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假戏真做
　　 原来，当何大林得知要让他去对自己的人下手时，他既愤怒又高兴，愤怒的是小鬼子心狠毒辣，高兴的是他可以借这次机会搭救咱中国的军人。于是他就叫通了几个平时要好的伪军，和他们商量今天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买通好了伪军司机，并事先把前后布局悄悄透露到死牢里，对五壮士进行假枪毙，想把戏演真，接着他派人伪装成老百姓出城，和附近国民党驻军取得联系，让中国军队以收尸为名，带走五壮士。没想到临出发前，鬼子临时换掉了几个伪军和原定的一辆汽车，并把法场由东河滩改到了西河滩，更让人意外的是执行后鬼子还要上前去对尸体补一刀，迫不得已他只好选择了下策，心想和弟兄们坐车逃跑，再赚鬼子一辆汽车，可现在谁也不会开汽车。
　　 逃走的汽车一路横冲直撞，开到警备司令部前，驾驶室里下来一名鬼子司机，他连滚带爬，进了司令部。
　　 “报告司令官，不好了，不好了，何大林反水了，他劫了法场！”
　　 “何大林呢？”
　　 “跑了！”
　　 “八个牙鲁！”日军司令官露出一丝淫笑，“向各占领区通缉何大林，一千元大洋的，大街小巷，过往旅社，村前村后都要布告布告的，不能放过每一个角落，命令城门出口处严格把守，不能放进放出任何一个可疑之人！出动所有警察、伪军出城去追！”
　　 “是！司令官先生！”一个日军小队长立正敬礼，转身就要离开。
　　 “慢！”司令官暴跳如雷，“马上在各战区广播，明天的见报，我要活捉何大林！活捉的，明白？”
　　 “是！”
　　 “声势要大一点，越大越好！”
　　 再说何大林一行人穿村越户，一路西行，这里的百姓尝透了鬼子伪军的苦头，一发现有动静，都纷纷地躲了起来。因为几位壮士在鬼子狱中饱受煎熬，已经不成人形，直接走下去，露馅儿的可能性很大。指望国军来接应，也不可能，因为何大林和国军联系在东河滩下手，如今却到了西边，所以，现在迫在眉睫的是不得不改变原定的逃跑计划。
　　 他们走走歇歇，伺机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
　　 在刑场上，国军赵毅被吓晕了，伪军只好架着他走路，看来这样不是办法，正愁没办法，他们来到一个池塘前，何大林突然跳下去，用手使劲向上泼水，经冷水一激，赵毅慢慢醒过来了，尽管行动迟缓，但也能支着架子走路了。
　　 突然他们听到远处枪声、军犬叫声、汽车鸣笛声和摩托车声音，一行人大惊失色，一旦被鬼子发现便会成为鬼子的囊中之物。八路军连长由二宝说，“弟兄们，把衣服穿整齐！沿小路绕道向东转移！”
　　 “你疯了，向东就要进入鬼子的口袋！”很多人惊问。
　　 “鬼子以为我们会向西逃去，所以兵力都在西边，南边和北边是开阔地，不利于隐蔽，只有向东才是出路。”由二宝分析。
　　 “听由连长的，打起精神向东，注意保护好几位受惊的弟兄！”何大林果断下令，顿了顿，他又有所担心，“鬼子容易认识我和大头。另外。你们五个人怎么办？”
　　 “换上刚才剥下来的伪军的衣服！”刘大狗说。
　　 何大林眉毛粗重，长脸大鼻子，经常和鬼子打交道，是个过目让人难忘的主儿；大头眼斜，眼角处有一块明显的黑痣，也很容易让人认出。
　　 “快换衣服，把鬼子的衣服在泥水里泡湿换上，实在不行弄些青草染染，盖住血迹！何大林和大头兄弟，你们换上鬼子衣服，遇到情况我来应付。”由二宝说，“大林，快把你的眼镜让大头带上！”
　　 何大林摘下眼镜交给了大头，“快！装得像一点儿！”
　　 “大哥，还是你戴眼镜吧！”
　　 “让你戴你就戴，上次清乡时我还弄了一撮儿假胡须装在身上，现在正好用上！”何大林说着，把假胡须戴到了嘴上。
