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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楼(四十一)


作者:sanbuqi 秀才,2525.48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221发表时间:2010-09-30 08:20:00

第五章冬至
  
   四十一、例行公务
  
   寒露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寒冷的冬天一步步逼近了。
   王家会到川粤酒楼检查小姐们的暂住证。来时,他特意请示了老领导,镇公安局黄局长,黄局长回答他说:“这是你的日常工作,一点点例行公务的小事你也跟我说?你看着办就行了。”
   暂住证是流动人口的户口薄,对于小姐这类特殊人群,还可以说是她们的护身符。办了暂住证,做暗娼也好,做三陪也罢,站在人前时,总会有堂而皇之的理由,身正不怕影子斜了。否则,既便从事的是正当职业,那也是违法的,是不受保护的,是要罚款的。
   然而,无论老板还是小姐,对这个至关重要的小兰皮本本却并不以为然。小姐的流动性实在太强了,几个月换一个地方,甚至几天十几天就跑没影了。因此,老板懒得去管什么证不证的,想管也管不住她们的。小姐呢,更不想花钱去办什么证,一时办了的,用的身份证也多有造假或顶替嫌疑,她们的姓名、籍贯等与暂住证上写的几乎少有相同之处。所以,查小姐的暂住证只要认真地查,总能发现问题,抓到惩治她(他)们的把柄。但站前街没有一位小姐因暂住证被查出问题,老板也因此没有一个因小姐的暂住证而受到惩罚。
   王家会到川粤酒楼查小姐的暂住证是有备而来。
   时值午后三时许,就餐高峰已过,进进出出的人全是去舞厅消闲的。王家会听到从楼上顺着楼道传下来的歌乐声,看到了挽着客人的胳膊上楼下楼的小姐,又见丁梅老板忙着收钱记帐,忙着迎宾送客,想,这个女人的生意果然又好起来了,怪不得王大龙眼红。
   俄罗斯小姐惊动了四邻八乡,惊动了左邻右舍,当然也惊动了百龙汇,惊动了王大龙。王大龙后悔春天时手腕软,听信了王家会的劝告,因这个外地女人有个镇长做靠山而放过了她。王大龙认为,其实川粤酒楼的命根并非是靠着什么小镇长,而是几个冒充的洋小姐在那儿呼风唤雨。王大龙坐卧不安,又把王家会找来了,交给他伍佰块钱,命令他去把那个俄罗斯小姐搞过来为百龙汇卖命。王家会有些为难,作为派出所所长去干这类挖小姐的卑鄙差使,成何体统?王大龙这小子也太张狂了。王家会又想到了罗延民,说:“罗镇长那边怎么交代?”王大龙对王家会十分不满了,说:“他镇长管天管地,还管别人脱裤子放屁?市场经济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谁挡我挣钱的道,我就对谁不客气。”王家会听了,虽不乐意,也不得不从。
   在临河镇的娱乐场所,挖小姐是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一桩。一般的做法是,看上了某个小姐后,派个人去装作坐台,给小姐一些好处,或许一些什么保底工资之类的承诺,把小姐哄过来为止。挖到一个好小姐,等于移来一棵摇钱树。挖小姐,就是抢生意。见王家会没象以前那样爽快,王大龙特意强调说:“我不管你用啥法儿,软的,硬的,黑的,白的,你自己看着办,我只要小姐。”
   王家会想到了小姐们的暂住证。
   螳螂捕蝉,岂知黄雀在后。丁梅真以为王家会例行公务,真是来查小姐们的暂住证的。她喊小姐们下楼,把证件拿来给所长过目。桑小风又回她的出租屋住去了,云花和马小妹的暂住证是丁梅在春天舞厅刚开张那会儿就给她们办好了的,那几位四川和河南籍的小姐,因为刚来不久,丁梅还没有顾上给她们办。丁梅一面给所长解释一些证未办的原因,一面向所长作出保证:“马上就办,没办的都给她们办。”请求所长高抬贵手。
   对于这样的情况,按有关规定,王家会也完全有理由将几个无证小姐带走,或对老板做出罚款的。但王家会没有给丁梅过不去,他甚至还和蔼可亲,笑着对丁梅说:“没证的快补证,下不为例啊。”丁梅看王家会并不认真,小姐递过去的证,他只是草草扫一眼就算了事。丁梅想,例行公务,走走形式罢了。
   查证无事,小姐们又忙去了。王家会不走,问丁梅:“不是还有个俄罗斯小姐,怎么没见?”
   丁梅想到了马丽亚,说:“什么俄罗斯的,开玩笑。”
   王家会说;“就是那个小服务员石榴吧?”
   丁梅说:“对对,是她,你也知道了?”
   王家会笑笑,问:“去哪儿了?”
   丁梅说:“不知道,不见她十多天了,我也正在找她,等她回来我就告诉你,好吗?”
   王家会变的严厉了,交代说:“回来一定告诉我啊,这次查证一个也不能放过!”见老板态度诚恳,王家会不再提查证的事,又问:“最近罗镇长还好?没去走动走动?”
