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城门放鸟
　　 将近晌午时，城门口热闹异常。挑柴的、卖菜的、牵驴的、剃头匠、小货郎一个个拥到城门口，你挤我抗，吵吵咧咧，推推搡搡。两班鬼子轮流翻看搜身。
　　 接着，走过来两幅担架，抬担架的口上都带着口罩，汗流浃背，旁边一个穿着朴素的汉子不停地催促，“快，快，再晚人就没命了，快点儿！”
　　 第一副担架上，何大林蜷曲在担架里，身上盖着被子，不停地呻吟，前面抬他的是赵毅，后面是二牛，那个穿着朴素的汉子是刘大狗。
　　 一鬼子用带刺刀的枪拦住了第一副担架，厉声问道，“担架上，什么人的干活？”
　　 “何大……”赵毅自知说露了嘴，后半句咽进了肚里。
　　 “何大林的……”鬼子立即警觉起来。
　　 “太君，这后生说话有些结巴，他说的是，和他（何大）一起传染的还有他弟弟，是这样的，这个人不知患了什么病，浑身都是毒疮，他的弟弟给他端了一回饭，也染上了，乡下的医生都不敢接，怕传染，只好到城里来找大夫。”刘大狗上前打招呼。
　　 一鬼子命令另一鬼子，“快快的，揭开被子的，看看是什么人的干活？”
　　 鬼子上前，揭开了被子，一股又膳又酸又甜又臭的刺鼻怪味从被子里窜了出来，何大林满脸是白乎乎的一层东西，看上去蛮吓人的，鬼子急忙捂鼻，大叫，“传染病的，快走，快走！”
　　 第二副担架里躺着的是大头，鬼子用刺刀挑开被头，看到的也是满脸白乎乎的东西，同样的令人恶心的气味也从被窝里窜了出来。鬼子急忙放下被头，抬担架的李大毛和王丕暗暗出了一口长气。
　　 鬼子对旁边的刘大狗说，“你的，什么地方的？”
　　 “赵庄的，太君！”刘大狗不慌不忙，“我是他们的邻居，送他们来城里找医生，怕他们死到屋里传染左邻右舍的！”
　　 “良民证的可有？”一个鬼子问。
　　 “有，有！”说着他上上下下开始掏口袋，在这当口，后面十多个挑柴的汉子起哄大喊，“你快点，让不让我们进城了？我们还等着赶路呢！”
　　 小山子拎着鸟笼在人层中挤来挤去，笼子里一只鹦鹉欢快地跳上跳下，已经打扮成行人的由二宝和曹富贵一前一后挤在山根儿周围，好奇地看着他笼子里的鸟儿。由二宝说，“小朋友，让他说句吉利话！”
　　 小山子抖了抖鸟笼，小声对鹦鹉说，“恭喜发财！”鹦鹉跳了两跳，说，“恭喜发财，恭喜发财！”
　　 曹富贵挤过来，说，“小朋友，这鸟儿真聪明，让我看看！”说着，不由分说地夺下了鸟笼。
　　 “给我嘛，给我嘛！”山根儿过来就夺。
　　 “让他看看，他又不会啃下鹦鹉一块肉来，这小孩真小气！”由二宝说。
　　 “当心你把它弄飞了！”老猎人提醒说。
　　 曹富贵打开鸟笼门，从里面抓住鹦鹉，放到手心里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吸引了周围很多人，连鬼子也朝这里瞅着，刘大狗顺势推了李大毛一把，大毛会意，几个人进了城门。
　　 鹦鹉在曹富贵手里探了一下头，然后扑棱一下飞走了，它越过城墙，落到城里面一棵树上。
　　 “你赔我，你赔我，”小山子哭喊起来，越叫越凶，抓住曹富贵又踢又咬，惹得鬼子们哈哈大笑。
　　 “我的鹦鹉是花一斗小麦买下的，”老猎人愤愤地说，“你看，鹦鹉现在还在树梢上，还不快去追，追不回来，你赔我两斗小麦！”
　　 “还有你！”小山子又抓住了由二宝，哭着让由二宝给他赔鸟，“就是你让他看鸟的，我要你赔！”
　　 “你这小孩这样难缠，树那么高，我上不去！”由二宝说。
　　 “你耍赖！你耍赖！”小山子拉着由二宝，不依不挠。
　　 由二宝哭笑不得，说“是他放的，你不拉他，你拉我干什么？”
　　 老猎人和山根儿拉扯着曹富贵和由二宝开始进城，推推搡搡。
　　 “站住，通行证的干活！”鬼子拦住了他们。
　　 “太君不认识了？刚才的，兔子的干活！”老猎人笑道。
　　 后面大山等人担着一担担干柴，催着前面的人，“能不能快一点儿！我们还要等着卖柴呢！你们看看现在已经是什么时间了！”
　　 鬼子一看这老汉，认识，再看看后面的一大串的人，有卖柴的，有推小车的，一长溜儿，就挥挥手，让他们过去了。
　　 大山走在最前面，鬼子让他放下担子，拿出他的良民证看看。因为他们都是本地人，拿出鬼子发的良民证当然不难，鬼子审验了他的良民证后，又让他解开柴捆子，他照办了，一点一点把柴扒开，占了不少地方，鬼子不耐烦地说，“快快地，过去！”
　　 后面的人你催我，我催你，鬼子也怕找麻烦，就一个一个细心地验看良民证，不让他们解柴捆子了，一行人担着柴火进了城门。
　　 第一副担架没走多远，何大林猛地一掀被子，长出一口气，喊道，“我的妈呀，憋死我了，热死我了，熏死我了！”
