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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花(十二)


作者:zhenqingwuhuai 童生,758.7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164发表时间:2010-09-29 22:30:45

“人常说塞翁失马焉知祸福,嘿嘿!我二喜务工这一趟也算是有失也有得啊!”,二喜说到这儿笑呵呵起来,眼中满是回忆的甜蜜。
   离开孟尧岔,没有人来送我,也更没有人会帮我提着行礼,原本这些事都是亲人做的,可我二喜似乎实在想不起来亲人是谁,要说现在吧唯一让我觉得生活是那么有趣味的胖寡妇,如今也在我心中黯然失色,我带着一种解脱的和为爱放生的心态插在了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第一次见到不用人推也不用牛拉的机器货,我好奇的用手摸呀拍呀,可那个轮子硬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奇怪的是那么大个轮子上还长了个嘴,我在那个嘴上轻轻扭了一下,就听到一种放响屁似的声音,结果就过来了一个彪形大汉,不问青红皂白,揪住我的衣领,就是朝我的脸上两巴掌,脸顿时热辣辣起来,我捂着脸睁大眼睛不解的盯着大汉看,结果人家又给了我一拳。
   我再也不敢看了,我害怕那个大拳头,又朝我打过来,只是我在心里怎么也不明白,那么多人当中单单被打的就是我。
   人群在打开车门的瞬间夹杂着混乱的空气,拥挤着、叫嚷着,滚动着裹成一大块肉体的团状东西,慢慢的从路边消失了,终于被有着形体的载体,排列成了一个方形的整体,再也不是散乱的身影了,路边终于安静了下来。
   好久,车身开动了,道路开始活跃起来,车窗外的影子不断的变化着,随着车行的节奏跳跃、奔跑、颠簸着在起伏的山路上回旋。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一个突然的停车,将我从迷惑中撞醒,脑袋被重重的撞在了前座的背靠椅上,一个光着背子的三十来岁的男人,粗着嗓门喊着:“到站了——到站了——都赶快下车!”
   我来不及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动着涌了出来,强烈的阳光一下子刺得我闭上了眼睛,周围的一切显现出白花花的光影,我慢慢半睁开眼睛,一大堆背着破烂行李的人群又开始拥挤起来。
   一个包着金牙的汉子,甩摆着拖圈腿子过来了,扯着嗓门:“陈二喜!陈二喜!”
   我警觉的把一只硕大的手伸在半空中,这样的标志是鲜明的,尤其是在这群佝偻着身子的形体当中,包金牙的汉子一下就把我从人群中筛了出来,揪着我的一个破帆布包的一角,我就像是被绑了个绳子的沙包,左右摇摆就,胡乱冲撞出了人群。
   包金牙的汉子已走在了前面,他没有和我说话,只是呼哧呼哧得前行,我再也看不到他的金牙,倒是那个背影让我看了个清楚,结实而宽厚的臂膀略向前倾斜着,每走一步都要向地面点一下的头和两条画着圆圈的腿构成了一幅机械的画面,抠在头顶上的堆满泥浆的圆帽子点缀着这标示性的工作。
   浑浑沉沉中已来到了一排砖屋前,几件男人的裤子被胡乱的摆在檐台上,透过玻璃,几颗黑沉沉的脑袋堆挤在一起,好奇的向外张望着。
   在一间挂着半截门帘的地方,金牙汉子突然停了下来,扭过头从厚厚的嘴唇里迸出极其浑厚的声音:“就住这屋吧!”,然后用手拍了拍我弓着的背,两扇嘴唇机械的裂开了一些,算是在笑吧。
   掀起门帘,一股扑鼻的酶味直往鼻子里钻,阴暗潮湿的角落,几个光着膀子的男人豁的抬起头,目光同时从这边投了过来,惊喜中暗含着游离的目光扫视着对面过来的这个怯怯的身影,一大口的饭从碗边被扑腾着抛了下去,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剩下一只张大着嘴的碗无声的沉默。
   “哥们多照顾!嘿嘿!老哥儿们?我……叫——二喜”
   “看这球样!”
   “滚墙角去!”
