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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军警小说】刀疤


作者:紫电青霜2 秀才,1165.9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1734发表时间:2010-10-02 16:20:10
摘要:当年爷爷捡到的并非真正意义上的鬼子军旗

爷爷去世那年,我还是个列兵,正在狼牙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里驻训。估计是怕影响我的工作,也可能是知道我请不下假来,家里没有通知我。直到第二年探家时,我才知道了这个变故。
   尽管在我的记忆中,爷爷是个古怪而倔犟的老头,可对于他的离去,我的悲伤依旧无法名状。这种血脉相连的悲痛曾一度使我偷偷哽咽——他是我明白生死以来,第一位离我而去的亲人。
   我是个纯粹的唯物论者,清楚人死就跟阿猫、阿狗的死一般模样,是自然规律,无法改变。但我仍然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甚至于在某个混沌的夜里,会看见爷爷的重生。
   他依旧会站在那里,长长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疤痕。这时,他会朝我笑,并告诉我自己过得很好,让我别为他担心。他还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干,争取活出个人样来……他会说很多话,直到我睁开眼睛。
   每当我从这样的梦境中清醒过来时,总会感觉心里怅然若失,久久无法从这种涩涩的情绪中彻底摆脱出来。
   爷爷的不辞而别,给我留下了一个深深的遗憾:对于他,我究竟了解多少呢?
   有机会与爷爷近距离接触时,我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农村少年,除了每天的上学、放学,帮家里干些农活外,几乎没什么细腻的心理感受。如今,当我终于可以用自己的眼睛来观察这个世界时,爷爷却再也没有给我这个机会!这一切使得他在我心中依旧是个模糊的身影。
   然而,爷爷后颈上那道长长的刀疤,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这记忆仿佛陈年的老酒,随着岁月的流逝,在我的脑海里散发出愈来愈浓烈的味道,以至于不把它喝下去就会使我寝食难安!
   这刀疤里究竟埋藏着什么样的往事呢?爷爷活着的时候,我没机会、也不敢去询问——他很严厉,我曾经是那么惧怕接近于他。现在,军装穿了十年的我,决定解开心中这个谜团。
   揣着这个想法,我再次回到了久别的故乡。
  
   按照家乡的习俗,在外归来的人,首先要做的就是祭拜祖坟。从小卖店里买了一些烧纸和瓶装酸奶(我也很奇怪:不知从何时起,家乡人上坟时开始带酸奶了。这本来是给小孩子喝的玩意儿,如今却成了约定俗成的祭品——只要你去买冥币之类的东西,店家就会向你推销这种瓶装奶?或许,大家都是出于实用的考虑吧。毕竟,这种酸奶不容易变质,只要不开封,祭拜完毕带回家,完全可以再给小孩子们喝,而且可能带回来先人们的庇护!),我独自向山里走去。妻子本来是要陪我同去的,被我拒绝了——我怕她说我冷漠。因为我不愿在任何情形下表露出自己的悲伤,这容易使人误认为我是寡情的。
   只要不把情绪坦露在外,人们是无法感知你内心情感变化的,哪怕是最亲密的人。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爷爷的坟墓座落在一棵高大的柿子树下,已经长满了野草。我想帮他清理一下,却忍住了。还是不要扰了他吧。
   “爷,我来看您了。”我心里默默地说。接着把那几瓶酸奶打开盖子,洒在了爷爷的坟前。当白色的汁液缓慢地渗入黄土之中后,我点燃了烧纸。
   烟雾顿时腾空而起,夹带出的大块灰烬,如黑色蝴蝶般飘落在我的身上。我正要躲闪拍打,却突然发现头顶的天空不知何时阴云密布——那浓重的黑云迅速地压降下来,在半空中翻滚着、咆哮着,露出一幅狰狞的面孔!
   天地间瞬间暗淡下来。
   要下急雨了。
   抬头望了望前面高耸的山峰,又回头看了看来时崎岖的小路,我知道这场雨是躲不过去了。心里反而平静了许多。
   雨,在云中憋了许久,终于释放了自己,瓢泼般倾泻下来。瞬间,我就成了落汤鸡!
