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人之常情
　　 哑女逃到哪里去了？韩营长对黄参谋说，“咱要把镇上龟田一郎的黑窝子打掉，看这条日本的美女蛇出来不出来！”
　　 “难说！这个日本女间谍能够装这么长时间的哑巴，说明她城府很深，她不会把自己放在那么令人显眼的位置，”黄参谋分析说，“不过，拔出萝卜带出泥，打掉这个狗窝子，看看敌人的反应！”
　　 “镇长和片警那方面如何对付？”韩营长有所担心。
　　 “由区公所出面周旋周旋吧。”
　　 “好，就这么定了！我这就去找区上的同志沟通去。”韩营长办事向来雷厉风行。
　　 一切运作好以后，行动开始了。一连的战士全副武装，跟着韩营长、陈连长雄赳赳地赶到了镇上，陈连长指挥一排二排进入药店逮人，三排战士在外布防，然而，他们除了逮住了伙计和帐房先生外，龟田一郎和伊藤美代子不知去向。
　　 战士们从龟田一郎药店里搜出了一部坏的电台、几份前几天的解放区报和一张当地的地图，那地图漏洞百出，不过，他们轻而易举搞到了很多药品。
　　 营部卫生所重新办了起来，由王丽和她爷爷负责。当老人看到这么多的药品时，高兴得胡子一翘一翘的。
　　 “爷爷，我要来参军，你还拦我，你看，八路有本事弄这么多的药品，咱蜗居在山沟沟里，哪里去弄啊！”王丽笑着埋怨王老头。
　　 “你个丫头片子有出息，爷爷服了！爷爷想着你是个大姑娘，到这里很不方便，爷爷不是为你着想吗？”王老头裂开了掉了两颗牙的嘴。
　　 “你常给我讲花木兰代父从军十几年，人家是怎样掩盖自己身份的？你以为你孙女傻呀，难道你孙女就不能当花木兰？”
　　 “能，能，不然，爷爷能跟着你嫁过来？”
　　 “这是嫁呀？”王丽脸红了，“这叫加入八路军！”
　　 “加入，加入，一嫁就入，我孙女要在这里找意中人了！”王老头是个很开朗的老头。
　　 “爷爷，你真坏！不跟你说了！”
　　 就在这时，从山上抬下来一位八路军战士，这位战士呕吐、高烧，昏迷不醒，韩营长大惊，马上安排送到卫生所，让王丽的爷爷把把脉。
　　 老人一看来人的症状，无奈地对韩营长摇摇头说，“可能是重风寒，也可能是疟疾，最大可能是食物中毒！”
　　 “那怎么办？”韩营长急问。
　　 “我先打一针让他退退烧，控制一下病情，得再找一位医生，我们一起把握把握，我一个人判断不准！”老人说，“他的病是属疑难杂症！”
　　 “马上抬到镇上找肖医生，对了，你们先打扮成老百姓！”韩营长说。
　　 “不能让他再喝凉风了，那样会加重病情的！”老医生提醒道。
　　 “通讯员！”韩营长当机立断，“打扮成老百姓，骑上缴来的战马，不行，骑马会露陷，跑步到镇上去请肖医生，就说一位老百姓病了，把他接来！”
　　 “是！”李硕果应了一声，拔腿就跑。
　　 李硕果到了镇上，熟门熟路来到肖医生门诊部，然而这里一片狼藉，他向街上的人打听，一个卖鸡蛋的瞅瞅四下没人，才告诉他前两天，几个地痞闹事，砸了肖医生的诊所，肖医生愤愤不平地离开了大石桥镇……
　　 李硕果不敢怠慢，马上回到他的营部复命，老医生皱了皱眉头说，“无论什么病，有一个土法子比较可靠，但就是恐怕战士吃不消。
　　 “他是军人，只要能治他的病，你大胆地治吧！”韩营长说，“怎么？要动手术？”
　　 “也算是动手术吧，也不算是手术！就是要用碎瓷片在他的脊背上割36个口子，放放血！”老人说，“有点残忍！”
　　 “现在不是有麻醉药吗？”黄参谋插了一句话。
　　 “不能用麻醉药，通过这种方法就是要让他挣扎着把毒气通过伤口排出来，然后再上消炎药治红伤！”
　　 “老人家，我不怕，我挺得住！金连长经常给我们讲“关公刮骨疗毒的故事”，我也能做关公。
　　 “好，丽丽，去烧一盆盐水，再慢慢放凉！”
　　 “哎”，王丽应声而去，随口对李硕果说，“同志，帮我添把火！”