   “呵呵,好!好,我这就滚!”我讨好的猫着身子,把包裹挟在胯下团缩在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斜着眼睛窥视着这些于我而言,十分的威严的面目,内心不安的挣扎着。
   六月的天空,日头火辣辣的炙烤着水泥地,路边几只疲倦的麻雀偎依着打了个盹,残白的光影下一只大花狗吐着舌头踌躇着向树顶张望。
   散乱的沙砾被粗暴地裹着泥桨翻滚着,一滴汗水悄然滚下,脑袋就嗡嗡作响起来,眼前一颗颗漂亮的星星闪烁着,飘渺的忽近忽远,渐渐地模糊起来,梦境般的朦胧中腿也开始酥软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直接牵引着,恍惚地终于在咽下了第四口唾沫的时候,连带着整个身躯瘫落下来,膝盖在第一瞬间先是着地,然而却是在这一刹那的时间里,浑身涌流出一种说不出的惬意。
   我第一次对于土地的亲切是如此的强烈,那潮湿的大同铺,这炙热的天气,以及眼前这堆盛气凌人的泥沙,都是那么的真实,真实的让我喘息;真实的让我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张开好奇的小口,用它们的方式回报着生活对于它们的眷念,我二喜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这样清晰的知觉。
   于是眼前又一下一下的闪现了狗狗和猫儿的面容,内心极不平静的骚动着,我也曾在大口喘气的瞬间怀念过过去那段日子,当在平息的时候,我又坚决的否定了,和以前相比,现在这种知冷知热的日子,更能垂手可摸,但是,对于狗狗和猫儿的怀念却是真实的,只不过,在我眼泪快要下滑的时候,我会随即嘲笑起自己来,猫儿是死了的,至于狗狗,他能活下来吗?这样的可能性是渺茫的……
   “二喜!给老子打饭去!”
   “啊?噢,好——”
   这样的命令,我向来是不会听第二次,小跑着步子朝冒着浓烟的方向走去。
   一块黑洞洞的向外冒着热气的窗口,一群苍蝇兴奋的欢舞,尽情的享受着无人骚扰的美餐,我将一只缺了一块口子的瓷碗伸了进去,很快一只粉嘟嘟肉嫩嫩的圆手抓着洒了葱花的碗边,连同这手一起伸了出来,我踮起脚尖往里看了一下,一个圆乎乎的身影立刻堵在了我的面前,侧着身子,握着勺子的手不停的在大锅里翻搅着,一条油亮而黑粗的辫子随着身体的活动自然的摇摆着,对于这样的胖躯体,我是敏感的,我才突然想起离开孟尧岔已有数月了,也不知胖寡妇现在怎么样呢?
   “快快快!让开,别当着别人的路!”一位长头发的年轻人在后面嘟嚷着。
   我只得在没有看清这胖女子的容颜的情况下,被迫离开,临走的时候,我又瞥了一眼,那圆乎乎的身材确也像着一个人,我的内心是美好的,我竟然也暗暗的欢喜着,这是上天对我的仁慈,竟然降一个胖寡妇模样般的人儿于我,欢跃的心似乎就觉得那个胖女子也便是我的了。
   月亮上来了,斜着玻璃散射进来,照在桌上半碗喝剩的凉水上,轻飘飘的,柔和的微光在眼前划出一段小光环,一些人翻个身放出一个响屁,又安然的睡去;也有一些人吸吮着嘴唇,孩子般的说着梦话;也有嚼着牙齿不停的呻吟着的,总之,这样的声音,这样的夜晚,一切显得是那么的和谐,愉悦,我直起身来,轻轻的度着步子,一条油黑的辫子在眼前甩摆着,墙角黑暗处一对老鼠放肆的亲热着,发出幸福的啸叫声。
   生活有时让人觉得厌烦,却又有时让人快乐。
   扛着水泥爬上十层楼顶,脚似乎没有先前的那么酸软了,身体是轻飘的,尽管肩膀总是会被麿破皮,露出血淋淋的皮肉层组织;尽管头发会被僵成一个水泥壳,硬硬的捆固住原本柔软的发丝;但这一切,不会影响到我阳光的情绪,我也深刻的领悟了老年人说过的一句话:“心中有阳光,走到哪儿都是温暖的!”。
   我焦急的期待着收工,因为收工了,便有幸看到胖女子。
   时间终于从我的不安的眼中划过,一群散发出汗臭味的男人,敲打着碗筷,队伍被排成了一条长龙,拥着挪动着,嚷闹着,我使劲拉长眼球,极力穿过人群的空隙搜寻着那个我所喜好的身体,一张只露出白牙齿和眨动着眼睛的水泥色男人挡在眼前,我沮丧着垂下了脑袋。
   “哎,能让一下吗?”一个细细的声音好像在耳畔响起,我回了头,却看到了那条粗辫子被刻意的拉到了前胸一侧,右手挎着一篮子菜,看起来似乎很沉,粗布格子衣服下面掩藏着两个圆鼓鼓的东西,一下浑身热腾起来,我的视线却在那圆嘟嘟的身体上滞留着。
   “让一下行吗?”那个细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终于抬起了头,温热的表情被僵直在空中,一双小眼睛像是刚用竹子戳开的,两扇厚嘴唇组合而成的大嘴正咧开笑呢,凸起的颧骨上也还泛着少女般的红晕,我张大了嘴,唇在即将发出声音的瞬间又将要说出的话咽了下去,一头插进人群,冲撞着跑了出来。
   大脑中突然什么都没有了,我喘着粗气,直端端的倒在墙角,双手抱住那颗不安的跳动的心脏,似乎这一刻它就要挣脱出我的胸腔,好久终于停休了下来,眼皮就开始疲乏的打起架来,似乎一个快要爬到山顶的人,突然就掉进了深渊,带着无望,下滑!下滑,一直滑到谷底,终于疲倦的昏睡过去。
   我,终于又回到了先前的状态,一个人踉踉跄跄,恍恍惚惚,什么胖寡妇,都像怨魂一样游离了我的意识。