   自春天帮丁梅处理完酒楼被砸一事后,王家会见到丁梅,总会有意无意提到罗镇长。丁梅想,跟老同学的这点关系,她已不在心了,这个所长倒挺在意啊。平时,丁梅是个不会走动的人,什么道理她都懂,但她最不能在人前低三下四,尽管是生意的需要,除非不得己。
   丁梅随便回王家会说:“我这个人懒,没啥事不爱动。”
   王家会说:“你的事就是罗镇长的事,罗镇长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事跟我说就行了,不要不好意思啊。”
   丁梅感动地看王家会,觉得这个人还不错。王家会走后,丁梅的心好一阵不能平静。
   现在看来,说王家会是王大龙的一条狗就不符合实际了。他首先还是一个人,狗对人的“忠”是愚忠,王家会有人的脑子,他很聪明。最近,镇公安系统内部不断有小道消息传来传去,说黄介中快干不成了,最多干到年底,不退居二线也得挪挪地方。王家会想这可能跟组织考评干部时所作的测评结果有关。考评结果,黄介中的群众满意率不足一半。时下在小镇的大街小巷,人们提到黄介中时,不再象以前躲躲闪闪,说什么的都有,总之一句话:不怕你蹦得欢,就怕秋后拉清单。王家会感到一种危机:你下台了,我怎么办?王家会想,做事不能太绝,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几天之后,马丽亚回来了,再算算丁小武回古陵的时间,也有半个多月了。
   见小姑到底还是回来了,云花激动得差点要蹦起来了,冲上去抱住马丽亚,连声问她:“去哪儿了你?去哪儿了你?快把我急死了。”马丽亚表情漠然,嫂子的话象是没听到一样。其实这个问题有必要问吗?到处都是歌舞厅,到处有伸开双臂欢迎小姐的老板,告诉你去那儿了,又有什么意思?
   云花想到了丁小武,但她不急于去打电话,知觉告诉她此时打电话时机不到,应该先搞清小姑是怎么想。云花含而不露地笑着,说:“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先猜猜看。”然后看小姑怎么猜。
   马丽亚对“好消息”毫无兴趣,不去猜,说:“你说嘛。”
   看她提不起精神,因心里急,云花把嘴对准小姑的耳朵眼,神神秘秘的,一字一句往外嘣:“丁、小、武、回、来、了。”然后等着看她想看到的结果,期望小姑会象她想象的那样激动而欢呼。
   马丽亚的反应实在令云花大失所望,她麻木得象个木头人似的,只淡淡地说:“他回来关我什么事。”
   云花紧说:“他想你呀,他真的还想你,不信?”云花想到了丁小武临走时留下托她转交石榴的那本书,说:“他还给你买了礼物呢。”就迫不及待地找出那套《红楼梦》给小姑看。
   马丽亚接住书就变傻了,痴痴地盯着书似看非看。
   云花觉得有门,又在小姑耳边悄声说:“我没骗你吧,告诉你他这次回来就不走了,都是为了你,他调古陵当教练了,想不想见他?”
   马丽亚听了显得很吃惊,愣了半天却又推开了嫂子,说:“你出去出去,烦死我了。”
   云花嘻嘻笑着,很听话,一蹦就出门了。马丽亚随手关上门。揣摩女人的心理,云花是有一套的,她在外面隔着门缝朝里边偷看。她看到马丽亚将书抱在胸前,生怕被人抢去似的,呆呆地看着没有目标的地方发呆。呆够了,先把书放进一只塑料小袋子里包好,再装到提包里,然后去整理自己床头上散乱的东西。突然她收拾东西的手停住了,叫了一声:“我的本子呢?”冲出门找嫂子去问,恰好与在门外偷看来不及躲开的云花撞上了,云花被撞得差点仰过去,大叫:“你干什么?”马丽亚向她追问自己的小本本。云花被撞得正没好气,说:“丁小武拿走了!”马丽亚一听,急得她跺着脚连喊带叫:“谁叫他拿我的东西!”却逼着嫂子还:“你还我,你还我。”云花搞不懂,一个小本本,咋就把她急成了这样?
   马丽亚什么也干不下去了,爬到床上呜呜地哭起来了。
   其实就在丁小武回来的当天晚上,马丽亚就已经见过他了,只是这一情况丁小武不知道,其他任何人也不会知道,马丽是靠夜色作掩护,偷着来看丁小武的。她躲在昏暗的树影里,隔着马路,透过玻璃门,朝川粤酒楼里张望,期望着丁小武的身影出现。果然如愿以尝,丁小武不知出来干什么,在大厅一闪就上楼去了。马丽亚不敢久停,慌忙离去。
   知道了马丽亚回来的消息,丁梅的气简直不打一处来。不管是过去对石榴的好感、欣赏或同情也好,还是时下因酒楼生意好转而对马丽亚的感激也罢,全都因儿子的回来化为乌有了。这一次,说丁梅又不想留用她已不太恰当,这一次,丁梅要赶她走,要驱逐她走,恰好马丽亚又让女老板抓住了把柄,因此,一见面,丁梅不分青红皂白,先声夺人,大声斥责她:“都象你这样,想干就干,想跑就跑,我的生意咋做!”