   当我湿漉漉地回到家中时,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被我唯心地解释成了爷爷对我的问候。
   天太热,老人家想让我凉快凉快!我笑着对妻子说。
   心中却想:莫非爷爷不想让我知道他那刀疤的来历?我认为爷爷应该不会这么想,他是在催促我,让我尽快去解开这个谜团。
   父亲是不能问的,我怕扰了他的心绪。思来想去,我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前街的三爷。三爷并非我的本家,但因同姓,加之排行老三,所以我称其为三爷。三爷跟爷爷是发小,他应该是爷爷历史的权威发言人。
  
   走近三爷的家门时,老人正在清扫门前拴牛地方的垃圾。牛嚼剩下的玉米秸杆已经和牛粪搀杂在了一起,三爷很吃力地清理着。他的头发已经完全的白了——却不是那种很健康的白,看上去有些杂乱,便愈发得显老。
   “忙哪?三爷。”我上前问。且掏出烟来递过去一颗。
   “啊,是平子回来啦!快到屋里坐,你二婶在家呢。”三爷颤抖着手接过了香烟。
   “我二叔没在家吗?”我伸出打火机点燃了他嘴里叼着的烟卷。
   “去北京了,过两天回来。”
   “去北京干吗?”
   “给人家打工呗。”老人吸了一口烟,睁着浑浊的双眼看着我说。
   “我三奶呢?”我又问。说实话,我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这人怎么说老就老了呢?便庆幸自己过来看看他们是对的。否则,或许真的如有些老人所说的那样:看一眼少一眼了。
   “在后院屋子里呢。”
   “那我去看看她。”
   没等三爷再说话,我就逃也似的向院子里窜去——我的心里感觉有些发堵。阳光下的三爷,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那个曾经倔强的健硕的三爷已经不见了……
   在我的印象中,三爷始终都是个很较劲、很要强的人物。一幅大嗓门,天天都在叫嚷,事事都好拔尖。本来生活水准在我们村西头也算属一属二的,可后来突然就发生了变故:先是大儿子外出打工时,出了车祸死了。大媳妇在煎熬了两年后改了嫁,却偏偏留下了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二儿子呢,好不容易找个媳妇成了家,可谁料没过几年离了!女方还带走了一切可以带走的东西,只留下了一间旧屋。从那以后,三爷的家境就与日俱下了。可祸事好像并没有就此打住,接下来三奶又在刚过六十的年纪上得了半身不遂!家里没有女人是不行的,二叔就找了现在的二婶——却并没有正式的结婚……
   我不清楚二叔他们为什么不去领张结婚证,成为合法的夫妻?这不是我今天关心的内容——即便是关心,我也左右不了他们的想法。
   院子里很凌乱,看得出好久没人认真收拾了。一棵粗大的香椿树孤零零地伫立在院子的东北角,树下摆着一口硕大的水缸,却是残缺的。准二婶正在树下扫着什么东西,见我进来了,忙直起了腰。
   “呀,是平子啊!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很热情,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才回来,忙哪二婶,我三奶呢?”我忙答应着。
   “在后院呢。”她的声音很清脆。听得出,她很满意我对她的称呼。
   相反,是我多虑了。
  
   三奶和三爷住的房子就是他们大儿子的那间房,我记得当初是很高大的。可当我再次出现在它的面前时,却发现它已经低矮而又破旧了。窗楞上的红漆早就成了赭褐色,且剥落了许多,露出了快要朽掉的木头。堂屋门依旧是那种很旧式的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曾经看上去很漂亮,现在却只显示了主人的拮据。