   只是我也会上工,不过是只任何人对我说一句话,总要重复着告诉我,我方能明白。
   一天半夜,我起来尿尿,迷糊中有几个黑影从背后闪过,我回头看了一眼,也没在意,突然就有一群人打着手灯,吆喝着从我这边追赶过来,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提起裤子就跑,不料,追的人群更加激烈起来,我竟也有些慌乱起来,似乎自己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黑乎乎的夜色下,我也不知跑向了什么方向,只是奋力的往前,心中也便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别被这帮人抓住,可是渐渐地确发现自己的腿有些不听使唤,速度越来越慢下来,眼看就要被抓住了,我吓得闭上了眼,缩性靠在树背后等着抓捕,算是听天由命把。
   “快,跟我来!”又一个细细的声音,只是显得有些急促。
   我来不及想,就已被一只软绵绵的手拉着冲开了一扇破败的门,进了屋内。一个软乎乎的身体靠在我旁边,即刻那群人是追了过来的,粗喊着嗓门叫嚷着:“明明看见在这儿的,咋?中邪了?”
   “不可能,搜!我不信他还能入地?”
   “搜——”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巧花!巧花!”外面的人大声叫喊着,我终于听明白了外面的人是在叫这屋内的巧花,我定睛瞅了瞅身旁这一女子,圆膨膨的馒头似的的脸上带着一丝惊慌的笑意,然后压低声音,模糊的回音了声:“我睡了!”,外面也就不再纷乱,只是还有些人不甘心的自语着,似乎觉得很是神奇,不过夜还是开始安静了下来。
   这个叫作巧花的女子还和先前一样紧挨着我靠在墙边,我闭上眼睛没有再看她,白天挎着篮子的情形就像是个模子一样刻在了我的记忆深处,原本这个胖乎乎的背影让我产生过美好幻想的东西,此刻却是那么的冰寒,我定了定神,欲转身离开,却不料被这女子一把拉住,我厌恶的瞪着她,似乎黑暗让她无法辩清我的态度,她只是顺手从一边拿过一双布鞋,示意我穿上,我这才愰悟,原来脚是光着的,显然是在跑的时候,鞋子也不知掉那儿了。
   “我的,你穿上!”她边摆弄着鞋子,边说着话儿。
   我无声的接过鞋子穿在了自己的脚上,所幸的是还真好合适。也许,这样的举动于别人会不好意思,可是于我二喜,这便是再正常不过了,我早已习惯了向别人讨要,亦习惯了别人的施舍,何况今夜并非讨要,是她自已给的,这似乎提高了我自己一向的地位,我一边在为自己身份的提高沾沾自喜,一边也为这个女人有如此大的脚儿疑惑,不过,这些都是发生在黑暗中的我的内心活动,胖女子或许丝毫并未发现
   出门的时候,我竟然也看到胖女子眼中的不舍,我有些好笑,不过,心底还是蛮舒服的,似乎和这胖女子相比,在感情上我是成熟了许多的,毕竟我是有过往事的,想到这儿的时候,自己却又将自己嘲笑了一番,唉,二喜啊二喜,三十岁的男人也便是到了成熟的年龄罢了!
   重新走在刚才逃蹿的路上,我竟有些委屈,莫名其妙的被人追赶,若是自己不跑又能怎样,人常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们追上又能咋样,这边又理直气壮的,转念一想胖女子说过的话,莫是不跑被人当贼抓了,那自己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了清楚,再说这年头有什么事情还能说清楚啊,况且自己也是习惯了逃跑,但凡听到有人喊,跑,这便是我二喜,大脑中的第一个反映,这么想来,跑是做对了,这不,脚上原本破旧的烂胶鞋,上工烧的脚只冒白泡,而现如今却变成了一双七成新的布鞋,这样想的时候,我使劲的踏了几下,用这布鞋在静寂的夜空中踩出一阵响声,只听声音回荡着传向远方。
   回来,我踏实的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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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辛辣的笔锋下的二喜,相遇着了又一个类似胖寡妇一样的女人。幽默,风趣,夸张的展现出一段让人捧腹的文字。品读,欣赏,问好作者。【编辑:潇潇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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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潇潇夜雨        2010-09-29 22:31:26
  辛辣的笔锋下的二喜,相遇着了又一个类似胖寡妇一样的女人。幽默,风趣,夸张的展现出一段让人捧腹的文字。品读,欣赏,问好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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