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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江山如此多娇


作者:鹤游烟 秀才,1822.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805发表时间:2008-11-25 23:54:38


  
   “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沧海桑田的变换,曾经以为,只是遥远遥远的故事。
   即便在眼前,就有着桑田沧海的遗迹,我也依然习惯让自己的眼底,只是摄影江河的秀丽,山川的雄阔。而将山河身上那些来自岁月的痕迹,让岁月模糊掉。
   是的,现在,在寂静的夜里,原以为是入了睡眠的世界,细细听来却是最醒到最清醒的。醒到一朵花要不要长到天明时就可以开,醒到一片叶要不要立时就在风中随着一同落,醒到鸟的梦话要不要录音,醒到钟的滴答,大到似乎可以震聋耳朵……
   夜,早已不是漆黑的色彩了。星的光是暗弱的,月的色是软弱的,但灯是实实在在的。比月和星都上工更早,而且几乎不肯偷懒。灯放射出的亮,甚至有些过分。夜原本是该独自醒着的,而过分亮起的灯光,却常常使我做了夜的不速之客。
   近来的夜,倘若又扮做了不速之客的角色,总喜欢翻看山水的风景。
   在我的家乡,山大多是光秃秃的模样。我生长在城市,每次每次,走上回乡的路,和停留在家乡的那些日子,我都需要不得已的置身在穷山恶水之中。那些山,高大吗?我没有特别具体的概念。在不远处,就是佛教的名山——五台山,那里的最高海拔,有四千多米,五月飞雪并不罕见。如果这么说,这些山就并不高大。那么,它们就低矮吗?我依然没有具体的概念。当我站在它的脚下,山峰的顶清晰可见,甚至于如果过了这一山,下一山的情形也可以历历在目。然而,我从来无能翻越其中的任何一峰。
   到最后,我总是气喘嘘嘘,站在山腰里。一面是悬崖,虽然有时高达百余米,有时不过二三十米,当那以九十度或者超越九十度的姿态,总会让我打个寒噤。另一边就是征服了我的山峰。当我无力在继续攀越,我从脑海里,彻底忘记了海拔的概念。这时,此山对于我,就是高大的,它的内涵,足够我去认识和体味。
   这些山,都由石头直接的装扮起。整块的,能够装扮在我眼里看来是好大好大的一片山体,在山的一个局部就平整光滑的和气;碎裂的,做出各种各样的神态,笑逐言开的,痛苦莫名的,在山的一个局部就龇牙咧嘴的狰狞。当我坐在其中,不论是和气的,还是狰狞的山上,记录它被肢解的标本相册,就会一览无遗的、一页一页,总眼前翻过。
   山河被肢解的时候,是从不用麻醉的。它的清醒,可以从它的挣扎中看出。从那些影象里,可以看到它挣扎时一线一线的扭曲后的躯干,因为扭曲成了不同的弧度,山体在不同的点上,呈现出了不同的高度。一座山峰,每一步,都记录着无数个挣扎。
   向悬崖处眺望,依然是不远处,一条小小的溪流,在低声的吟唱。一处不深,也算不得浅的潭,从前是有着永远不变的泉水,其间有着十数个泉眼,曾经以为可以流淌永远不变的泉水。现时,泉眼是休息了,但溪水还是流淌。溪流周遭的河滩,密密麻麻的铺满了石头,大些的,小些的,无一例外,被冲刷成了圆圆滑滑的身材……
   在半山腰,也有着无数细碎的、圆圆滑滑身材的石头。它们有时就躺在我的手边。但我喜欢选择熟视无睹,虽然我清楚,每一座高山,每一条河流,都记录着不止一个沧海桑田的故事,但是,每一个故事,都太遥远,太遥远……每一个遥远,都用了太久太久的时间。
   我怎么可能计算出,一个遥远,要多少个世纪的风云突变,一个太久,要多少个斗转星移的日夜?这些都是自然的伟力,自然已经经历了无数个遥远,无数个太久,自然将眼前的景色赋予我的眼底,我以为,我只需惊叹于她的美丽。惊叹于:江山如此多娇
  
