和宣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