　　 韩营长、黄参谋等不及，他们要去检查新兵训练情况，于是，黄参谋说，“老人家，你先准备，我们先过去查查岗，这里让通讯员先招呼，一会儿我们尽量赶过来！”
　　 “你们去吧，这里交给我和丽丽了！”老人乐呵呵地说。
　　 韩营长和黄参谋查了岗，但独独缺魏群宝一人，问战士们都说不知道他往哪里去了。
　　 回来的路上，韩营长沉思着说，“按说，他是军人出身，应该懂得军队上的规矩，可是刚开始他都犯呆了！”
　　 “他的脾气有点怪，总是深居简出，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人有正义感！”黄参谋说，“他该不是养成了在刘天一那里独来独往的坏毛病吧？”
　　 “林子里有一股焦烟味，谁在烧纸？”韩营长说。
　　 “我也闻到了！咱过去看看！”
　　 他俩越过小溪河，迎面碰到了匆匆而出的魏群宝，穿着灰白衬衫，朝这边赶来。
　　 “魏群宝！”韩营长喊，“你在这儿干什么？”
　　 “我来给刘天一烧张纸，毕竟我们主仆一场，所以今天我就没穿八路军军装，我是以我个人的名义！”魏群宝直言不讳。
　　 “这有点不妥吧！”
　　 “是有点不妥吧？”黄参谋怕韩营长性子直，接过话茬来，“你是不是把我们当成了外人？魏先生，千万别把我们当成外人，你现在手头紧，哪来的钱买纸，你把情况说明，韩营长会理解的，又是借的钱吧？”
　　 魏群宝本来硬着头皮准备挨一顿批评，没想到他们这么善解人意，就也实话实说，“我给张老汉加班锄了半亩烟叶地，人家给的，嘿！”
　　 “你应该打声招呼，”韩营长理解了黄参谋的意图，说，“你这样做是人之常情，我们会批你的假的！”
　　 “对呀，这说明你这个人够情分！”黄参谋说，“到这里适应吗？”
　　 “报告长官，不，同志长官，基本适应，”魏群宝憨厚地笑笑，“只是，我对山妹子造成的伤害太大，你们能不能出面调停一下？”
　　 “该解释的那天我们已经向山妹子解释了！”韩营长说，“至于怎样向她赔不是可就不是我们的管辖范围了！”
　　 “就看群宝怎样表现了！”黄参谋那难看的坏笑又露了出来，“这种拜倒石榴裙的学问可是在实践中自我摸索的啊！”
　　 几个人都笑了，这时李硕果奔过来，边走边喊，“韩营长，王丽爷爷的手术成功了！”
　　 韩营长、黄参谋长出一口气，相互看了一眼，说，“走，看看去！”
　　 76、丽丽买鞋
　　 回过头来看看何大林。
　　 何大林弄了不少细软珠宝、名人字画、古董奇珍，他只挑了一对金镯子，偷偷儿收拾了起来，其余的让吴先生一样一样登记造册。
　　 何丽丽走过来翻看那些珠环、项链、手镯等东西，女孩子毕竟是女孩子，对女人的东西特别敏感，她把一只绿莹莹的玉石手镯套到左手上看来看去，欣赏个没完没了，正在这时，何大林走过来了，看到丽丽这个举动，皱紧眉头，大声说，“这是没收财主家的东西，是公家的，卸下来充公！”
　　 “好啊何大林，你翻脸不认人了，这个手镯我喜欢，我要定了，我卸不下来了，你看怎么办？”关键时候，何丽丽也不是省油的灯。
　　 “我把你的胳膊剁了！”何大林凶神恶煞。
　　 “何公子，”吴先生说，“何小姐给咱帮工，一分钱没拿，你就当是作为奖励奖给她吧！这东西她喜欢，咱卖不出去还不是废石头一个？”
　　 “何大林，别的我先不说，当初你白手起家时我送你的50两银子你给我拿出来！还有，咱妈的首饰将来是送给我和我嫂子的，我只要属于我的那一份，但为了你，那些东西也都让你给卖了，你把这些都折成银子，我来吴先生这里掏钱买，总可以了吧？来呀，拿钱呀？”
　　 何大林真没看出他妹妹还有着一手，提起簸萝都动弹，他不敢和这个女魔头对峙下去，脸色由阴转晴，口气软了下来，“哥和你开个玩笑，你咋当真了呢，不耐玩儿！”