   二
  
   山西运城,最近发现了一棵上亿年的古树化石。它静静的站在那里,大部分的身体长在山体里,露在外面的一截,默默的注视着世界上亿年沧海桑田的变幻。每天每天,都有许多许多的人从它面前走过,在走过几千年以后,才终于有一个人缘于不经意的举动,看到了它的存在。
   但是,谁能读得懂,它上亿年的记忆?它于今时今世现身于你我的眼底,石化了的躯干上究竟书写着什么?它是否是不忍再静默,才现身那亿万年的历史点滴?
   此时此刻,它的无言,是要你我多一份自豪?还是带给你我一个警告?它是发给今天一张奖状,还是为你我拉响了一个警报?
   初见发现它的新闻,曾有一个小小的惊奇。但很快很快,惊奇就被遐想代替了。这块黄土地,原本就以“煤海”著称。煤的形成,要经历多少次的天翻地覆?那些郁郁葱葱的林木,在突然间被黄土地严严实实的拥抱,要经历怎样的挣扎,才将所有的心血,凝聚成一粒可以燃烧的火热?每一块煤的身体,本身就是一株植物的遗言吧?当它们放射出火红火红光芒的时刻,天堂的门是洞开了,还是关闭了?
   我们将它们的遗言燃烧了,可坐在遗言的边上,你,我,可曾有谁听懂了它的述说?
   一亿年前的阳光下,这棵石化了树木,曾经和它们一同聊天吧?如今它于突然之间现身,是因为那一团团燃烧的火焰,为沉寂了亿万年的同伴,照亮了天堂的风景?亦或是和同伴身不由己的彻底消逝,来做最后的告别?
   那么,一个亿的时光,它为什么要在今时今世现身?莫非,那些曾经被深埋的同伴,留存于世的遗言,它已经读到了尾页?
   它是来做送行的吗?在大地的怀抱中,那些上亿年的记忆,莫非已经被你我消耗殆尽?
   这里曾经是它们的乐园。载着鸟儿的歌声,载着花儿的鲜艳,微笑着注视时光的穿行。埋葬它们的瞬间,有过怎样的轰鸣?它们是怎样措不及妨的改变了生命的模式?在那一刻,它们是惊慌的?还是恐怖的?是坦然的?还是无奈的?
   还是在上学的课本上,就知道了煤的前身。
   山的隆起,海的深厚,都是在这样惊天动地的过程中长成。这其间,大地迸发出多少出多少能量?大海发出过多少咆哮?山山水水的神奇中,有多少生命在瞬间陨落?
   在这样惊天动地的过程中,大自然为你我收藏起了无数的宝藏,然后,有那么一天,世界上有了你,有了我。
   造化赋予了你我一份不同的聪慧,是为了什么?造化于刹那间收去了的生命,因何要于无数个世纪之后,再次残忍的将那些痕迹裸露?
   我们看到了高山的身体中曾经鲜活过水中的精灵,我们看到了大地的胸膛中曾经茂盛着绿色的丛林,我们看到了海洋的怀抱中曾经活泼着奔跑的踪影
   看到之后,我们将它们一一采摘,放置做了实验室的标本,放置做了机车油箱的动力,放置做了炉火瞬间的蓝光
   然后,我们津津乐道着我们的智慧。
   偶尔,我们也感谢着造化的赐予。只是,我们可曾真正理会了造化赋予智慧的使命?
   当一个个生命灵动于造化的手中,造化原本是寄望于给它们一个个愉快的旅程的吧?每一个生命因意外而于旅程中的匆匆到港,造化是用着怎样的情怀打开天堂的大门?
   那一刻,拥挤不堪的天堂之路,摩肩接踵回家的精灵,难道当真都是从天堂之门回了家?
   那一刻,天堂的墙,可曾也于瞬间,轰然而倒?
   从轰然而倒的残垣走过的精灵,能否重新做回天使的翅膀?
   造化带着怎样的伤心,目睹了无数个遥远中,天堂之墙无数次的轰然而倒?造化用了怎样的心思,给你我打开了一扇智慧的门,一次次将这些痕迹在你我的眼底显现。
   造化将伤口一次次的剥开,一次次的鲜血淋漓的,将一份份的提醒送出。
   造化是要你我找到于天地同在的旅途吧。这样的旅途,该是怎样一份不能称量的厚礼?
   你,我,竟只是一味的肆意挥霍着这份厚礼,只是在偶尔,置身于山山水水中,回报一声:江山如此多娇
  