　　 “少两身衣服怎么办？”一个伪军问。
　　 “我和大毛兄弟不穿，遇到情况我们打架！”刘大狗说。
　　 “好办法！我们大家散开，端枪装作搜索装，村子里的掩体很多。”由二宝镇定自若地指挥。
　　 村子外喊声越来越近，几个人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处。
　　 “八个牙鲁！出来出来的！何大林的，良心坏了坏了的！”鬼子小队长的声音，接着两声枪响。
　　 “沉住气，别慌张，慢慢向东搜索！”由二宝压低声音说。
　　 “抓活的，抓住何大林有赏！”“何大林的，出来！”村外不停有乱七八糟的喊声，但喊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到远。鬼子的巡逻队吆喝着向西奔去了。
　　 刚松了一口气，前面又出现了一批穿保安制服的人，手端长枪，正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他们发现这里有人，便虎视眈眈朝这里走来。
　　 “哪一部分的？”对方问。
　　 由二宝偷偷拧了一把何大林，暗暗说，“胡诌几句日本话！”何大林会意，走上前吼道：“巴嘎!什么的干活？”接着何大林哇哇啦啦说了几句话，反正日语、英语、法语都不是，他是顺嘴溜的。
　　 由二宝一脸严肃地说，“太君的说，我们在这里奉命搜索何大林，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一个警察小头目弯腰鞠躬，小心翼翼地说，“我们奉警察署命令前来搜捕罪犯何大林，太君您好！您慢走！”一面说一面两眼不停地看着周围的每一个人。
　　 “报告太君，两个伪军在那边大打出手，谁也拉不开！”
　　 “什么！统统死啦死啦的！”说着何大林抽出了军刀。
　　 “太君息怒，太君息怒！”由二宝装模作样，“我去劝劝他们！”接着对一伪军使了个眼色，“还不去把他们拉开，放跑了何大林，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
　　 几个警察见势不妙，狐疑地转身离开了。
　　 几人惊魂未定，另外一个警察悄悄在一柴垛边目不转睛地观察他们，好象发现了大头身上的血迹，刘大狗见状，绕到他背后，扑上去用短刀割了他的脖子。
　　 “快剥了他的衣服，”由二宝命令。
　　 几个伪军三下五去二地剥掉了这个倒霉警察的服装，然后将他塞进了柴垛里。他们继续装模作样在村子里兜圈子。
　　 几个人想问问路，可是村里百姓事先都纷纷藏起来了，偶尔遇到几个年老体弱躲不开的，也都装聋作哑。
　　 一直折腾到太阳落山，几个人饿得头晕眼花，当时正值青黄不接，到哪里弄东西吃！
　　 “没关系，我有办法！”何大林自信地说，“问题是，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鬼子晚上一般不出来，咱得抄大路，一直往西，夜里赶路。白天找树林休息，尽量避开不必要的麻烦！”由二宝说。
　　 “能不能联系上你们的部队？咱好有个落脚点？”何大林问道。
　　 “咱们部队与鬼子交手，往往是打打走走，没有固定的营盘，即便找到咱中国的驻军，不是一个部队的，弄不好把咱当成奸细给抓了。”由二宝说。
　　 “咱一同出城的是十六个人，现在只剩了九个人，还有七位兄弟没有跟上来，怎么办？”赵毅问道。
　　 “不管他们，他们早就不想给鬼子卖命了，又不想被鬼子抓住，肯定是开了小差。”何大林说，“能不能逃开，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队长说的是，周林、朱彪和周麻子让我替他们把衣服、枪和子弹拿上，他们说要去方便方便，一转身就不见了人影，其余几个也是跑着跑着就不见人了。”另一伪军说。
