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在我流泪的时候
【1】
“秦舟,你没事吧?还能骑车吗?”冷弦扶着醉态酣然的秦舟走到门外,不胜担心地问道。?
“没事。几杯薄酒能弄倒我吗?放心,我……没醉,清醒着呢!……”面露不耐的秦舟,一手推开冷弦。?
“那……那你路上千万小心了。”冷弦一脸的无奈。?
“行了,行了,别多说了。哥们,你快进去吧,别冷落了嫂子!”“嫂子”二字一出,秦舟蓦觉有些吃惊,不知自己口中怎么会冒出了这两个字?不过,叫嫂子也没错呀?秦舟不敢再作细想,暗自苦笑一声,匆匆推起自行车,转身又朝冷弦用力地挥了挥手。?
冷弦唯有苦笑,摇头。目送秦舟远走后,冷弦转身走回了屋内。?
清清幽幽的月光,温温柔柔的软风,溢满了这个静谧的初春之夜。?
可惜,从同学冷弦家出来喝得醉醺醺的秦舟,根本就无心享受这温柔可人的夜色,自顾歪歪扭扭地骑着自行车,急匆匆地赶往家中。?
车子骑得很快。一路的冷风,渐渐吹醒了秦舟迷糊的酒意。
酒似醒了,头却痛了起来。有些撑不住了的秦舟,只得下了车,推着自行车步行。人在走,思绪却飞到了今天的白天……?
【2】
冷弦是秦舟大学时候的铁哥们。自从大学毕业,两人彼此踏入社会之后,便各自没了音讯。?
秦舟大学毕业之后,就到某家杂志社当了一个普通的编辑。因为家离杂志社并不怎么远,所以秦舟每天都骑着自行车上下班。?
今天上午,秦舟在街上与冷弦不期而遇。?
当时,一辆锃亮的黑色轿车在秦舟身边缓缓停下,同时,车内的人在急着叫他名字的时候,秦舟大吃了一惊,急忙下车,转身一看车内的主人,秦舟立时怔住。?
车内,坐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冷弦。想到自己骑着一辆破自行车的寒酸模样,秦舟当场就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冷弦倒像是没有这种感觉,此刻,正半个身子探在车外,兴奋地朝秦舟大叫道:“嘿,哥们,你怎么在这儿呢?”?
秦舟推着自行车走到冷弦的轿车旁,强颜一笑道:“哥们,都当大款了,混得不错嘛!在哪儿发财呢?”?
冷弦笑道:“自己开了家小公司。还不是和你一样,混口饭吃而已。怎么?你就在这个地方上班吗?”?
秦舟点头道:“就在前面不远。一家杂志社。”?
冷弦讶然道:“杂志社?怎么?哥们,当上编辑了?”?
秦舟苦笑道:“讨饭的行当,哪能和你比?现在你可是天堂的宠儿,我却是地狱里一个要饭的。天壤之别啊!对了,哥们,今天你这大菩萨,怎么摸到这儿的小庙来了?”?
冷弦摆摆手道:“言重了。什么大菩萨?前风光,后瞎忙。还不如你做个编辑清闲自在呢!今天,我出去办点儿事,正好路过这儿。没想到,就遇上哥们你了。”?
秦舟忙道:“那你继续忙吧,大忙人。我呢,也不耽搁你,也得上班去了。”?
冷弦摇头笑道:“什么大忙人?我的事呢,也不是怎么重要。要不,你去你的那个杂志社里请个假,今天,就到我的新家来聚一聚。我的新家刚买不久,也离这儿不远,我带你过去就是了。怎么样?哥们,给个面子吧?”?
“这个……?”秦舟有些犹豫。?
冷弦见状不禁失笑道:“怎么了,哥们?旷工一天,怕回去不好向嫂子交代吗?”?
秦舟闻言苦笑道:“什么嫂子?我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呢!好了,不多说了,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杂志社里请假就是了。”说完,秦舟骑上自行车,真的到杂志社里请假去了。
回来的时候,秦舟便骑着自行车,跟在冷弦轿车的后面去了。?
冷弦口中的新家,果然离县城不远,是一座位于郊区的豪华别墅。这更让秦舟自惭形秽了。?
当看到出来迎接他们的女主人时,秦舟蓦地怔住!?
出来迎接秦舟的女主人,竟然是秦舟高中时侯的同学宋小月!宋小月乍见秦舟,也一下怔住了。冷弦看看秦舟,又看看宋小月,不禁愕然道:“你们……认识?”
宋小月如梦初醒,忙道:“阿弦,秦舟和我是高中时侯的同学。”
冷弦有些吃惊地道:“是吗?这么巧?”
秦舟也连忙收起了自己的失态,强颜一笑道:“是啊,原来世界这么小!”
冷弦却像没事似的大笑道:“看来,哥们,我请你来我家,还真是请对了!走,进屋坐!”冷弦又哪里想得到,秦舟与宋小月在高中时侯是一对令同学们妒忌与羡慕的金童玉女!秦舟也万万没想到,自己在高中时侯的初恋情人,竟然嫁给了自己大学时侯的铁哥们冷弦!