   三
  
   青海民和回族土族自治县官亭镇喇家村,麦浪随风舞蹈,黄河饶村而过,土地肥沃,光热充足,是西北地区难得的富庶之地。这里的人们世世代代耕种在这块土地上,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谁能想到,就在他们的脚下,完整的记录着四千年前先民遇难的遗迹?
   七年来,在喇家村遗址,不断的有着新的发现。这里记录着齐家文化,记录着青海早期文明的辉煌和灿烂。然后,这里又挖掘出了灾难的记忆,它保留着地震、黄河大洪水以及山洪爆发的多重灾难遗迹。
   从这里,我们可以还原出四千年前灾难袭来时的一幕一幕。那些半地穴式的白灰色房址中,有着许多死者的遗骸。这些以妇女和儿童居多的尸骸,保留着震撼人心的姿态:
   一位中年男性俯伏在地,右臂和身体护住了怀中的一个幼童,孩子的嘴边有个陶杯,似乎还在喝水,就于瞬间被吞没;
   倚墙跪坐在地的母亲,用一只手撑地,另一只手将婴儿抱在怀中,将脸颊紧紧贴在婴儿的头顶,婴儿的双手同样紧搂着母亲的腰部;
   在一处多达十几具人骨的房址内,妇女和儿童或匍匐在地,或相拥相抱,一个成年人两手举过头顶,像要托起倒塌的屋顶;
   一个母亲双膝跪地,臀部坐在脚跟上,双手紧紧搂抱着一个幼儿,幼儿依偎怀中,双手抱着母亲的腰部。母亲脸面向上,下颌向前伸出,似乎在做着乞求,乞求苍天给孩子一条生路……
   穿越了四千年的时间,穿越了从青海到四川的距离,一个月前瞬间的地动山摇之后,何其相似的情景,一幕一幕,出现在眼前:那次喂哺,竟是延续了四千年之久的母汁;那次庇护,竟是延续了四千年之久的强壮;那次撑举,竟是延续了四千年之久的有力;那次祈祷,竟是穿透了四千年之久的岁月
   在自然面前,四千年前的从前,和四千年后的现在,或许到再一个四千年以后的将来,人,也还是一样的渺小。但是,四千年亘古未变的情爱面前,人,从来不曾无助
   四千年前的那个瞬间,他们躲进了以为安全的房间,但那些房间并没有当真的坚固。于是,大地的一个颤抖,便将无数的震撼,凝固做了不变的场景。有巢氏的建筑文明,在那个瞬间化做了断壁残垣。
   四千年后的那个瞬间,他们不曾走出摇摆着的房间,那些房间也依然没有足够的坚固。于是,大地的一个颤抖,又一次将无数的震撼,凝固做了不变的场景。现代文明的建筑,在那个瞬间,依然化做了断壁残垣。
   近些日子以来,常常要想着脚下的土地,可曾也定格着遥远遥远这样震撼的记忆。我相信在这个世界,有着比四千年更久的磨难,我相信那份祈祷,可以穿越比四千年更久的岁月,一路走到今时今世
   然而,我无法想象,那穿越了时空的生命祈祷,面对着如今又一棒的传递,该是怎样的无奈和悲凉?
   遥远遥远的从前,他们的文明不足以构建起庇护生命的坚固,当文明的脚步走到足够有力,今天的建筑却依然没有可以托付的牢固。在已有的文明之外,生命究竟加上了怎样的定义?那些穿透时空的目光,当生命的祈祷被如此传乘,他们会为今天骄傲?还是失望?
   在广袤的宇宙中,地球是个美丽的家园。千万年前如此,千万年后依然如此,虽然在她的美丽中,有着无数生命的黯然消逝。
   我无法因自然的灾难,就将天地想象做了无情。天地若无情,当是一副冷面冷心,然而,天地从来不曾冷酷。日月时时刻刻同着天一起悲欢,山河分分秒秒同着地一起喜怒。在天地的悲欢喜怒中,才有了天的狂吼,才有了地的倾泄。
   每一次的狂吼倾泄之前,江山美丽如画,每一次狂吼倾泄之后,江山将依然如此多娇。天地的灾难,从来不会将生命彻底的毁灭。
   于是,我们从遥远遥远的过去,走到了四千年前那令人撕心裂肺的一刻,也从四千年前的那个瞬间,走到了今天的遗憾,也会从今天走到遥远遥远的将来,那份穿透时空的祈祷,会目睹将来世界的美好和缺憾
   我们要做的,只是找到智慧的使命,让生命和天地和睦,让生命融入如画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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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文章大气磅礴,语言精练而有韵致,于游刃有余之间挥洒着自由而灵性的神思,将土地,将山脉,将皇天后土对于人类无私的滋养,将日月星辰对于我们人类休养生息无时不有的默默关爱,尽情融入了这篇富有激情的文章,表达了一种至真至纯的对山河大地以及日月星辰的敬仰之情。【编辑:邬海波】【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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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邬海波        2008-11-26 00:04:44
  问好鹤游烟先生,欢迎你来江山发文,谢谢你的这篇很棒的文章。
以真情打动读者,用灵魂感知世界。
2 楼        文友:铁禾        2008-11-26 04:59:13
  古诗说的:山水乃地上之文章,文章是案头之山水。
   江山如此多娇,引多少诗人竞折腰/
铁禾
3 楼        文友:康碴控        2015-09-12 18:38:46
  写的真不错,祝创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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