   里屋挂着一条旧门帘,上面粘了很厚的灰尘。打开来,一股呛人的物件发霉的味道就扑鼻而来,引得我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是平子吗?快,快坐下来让三奶看看。”我才出现在三奶的面前,就被老人一把抓住了手。她的手很凉,似乎没有一点温度。
   “是我啊,您老还好吧?”我试图在炕沿边上坐下来,却发现上面同样满是灰尘,只好弓着腰站在了地上。
   “哎呀,快陪三奶呆会儿吧,三奶想看人都想疯了!”三奶缩回了干枯的手,捶打着自己的腿说。
   “电视还能看吗?”我指了指放在炕角的一台电视机问。
   “天天只能把它当伴,出不去了,去年还可以挪出去到街上坐坐,今年已经彻底动不了喽……电视老看也没意思,戏少,都是一些看不懂的东西,没劲。”三奶瘪着嘴又说。
   “眼睛没问题吧?”我又问。在这昏暗的屋子里,对着这么个瘦小而又苍老的老人,我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甚至有一种在同死去的人谈话的感觉——尽管我知道自己有这种想法很是大不敬。
   “耳不聋,眼不花,哎——就是这腿彻底完了。”三奶吐字有些不清楚了,听上去仿佛嘴里含了块糖。
   这时,三爷干完活走了进来。我急忙又递给他一颗烟,然后帮他点着了火。
   “三爷今年快八十了吧?”我回头问三奶。
   “八十四了。”三奶冲我伸出了四根手指。
   “是吗?身子骨还这么硬朗!”我由衷地赞叹道。
   “那有什么用?还不是穷命一条噢,哎——看不出,平子你倒是出息喽!”三奶的思维竟然一点不糊涂,又伸出了一个大拇哥。
   我便不好意思地笑了,“什么呀,没您想像的那么好,也就是当个兵罢了。”
   “毕竟是留在外面了嘛,总比在庄稼地里好噢——”三奶用力说道。我发现她的嘴角开始流出了涎水——她真的是老了。
   和二位老人又闲聊了一会,我说明了来历。
   听我问起爷爷脖子上的刀疤,三爷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之中。
   注视着老人混浊而又沧桑的眼睛,我有些担心:三爷是嗜酒的,他的记忆还会那么清晰吗?会不会是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呢?
   即便是零星的、不完整的,有信息总比没有的好。我安慰着自己。
   于是,一部虚幻与现实交错、聊斋与演义结合的影片断断续续地在我的眼前放映开来。
  
   那时,这还是一座在贫穷中安于现状的小村庄。虽说北靠山峦、南临平川,却因这山的童秃、地的硗确,便无法过多吸引世人的关注。在这张由土坯、土墙和土黄面孔组合而成的旧照片里,人们过着与世无争的平静生活——直到这种宁静被强行撕裂。
   村子名叫杨元帅营。据说这里头还有一个小典故:相传古代曾有一杨姓的元帅带兵路过此地,本想驰骋沙场建功立业,却不料染了重症,一病不起——结果没有战死沙场却倒在了这并不起眼的地方。元帅死后,葬于山脚之下,且留杨、李、王几姓家丁守墓。岁月荏苒,那元帅的墓,早已成为平地,寻不出踪迹了——墓没守住,三姓家仆却人丁兴旺,渐渐繁衍出一个村庄来。估计是对元帅的愧疚,怕主子在天之灵怪罪下来,三姓先人便把村子定名为杨元帅营,以作纪念。村名听上去很神气,然而说白了,就是杨元帅的墓地而已。
   爷爷和三爷就出生在这本是墓地的村子里。
   故事发生的那一年,爷爷二十岁,三爷十八,都是正好的年龄。
   “当年,鬼子真的来过咱村吗?”我有些怀疑地问。
   三爷掐了手中燃尽的烟头,看了看我说:“已经来五六年了吧,不过当时他们都驻扎在据点里。”
   坐在炕上的三奶便插话道:“我小时就在街上碰到过鬼子,有一次还给我糖吃呢……”她说着,呵呵地笑了,露出了仅存的几颗牙齿。
   我无法判断三奶的话准确与否,毕竟她是瘫痪在床多年的垂暮之人,思维出现混乱也是正常的。然而她说的话却使我有些迷惑——鬼子给还是孩子的三奶糖吃,与米国大兵在伊拉克给小孩子巧克力吃有何不同呢?你能说那是一种仁慈吗?