　　 “谁和你这号正人君子开玩笑？”何丽丽的口气也软了下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夜深人静的时候，何大林拿出手镯看了又看，要是我现在能亲自给娟娟戴上该多好啊！娟娟啊，你想我吗？你知道我现在的苦恼吗？今生今世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他低声喊着，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梦中他又看见秦娟娟穿着高跟鞋满面春风地向他走来，抱住他亲了又亲……
　　 又一天，何丽丽再次要求哥哥给她和吴先生办学校，何大林被缠的没法，只好给了她三间房子、一块黑板、几张桌子，村子里的孩子不少，但能交学费、买笔墨纸砚的孩子不多，为了凑人数，有的孩子何丽丽只有倒贴，一所简易的学校在何丽丽的努力下，终于办起来了，她和吴先生教孩子们汉字、术学、抗日歌曲，尽管有些方面困难重重，何丽丽和吴先生的生活倒觉得充实了不少……
　　 何大林用从刘天一那里掳来的钱到处收购粮食、钢材、药品、布匹等，他所建的兵工厂、炸药厂、裁缝店、医院等已开始投入使用，他训练的地方武装也形成了规模，村里的小伙子都学会了射击。
　　 何大林轰轰烈烈搞抗日，他的很多方面深得人心，他生活随便，和民工、技术人员同吃同住，完全没有大少爷的架子，所以村里的大大小小的人都敬服他，因此，各项工程进行得很顺利。
　　 但是在有些问题上，何大林和他妹妹的观点还有些出入。
　　 何大林的抗日后方基地分山上和山下两处，何丽丽主张把粮食放到山上，把山下腾出来以后好扩展学校规模，但何大林固执己见，认为山上运输不方便，把粮食放在山下最合适，争来争去，最终还是何大林占了上风。
　　 一日，他正忙得焦头烂额，何丽丽抱着一个孩子来找他，说，“哥，这孩子烧得厉害，快派人给他瞧瞧吧！”
　　 “咱不是有医院嘛，你让寇医生瞧瞧不就行了？”
　　 “寇医生说咱这里的东西主要是治外伤的，他说孩子得的可能是急性肺炎，需要到镇上去！”
　　 “正事还来不及处理，你又来添乱，这类小事我不管！”何大林很不耐烦。
　　 “何大林，你别不识好歹，你利用我的时候甜言蜜语，你目的达到了就卸磨杀驴，我告诉你，这孩子最后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把你偷偷摸摸干的事都给爹说去！”
　　 “行行行，我派人去还不行吗？麻子、老林你两个放下手中的活儿，快抱这孩子到镇上去，好妹妹，你到吴先生那里支10块大洋，骑车赶到荆关镇，”何大林口气有所缓和，“钱不够的话，我很快就送来，我骑马也要到镇上办其他事，趁你在镇上，帮你挑选两双高跟鞋，还了你的愿，怎么样，哥够意思吧！”
　　 “你说过到城里买最好的，你到镇上随便弄两双，糊弄谁？”何丽丽把孩子交给了麻子，边走边嘟哝，“把孩子的病治好，比你送我什么都强！”
　　 麻子和老林轮流抱着孩子急匆匆地赶到镇上，但是他们不知道该去哪个诊所，就向街上人打听，有人告诉他们，街上新来了位医生，姓赵，诊所就在那边，手段还行，你们快带孩子到那边试试！”
　　 麻子和老林带着孩子来到赵医生的诊所，赵医生正在屋里收拾东西，屋里乱糟糟的，看来是刚来不久，他听到动静，问了一声，“什么事？”
　　 “我们找赵医生！”麻子说，“这孩子烧得厉害！”
　　 “我姓赵，抱过来我看看，”赵医生洗过手，接过孩子，用手试了试孩子的体温，然后把一个体温计插进孩子腋窝，等了一会儿，取出一看说，“39度2。”
　　 赵医生又用听诊器听了听孩子的心脏和肺部，翻开看了看孩子的眼皮，又看了看孩子的舌苔，说，“急性肺炎，幸亏你们来得及时，我开几样针剂，先给他打一针，你们顺便把钱结一下。”