　　 “混蛋，怎么现在才说？”何大林吼道。
　　 “他们不让走漏风声。”伪军嘟哝道。
　　 “现在咱们一同出来的弟兄还有几个？”何大林问。
　　 “你，二牛，王丕和我，一共四个人，”大头说。
　　 “算了，你们在这儿等我，我和大头去去就来。”何大林上前拍了拍大头，两个人离开了。
　　 “这里由大狗兄弟招呼着，我和大毛到前面摸摸情况。”由二宝说。
　　 “让赵毅跟你去吧，他胆大，”刘大狗说。
　　 “也好！走吧！”由二宝想，大狗这样说真有意思，赵毅怎么样他能不知道？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数他胆儿最小，可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主要原因可能一是怕他和大毛开溜，甩掉他们；另一方面可能是全让别人干这事，心里过意不去，毕竟是九人三条心嘛！
　　 村边只剩下五个人了，村子里的狗连成片的叫，但家家户户都是黑灯瞎火。五个人不停地打着呵欠，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不久他们听到了响动，只见大头扛了一个白乎乎的东西，放下一看，是一只割掉了头的大肥羊，浑身还在热呼呼的。何大林拎了一串东西，是一捆干烟叶。不久，由二宝和赵毅也回来了，他们喘着气说，“快！前面有个破庙。”
　　 “一人从这里抱一捆柴火，快！”何大林吩咐。
　　 几个人带着东西仓仓惶惶进了破庙。
　　 “咱们轮流在庙口站岗，一轮半个时辰。大毛，你先来！”由二宝说。
　　 “是！”李大毛爽快地应道。
　　 7、统一行动
　　 几人进庙，燃着了火，然后拉过那只羊，用短刀胡乱剥掉皮，开膛破肚，把心肺肝子包到羊皮里，扔到了寺庙外。
　　 几个人累极了，只吃了几口半生不熟的羊肉，倒下便睡。站岗的负责交接班，何大林自报奋勇站最后一班岗，这是最难熬的一班岗。
　　 由二宝似睡非睡，战争的洗礼使他养成了一种时刻保持高度警惕性的好习惯，特别是每个人的交接班时，他总要暗中观察一阵子才再少眯一会儿。
　　 到了后半夜，何大林喊醒了每一个人，大家也都很机灵，翻起身，戴上东西就一骨碌爬起来了。
　　 大头把吃剩下的羊肉用衣服包了，抡上肩头。
　　 经冷风一吹，大家揉揉眼睛，辨别了方向，就动身赶路。
　　 何大林取下一段枪管，把烟叶塞进枪管，几个人一边走，一边轮流吸烟。
　　 “这烟的后劲儿真大啊，过瘾，过瘾！”大头说，“来，兄弟们，也尝一口提提神儿！”
　　 “别说话，小心被人听见！”王丕埋怨大头。
　　 “放心吧，兄弟！”由二宝插言，“咱说着走着，老日现在已经是缩头乌龟，你们见他们哪一次夜里出来过？”
　　 “国军兄弟，八路兄弟，我何大林今天，不，是昨天，算是把天戳了个大窟窿！”何大林洋洋得意。
　　 “都是中国人嘛！我还以为我们昨天要去见阎王呢！”曹富贵说，“大恩不言谢，我曹富贵算是服了你们了！”
　　 “现在离城已有几十里了，不知道城里闹腾成什么模样了。”何大林继续说，“奶奶的，那个小队长还打我两耳光呢！以后犯到老子手上，老子剥他的皮，抽他的筋，让他跪下喊我黑爷爷！”
　　 “让他们去闹吧，小鬼子迟早要完蛋！”由二宝说，“大林，你老家在哪里？”
　　 “豫西，河南西部的一个村子，那里说出名也出名，说不出名也不出名！”
　　 “怎样说那里出名？”二牛很感兴趣。
　　 “一是那里是三省交界的地方，有一处更有意思，叫一脚踏三省，也就是有一个不足箩筐大的地方，却是三个省的交汇处，这个地方不属于哪一个省的，是三个省的公共地盘！”
　　 “哪三省？”赵毅问。