   “鬼子不曾拿老百姓开刀吗?”我又问。
   “怎么不哇?!有一次,鬼子在西山里吃了败仗,垂头丧气地往据点里返,正巧有个放羊的老头给他们碰见,可能当时老头说了句‘瞧这样,又打败仗了吧?’就被一刀给砍了脑袋,那血喷了一地!几头羊也被鬼子给抓走了……”三爷说到这里,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我忽然发觉自己问的跑题了,忙为他捶了捶背。
   “您还是讲一讲我爷爷身上的刀疤吧。”事实上这才是我想要了解的问题。
   “你爷爷啊,你爷爷过世几年了?”老人突然反问。
   “十年了,没错,是十年!”我肯定的说。“爷爷是在我新兵那年去世的,而如今我入伍也整整十年了。”
   “你爷爷身上一共有两处刀疤,一处在后脖颈,是东洋刀砍的;还有一处是在胸前,三八大盖的刺刀扎的——要说你爷爷命够大,愣是没死!”三爷说着又咳嗽起来,我忙起身为他倒了杯水。
   “我就是不明白两处都是致命伤,爷爷怎么会活了过来呢?我记得脖子上的刀疤很长很深啊?”我又问。
   “你爷爷当年要是死了,还会有你小子啊?呵呵。”老人喝了一口水,感觉好多了,停止了咳嗽。我也发觉自己问的似乎有点幼稚,便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时,您和爷爷是不是八路?”我接着问。
   “八路?不是,你以为八路军那么容易就当的?”三爷摇头否认。
   “那么,游击队?”我继续问。因为我实在不明白,既不是八路军也不是游击队,爷爷干吗跟刀枪扯上关系?
   “你还别说,当年我和你爷爷特想参加游击队,可参加游击队是要自带武器的,我们没家伙啊!别说正经八本的枪了,就连鸟铳都没有,早让狗日的治安军给搜了个干净……”
   “那游击队收你们了吗?”我插话问。
   “收了,能不收吗?正缺人咧……最后,我俩是一人带了一把铡刀片子过去的。”三爷说到这里,得意地笑了,昏黄的眼球里闪过一丝亮光。看得出,他对过去的自己很陶醉。
   “你们跟鬼子交过火吗?”我开始被老人带入了故事之中。
   “当然!不过一般都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尽量不跟鬼子正面交锋,鬼子的火力猛啊!我们就二三十人,除了队长有一把盒子炮外,就剩下土枪了,土炮更别提!怎么跟鬼子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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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通过历史与现实的穿插,为读者讲述了一个关于刀疤的故事:故事里的爷爷和三爷以及他们的战友,用最简单最原始的武器跟伪军特别是跟鬼子的战斗故事,表现了游击队员们的英勇无畏,大义凛然的高尚情操,同时也从另一方面反映了鬼子的凶残与狠毒,同时也希望我们牢记历史的经验与教训,打击侵略者绝不手软!好文推荐阅读。【编辑:军警之家】【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01021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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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军警之家        2010-10-02 16:23:14
  非常优秀的一篇军警小说,让人忍不住情为之动,悲愤处热血沸腾,开怀处拍案叫绝!强烈推荐。
2 楼        文友:冷月        2010-10-02 22:32:38
  这一种自发性的反击在抗战时期具有普遍性,爷爷三爷以及游击队员与敌人的英勇作战再现了为国捐躯,舍身取义的革命者形象。在三爷的叙述中我们看到的只有自豪,但是这些英雄们的晚年生活状况却令人不免心酸。
3 楼        文友:都督        2010-10-03 17:5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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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
4 楼        文友:依是幽兰        2010-10-09 19:58:21
  问好紫电青霜,期待佳作:)
5 楼        文友:小人鱼在天堂        2010-10-20 21:36:23
  写得太好了,江山军事体裁上,紫电的小说算是名列前茅了,支持紫电,很。
河南省作协会员。西平县作协副主席、《西平文学》副主编。
回复5 楼        文友:紫电青霜2        2010-10-20 21:50:34
  问好小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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