三人各怀心事地进了屋……
【3】
“滴,滴……”一声刺耳的汽车喇叭声,一下惊醒了秦舟纷乱的思绪。
秦舟连忙将自行车推到了路边。
轿车驶过他身边的时侯,却缓缓停了下来。随着车窗的缓缓降下,只见车里坐的人,竟然是冷弦。
“你……你怎么追出来了?”秦舟见是冷弦,不由一愣。
冷弦面色凝重地道:“秦舟,刚才小月什么都跟我说了。怪不得白天在我家里,你表现得那么不自然。”
秦舟苦笑道:“哥们,你就为此事追出来的?”
冷弦点头道:“对,秦舟,我有话要对你说。你在前面先走,我现在就跟着你,到你的家里去坐坐。怎么样?欢迎我吗?”
秦舟不再说什么,默默骑上了自行车,在前面先走了。冷弦开着轿车,慢慢地跟在秦舟的自行车后面。
两人很快便到了秦舟的家。秦舟的家,是几间再普通不过的小平房。
冷弦跟着秦舟走进了秦舟的书房,自己端了一张椅子先坐下,然后,静静地注视着忙着倒茶的秦舟。
秦舟泡了一杯清茶端了上来,递给冷弦道:“哥们,现在总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想对我说什么了吧?”
端起茶杯浅浅地泯了一口,冷弦注视着秦舟道:“秦舟,实话告诉我,你直到现在仍是单身,是不是因为小月的缘故?”
“这个……”秦舟目光闪躲着,一时也不知究竟该怎么回答。
冷弦放下茶杯,蓦地站起,双手紧紧抓着秦舟的双臂,嘶声道:“秦舟,你快回答我!你单身是不是因为小月?你是不是还在暗恋着她?”
秦舟只觉双臂被冷弦抓得生疼,不禁皱眉道:“冷弦,你冷静些。”
冷弦终于慢慢松开了双手,双目却依然怒瞪着秦舟,沉声道:“秦舟,我在等你的回答!”
秦舟没料到冷弦竟会这么冲动,沉默了片刻,刚欲开口,却又望着冷弦的身后怔住了。
冷弦看出了秦舟眸里的异样,猛然转身,立时也怔住了。
【4】
书房的门口,立着已经泪流满面的宋小月。
“小月,我……”冷弦没料到宋小月会跟了上来,一时有些措手不及,说话也跟着结巴了起来。
宋小月抬手拭去了满脸的泪渍,瞪着冷弦道:“阿弦,你这是不放心你的哥们吗?我看,你根本就是不放心我!”
一听宋小月这么说,冷弦立时慌了手脚,呐呐道:“小月,你……你听我解释……”
宋小月立刻打断道:“阿弦,你不用解释了,我刚才都听见了。你也不想想,我和你一起过来都这么多年了,我还可能会离开你吗?”说罢,宋小月忽然拿出了一本随身带着的日记本,望着冷弦道:“阿弦,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偷看了我的日记?”
冷弦立时怔住,犹豫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宋小月苦笑道:“这本日记里面,我一共就写了一首诗,你是不是看了这首诗以后,就怀疑我对你不忠?阿弦,想不到,你竟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我……”
冷弦不由大急,惶然道:“小月,事情不是这样的!你……你先听我解释,我是因为……”话犹未了,却见宋小月“哧”地一声,已从日记本撕下了那张写着诗的纸,并揉成了一团,用力扔在了地上。
宋小月恨声道:“阿弦,这下,你可满意了么?”话音刚落,宋小月猝然转身,掩面哭泣着狂奔了出去!
“不!小月,小月!你听我解释……”冷弦大急,顾不上跟秦舟打个招呼,大喊着拔足追了出去……
书房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了秦舟一个人。
【5】
宋小月从出现在书房门口,到掩泣离去,自始至终,都没有看秦舟一眼。怅然若失的秦舟,慢慢走到书房的门口,弯身拣起了刚才宋小月扔下的那个纸团。
“究竟是首什么样的诗,竟成了一根引发一场夫妻战争的导火索?”秦舟狐疑地慢慢展开了纸团,只见上面写着一首字迹绢秀的诗:
“月光幽幽
笼着一帘温柔
笼着清清的眸
笼着轻轻的愁
还记否
我是宋时的月
你是秦时的舟
那一夜
你划破情河千层的波
隐身在我流泪的时候……”
看着看着,秦舟真想追上去向宋小月大呼一声:“小月,当年,我不是突然隐身,不是不辞而别,而是因为我听从了父母之言,在填志愿的时候,没有履行诺言,没有和你填同一所学校,我是觉得无颜再见你,才……”
纸上的字迹忽然模糊了……
原来是几颗泪滴在了纸上。
秦舟蓦地双手一颤,纸一下脱手落下,飘飘悠悠,宛如一片被泪湿透的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