　　 “河南、湖北、陕西。”何大林兴致勃勃，“另外，我们那里还有一条明清一条街，就是说有一条街道全是明清的建筑群。”
　　 “这可是难得的古董啊！”刘大狗插言。
　　 “说的是，很多人到那里做生意呢！湖北的，陕西的人多着呢！”
　　 “下一步我们到哪里去落脚？”刘大狗问。
　　 “唉，实在不行，我就准备带上几位弟兄到我老家躲躲！只是要经过一个又一个封锁线，真麻烦！”
　　 “到哪里去是你的自由，反正咱是在自己的土地上，比给小鬼子卖命强得多！”由二宝说，“他们早晚要完蛋！”
　　 “是啊，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他们发动的是非正义战争，小鬼子不得人心！”曹富贵接口。
　　 “你们不知道，何大哥走的时候，还没给那个高跟鞋洋妞儿打声招呼，也不知道那多情的月里嫦娥现在哭成什么样子了！”大头惋惜地说。
　　 “哪儿不痒你朝哪儿抓，”二牛埋怨，“象何大哥这样的人才到哪儿找不到知音！”
　　 “你失去了一朵鲜花，而不是整个春天，”赵毅轻易不说话，说出话来也很有意思。
　　 “说点正经的，”刘大狗说，“几位好汉说话咋净是些酸溜溜儿的？”
　　 “我们也知道咱中国人得有中国人的骨气，那天参加战斗时，我就告诉我的弟兄们朝八路的阵地上放空枪，然后我就领着弟兄们在南北两面放空炮。”何大林自鸣得意。
　　 “这点我看出来了，我们对伪军弟兄也不是真打，只是声势大了一点，做样子让鬼子看的，兄弟，够意思，谢谢你！”由二宝说。
　　 “什么谢不谢的，都是中国人嘛！”何大林说，“审你们的时候我下手狠了点儿！几位不会见怪吧！”
　　 “你说咱中国人就分不出好坏是非？”刘大狗笑道，“我们知道你那是身不由己啊！”
　　 “更重要的是你在演戏给日本人看！”由二宝插嘴，“让我我也会这样做！”
　　 “理解兄弟的用心就好，理解就好！说实话，是你们当时宁死不屈、大义凛然的精神感化了我，我真佩服你们是钢筋铁骨！”
　　 “小日本早晚要完蛋，当他们走狗没有好下场！”刘大狗说。
　　 “喂，八路兄弟，国军兄弟，你们该称呼我们同志吧！”何大林恳求。
　　 “我们队伍上有严格的规定，我一人说了不算。”由二宝说，“你在这次战斗中的表现以及你拼死搭救我们的前前后后，等我们找到部队，我一定会如实向上级汇报的。”
　　 “我也证明！”李大毛补充了一句。
　　 “由连长，”刘大狗说，“咱这样走下去咋办，别说找不到咱部队，即便找到了，谁知道咱是自己人啊！”
　　 “这是个问题，弄不好咱自己人还会把咱当作奸细给抓起来呢！”赵毅说，“现在探子多的是！”
　　 “咱先要离开这块是非之地，越远越好，反正鬼子夜里不敢出来，等天明咱找林子睡觉，夜里多赶几步路，走一步，说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由二宝说。
　　 “好，咱们九个人现在是一根藤上的蚂蚱，咱无论干什么都得统一！”曹富贵说，“原来各自军队那一套都得先让一让路。”
　　 “说的是，千锤打锣，一锤定音，大家看谁来领头？”何大林问。
　　 “无论国军、八路，由连长在几人中间是最大的官儿，咱们多听听他的怎么样？同意的一个接一个咳嗽一声。”
　　 黑暗中有八声咳嗽的声音。
　　 “好！咱都听由连长的！”何大林说。
　　 “大家相信我，我也不推辞，”由二宝激动地说，“只是以后无论遇到什么问题，我们一起拿主意，商量着来。”
　　 “可是，我们几个也要有个名称或旗号，也就是说，给咱们团伙起个名号。”何大林说。
　　 “对头，”刘大狗接口，“就叫野战队，怎么样？”
　　 “好！”曹富贵说，“以后由连长就叫由队长了！”
　　 “叫啥都一样！”由二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