　　 “可是赵医生，”老林说，“这孩子是别人让我们送来的，这钱……”
　　 “我明白了，你们是替别人跑腿的，”赵医生和颜悦色地说，“没关系，早晚一样，救命要紧，就是你们没有钱，我也不能见死不救。把孩子的裤子脱掉，把臀部露出来！”
　　 何丽丽拼命骑车赶到荆关镇，找到医院，但始终没有找到麻子和老金，她就到镇上所有的诊所里问，都没有，她急得要哭，最后还是街上一个卖菜的告诉他，新来了一位赵医生在那边，让她再去那里看看。
　　 她果真在这里找到了人，没想到麻子和老林会把孩子送进这样的地方，她心里正犯含糊，老林走过来说是医生让他们结帐，她问，“多少钱？”
　　 “一块就够了！”赵医生说。
　　 “我还担心所带的钱不够呢！孩子怎么样？”何丽丽一面掏钱一面问。
　　 “在开始退烧，但要再观察一会儿，我再给你们开一些常用药，你们再看看孩子有没有好转，如果没事，就可以回去了！”赵医生鄙夷地看了何丽丽一眼，“你这么年轻，你的孩子就这么大了？”
　　 “医生，你误会了，”何丽丽脸红了，“这是我们邻居家的孩子！”
　　 “喔，对不起，误会了，误会了！”赵医生赶忙卖过眼，连声道歉。
　　 何大林是骑马到镇上来的，他找到他们时，孩子的烧已经退了，他让赵医生给他孩子开了一下必备药，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说，“赵医生，你真是华佗再世啊，不简单，不简单！”
　　 “说哪里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医生的天职就是治病救人！”
　　 何丽丽取了药，把孩子交给了麻子，正准备要走，何大林笑眯眯地说，“小妹，我和你闹着玩儿的，还在生我气？走，哥带你买高跟鞋去！包你满意！”
　　 “去也是白搭，这小地方上档次的东西有多少？”何丽丽噘着嘴说。
　　 “别小看了这地方，咱这地方三省临界，做各种生意的都朝这里云集，货物种类还比较齐全，东西看中了咱买，看不中他们又不会从咱手里夺钱，你说是不是？”何丽丽真是服了他哥哥，说生气时像一头暴怒的狮子，说温柔时，好比是一只温顺的羔羊。
　　 何大林和何丽丽逛了几家铺子，都没有多如意的鞋子，而且大部分都是手工做的。何丽丽显得有些灰心，说，“哥，咱回吧！”
　　 “再走一家试试！”
　　 “试试也是白搭！战乱年代，谁还会为了鞋子到香港或外地进货？生产这些鞋子的法国、美国、英国、意大利、新加坡也都在战争中，算了，算了！”何丽丽嘟着嘴说。
　　 “再看一家，实在没有，我到城里一定记着这件事！”何大林始终耐着性子带着笑。
　　 “听你的，试试运气吧！”
　　 他们进了这家店铺，店老板非常热情，何丽丽四下看了看，终于两眼放光，在这家铺子的放鞋子处，果然出现了比较时髦的两双高跟鞋，何丽丽喊过店老板拿过来看看，没错，正是她在城里上学时遇到的那个款式。
　　 “老板，这一双鞋子多少钱？”
　　 “小姐真有眼光，你穿上是再也恰当不过了，你看你的相貌、身腰，再配一双这样的鞋子，更有风度、更有气质了！”店老板不住地夸，“不过象这类鞋子，一般人是买不起的，10个大洋一双！”
　　 “这么贵？杀人啊！”何大林说，“比金子还贵？”
　　 “不是说这种鞋子品牌有多好，”店老板说，“先生，你也知道，现在是战乱年代，货源紧缺，要不是我们和县里、省里是统一的分号，这种鞋子别的铺子是进不来的！”
　　 “能少吗？”何大林讨价还价，“如果能少，我给我妹妹买两双！”
　　 店老板犹豫了一阵子，鼓足了勇气说，“得了吧，39块大洋给你两双，这种东西实在难弄，唉！”
　　 “好！你包装好吧！”何大林大方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