   马丽亚的表现却异常镇静,说:“阿姨,我不想干了。”
   丁梅顿时目瞪口呆,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马丽亚说出了她想说的话。这时,丁梅完全可以顺水推舟就此打发她走人了事,但她没有。因为,无论做任何事,丁梅总想扮演一个光明磊落的角色,单以“乱跑”这点理由赶人走,是说不过去的。但她又实在找不到别的理由,她的脑子里全是她的儿子了。儿子走时低着头,不说话,丁梅清醒地意识到先前自己的推测完全错了,儿子并没有因石榴变成了“马丽亚”而顺从妈妈的意愿,就此结束年轻人天真而幼稚的恋情。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小姐。想到此,作为负责任的母亲,她该怎么办?她错了?没有,她要挽救她的儿子,唯一的儿子。丁梅的心硬了,再不犹豫了,她怒气冲冲回答马丽亚:“不想干就说一声,想走也不能随便乱跑!要走你快点走吧!”
   猛然间像是一把刀子扎在胸口,马丽亚觉得不知是心痛还是心酸,眼泪刷地就喷出来了,她再也无法忍受,二话不说,转身跑走了。
   马丽亚跑回宿舍,一躺半天没动,晚饭时叫她吃饭,谁叫她也不吃。这时,王家会来了。
   王家会已经知道马丽亚回来了,所以进门就责怪丁梅:“那个小姐回来了,你咋不叫我?”
   丁梅恍然大悟,想起了所长交待的大事,竟然忘了要赶马丽亚走,忙说:“查马丽亚的暂住证是吧,我去叫她给你拿。”
   王家会却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不用拿了。”
   原来王家会不是来查证的,他今天值班,没事了又想唱唱歌休闲休闲了。
   所长前来捧场,换那家的老板也得欢迎,丁梅连说:“好啊好啊。”显得无比热情,让王家会自己挑,相中那个小姐她去叫。王家会早有准备,张口点名要马丽亚,理由很简单:“不认识的不好意思,还是熟悉的好。”这让女老板一时觉得很难办,王家会看她吱唔着没动,问:“怎么,不行?”丁梅强装笑脸,赶紧说:“不是,不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楼上叫人。
   马丽亚一口拒绝了女老板,她才不管什么所长、局长,她不做小姐了,她要走人了,她不坐台!马丽亚强硬的态度让丁梅瞠目结舌。
   在包间里等人的王家会左等右等不见人,想上楼去看,就见女老板一个人下来了。丁梅称马丽亚病了,暂时不能坐台,请所长换别的小姐。王家会不信,偏要马丽亚,老板没叫来,他自己去叫。
   堂堂所长去请一个小姐唱歌?那你就小瞧王家会了。王家会上楼去例行公务,又要查流动人口的暂住证,轮到马丽亚还要查身份证。面对威严的执法的所长,马丽亚没理由顶嘴了,不得不起身应付,她被王家会叫到包间接受询问。
   一进包间,王家会就笑了,一反公事公办的冷冰冰的面孔,而变得和蔼可亲起来,说着:“坐坐坐,坐下来说话,不必害怕,没什么事的,都是老邻居,老关系,老熟人了。”
   正生着气,马丽亚心情烦躁,又忐忑不安,这个人究竟要干什么?一会儿要唱歌,一会儿要查证。
   马丽亚不坐,一面胡乱猜疑着,一面像是在等待王家会的发落。
   王家会却不说话了,只目不转睛地看她,好长时间才开口,开口竟是一句废话:“你叫马丽亚了是吧?”
   马丽亚的回答很干脆:“不,我叫石榴。”
   王家会随口也干脆:“好好好,石榴还不就是马丽亚,都一样。”
   说罢王家会又不吭声了。看这个人今天阴阳怪气的样子,更令马丽亚心生疑虑,查证就快查呗,磨磨蹭蹭的,他到底想干什么嘛。王家会想干什么你马丽亚是猜不到的,如果让人猜到他就不是王家会了。王家会在想,这么好的小姐若落到他王大龙手里,还不被他糟蹋了?好象他王家会是什么正人君子了,来此既不是为唱歌,也不是为查证了。那该干什么?其实连王家会自己也搞不清了,他既想当好人,又想当坏人,一时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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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弱势女子石榴跟派出所所长王家会的抗争,表现了她不畏强暴的刚强性格。面对所长的淫威,她没有屈服,而是在抗争中保持了自己的人格尊严。 王家会是哪类亦官亦黑的坏人的典型。从他跟王大龙的关系看,他已经堕落成富人的走狗,官商结合,为非作歹,欺压弱势群体。石榴是弱势群体的典型。从他跟王家会的不屈的斗争,我们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中国的希望。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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