　　 刘大狗急忙上前，把被子重新给他盖上，安慰道，“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还在鬼子眼皮底下！”
　　 李大毛等人也纷纷取下戴在脸上的口罩，刘大狗四下瞅瞅无人，大声骂道，“想死啊你们，快带上！”
　　 由二宝、曹富贵装模作样这儿瞅瞅，那儿看看，在小山子骂骂咧咧的指点下，随着前面的担架，来到了恒泰药店门前。
　　 15、恒泰买柴
　　 两幅担架放到了地下，何大林和大头不停地叫嚷着掀被子，刘大狗忙前忙后上前一次又一次地把他们摁进被窝里。这时，街对面的四五个警察听到这里有动静，跑着奔了过来。
　　 “怎么啦？担架上什么人？”一个警察问，说着上前去揭开盖在何大林身上的被子，马上就捂住嘴巴，躲了老远。
　　 恒泰老板慢条斯理走了过来，刘大狗走上前，笑着说，“老板，让你的坐堂医生给瞧瞧吧，你积积福，行行善吧！”
　　 恒泰老板装模作样地上前掀被子，然后也捂着鼻子，皱着眉头大声说，“这种病传染得厉害，一旦染上别人，就会一传十，十传百，那就麻烦了！这种病本店向来没有经见过，赶快另请高明！”
　　 “老板，我们好不容易来了，你积积福，给想想办法吧，现在你让我们往哪里送？”刘大狗一边说，一边把何大林、大头身边擦下脏物的破布、碎纸往地下扔。
　　 “别扔这里，从这儿往西二十多里的地方，有一位老中医，专治疑难杂症，你们到那里去找他吧！”说着他神神秘秘地对一位警察说，“张队长，这种病传染，让他们赶紧离开县城，这里人口密度大，一旦染上就麻烦了！”
　　 警察感到事态严重，也催促他们快走。
　　 赵毅问，“掌柜的，往东还是往西？”
　　 “赶紧回去，要死也能死到家里，抬回去吧！”警察说。
　　 “张队长，我看还是让他们瞧瞧老中医吧，再耽搁下去真怕是没救了，”恒泰老板拉过警察指着地下的脏物神神秘秘地说，“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这些东西得让他们烧了，烧得干干净净，今天刮东风，让他们再回去，细菌随风……”
　　 警察一听，觉得恒泰老板说的有理，就马上转口说，“对对对！快把脏东西拾起来弄走烧了，再不弄走可要罚款了！快去找老中医，往西边去！”
　　 “这些东西烧都不着，都是湿的！”刘大狗自言自语，好像是故意让人听的，“出城后扔掉算了！
　　 “我买两担干柴，先把木柴引着，东西全部烧掉！”恒泰老板直皱眉头，无奈地冲着刘大狗说，“遇到你们算我倒霉！”
　　 “说的轻巧！你让他们把被子、衣服都烧了，病人咋办？”老猎人插言，“他们总不能光腚吧！我看，伙计，还是抬回去等死吧！”
　　 “别，别，别！烧了，坚决烧了！”警察和恒泰老板同时说。
　　 “伙计，到仓库里把那两大包袱衣服拿来，让他们在路上换洗！”恒泰老板冲着店伙计喊道，“快一点儿！”
　　 “老板，”伙计疑疑虑虑地说，“咱把东西给他们，他们出了城，要是不烧怎么办？”
　　 “罗嗦啥？警察是为咱老百姓的，这几位警察兄弟在监督着他们呢！”恒泰老板将了警察一军。
　　 “老板，买我的柴吧，”十几个卖柴的吆喝开了。
　　 恒泰老板指着两担用三根绳子捆的柴火，说，“就这两担，这柴干，捆大，老价钱，每担十文！交给他们，让他们快走！”
　　 老猎人一使眼色，由二宝、曹富贵上前接过了柴挑子。
　　 警察不断地催促两幅担架快走，刘大狗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地对赵毅说，“走吧，咱去老中医那里看看吧，快点！”
　　 “这老头多嘴多舌，害得我丢了两大包衣服，既然他好心，就让他也跟着去吧，看着他们把东西烧掉！”恒泰老板朝张队长努努嘴，“咱得个监督员吧！”
　　 到了西城门，守门的拦住了担架，警察赶紧走过来，喘着气说，“传染病，快让他们过去！”
　　 担架过去了，可当由二宝、曹富贵和老猎人要过时，一伪军拦住要看他们良民证，几个警察赶过来说，“快让他们过去，担架上的人患有传染病，东西有病菌，要用这些柴火统统地烧掉，快！”接着，警察对由二宝等人说，“走远一点再烧，越远越好！”
　　 “你们跟个人去监督吧！你看那药店的小伙计说得多气人！”刘大狗反倒不慌不忙起来，“老总，你们看着也好给他们个交代啊！”
　　 “去你们的！他懂得什么？我们在这里看着呢！别耍滑头，这位老猎人可在监督着你们！”那个叫张队长的警察一本正经地说。
　　 就这样，几个人风风火火向西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