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顺水人情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二十多个八路军战士每人担着两大袋子东西行走在乡间小路上，边走边唱着抗日的歌曲。到了一个与寺弯、荆关临界的地方，他们开始坐下来歇息。
　　 突然，从草层中冒出来二十多个国民党士兵，他们举着枪，用乌黑的枪口对着八路军战士，“不许动，举起手来！”
　　 “奶奶的，国民党反动派，欺负到你八路爷爷的头上了，兄弟们，冲上去下了他们的枪！”由二宝大喊道，顺势摁倒了一个国民党士兵。
　　 “呯”“呯”，有人开了枪，在黎明的早晨听起来格外刺耳。
　　 “混蛋！”刘大狗喊道，“谁开的枪？老子要活的！”
　　 在空旷的山坡处，双方大打出手，而且参战的人越来越多，周围的群众都在远远的地方偷看。
　　 “国民党是强盗！”“国民党是汉奸！”八路军战士不停地喊。
　　 “八路军不通人情！”“八路军是蟊贼！”刘大狗带着战士们扯着脖子喊。
　　 “住手！”韩营长和特派员骑马奔了过来，“象话吗？你们象八路军战士吗？谁再乱喊乱叫我枪毙谁！由连长，说说是怎么回事？”
　　 “报告营长，”由二宝说，“我们奉命从武大麻子那里挑粮食，走到这里，被这些国民党土匪拦截了，是他们先动的手，我们反击出于无奈！”
　　 “你们的长官呢！让长官出来说话！”特派员走到国民党那边，厉声问道。
　　 这时，郑团长和姜参谋也骑马赶到了这里，冲着刘大狗喊道，“一大早晨起来没事干，到这里来干什么，说，是怎么回事？”
　　 “我们奉命到武大麻子那里挑粮食，可是空手而回，一问才知道，是八路这群无赖抢先了一步，我们就上来抢，他们大打出手，你看我们身上！”
　　 “你们这样做是破坏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八路军战士又喊了起来。
　　 “你们这样做是破坏抗日！”国民党士兵也喊了起来。
　　 双方再次卷入舌战状态，两方的长官却装模作样在维持秩序。他们各不相让，一直僵持了很长时间。
　　 “何司令来了！”有人喊。
　　 何大林穿着一身睡衣，骑马赶到了这里。
　　 他一出现，郑团长和韩营长都上前拉住了他，拉拉扯扯把他拉到了一边，让他评理。
　　 长官毕竟是长官，那边可劲儿地吵着，这边郑团长开始说起来，“韩营长，咱们别吵，你听我把话向何司令说完，你再说。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现在山穷水尽，我们的状况你也看到了，所以我们向武大麻子借了点儿粮食，可是等我们的人去挑时，武大麻子说，八路军把粮食挑走了，战士们现在没吃没喝的，八路军却断了我们的后路，你说韩营长够不够意思？我的话完了。”
　　 “何司令，山上的二掌柜，也就是那个叫泰刚的，不慎掉入一个大潭内，我们的战士冒着生命把他救上岸，又把最后一支强心剂给他打上，你知道现在镇上的粮价翻个儿地涨，我们想多少攒点儿粮食以备后用，就提出向他借点粮食，没想到我们的战士千辛万苦把粮食挑到这里时，被郑团长的人给抢了，何司令，你来评评理！”
　　 何大林一时哭笑不得，后悔不该到这里来钻刺架子，特别是他听到这事与武大麻子有关时，更后悔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但是他又不得不做顺水人情，这个说说，那个劝劝，韩营长见时机到了，就顺水推舟说，“看在何司令的面子上，从抗日大局出发，我让你一码，但你要给我打欠条！”
　　 “那我谢谢韩营长了，”郑团长感激地伸出手和韩营长握了握，“欠条一定给你打，还要盖上国民政府军的团部大印，是不是现在你和何司令到我那里走一趟，咱让何司令当个中人？”
　　 “我看不必了，郑团长不是个耍赖人，既然你们都有诚意，我先走了，你们看，我现在连睡衣都没有换，你们谈，你们谈，都是好弟兄，别为一件小事伤了和气。”何大林说完，扫了一眼路边的挑子，没趣地骑上马走了。.
　　 郑团长把一张正规的欠条交给了韩营长，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都会心地笑了一下。郑团长小声说，“我服了，这家伙的耳朵真灵啊！”
　　 “他也有收获，当他知道咱都和武大麻子有来往时，他肯定有他的想法！”韩营长说。
　　 刘大狗领着一帮国民党战士，担上路边的挑子，向八路军战士们友好地挥挥手，大摇大摆地走了。
　　 98、愿者上钩
　　 黄参谋一身猎人打扮，肩扛猎枪，上面绑着三只兔子，大摇大摆地走向城门口。城门口两边有两个县保安威严地立在那里站岗，另外两个在不停地搜查来往行人，主要是搜查有无出出进进的情报，有无枪支弹药和其他凶器。县国民政府的头头脑脑也担心日本法西斯大规模地侵略豫西地区，生怕在淅川这个小山城出现问题，所以对县保安大队的要求特别严格，县保安队分几拔人马，日夜把手在城门口，严密排查行迹可疑人员。
　　 黄参谋本来想混在进城的人员中间，来个趁浑水摸鱼，但等了半天城门口那时进出的人都很少，他只好哼着山村小调，向门岗走去，他的猎枪格外引人注目。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保安拦住了他。
　　 “你没看见我枪头上挑着什么？”
　　 “停下来，检查！”
　　 黄参谋停了下来，把三只兔子晃了晃，“这些需要查吗？”
　　 保安看了看兔子，又让他取下猎枪，说，“现在严禁枪支进城，你知道吗？”
　　 “我是打猎的，不拿猎枪拿什么？你们严禁枪支，那是严防日本间谍和汉奸，你见过有拿猎枪的汉奸吗？你看我像吗？”
　　 “难说！现在间谍和汉奸化装成剃头的、货郎、说书的，多方打听中国的情报，为小日本卖命，他们脸上又没写字，谁能分清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人呢？”保安说。
　　 黄参谋暗暗佩服这些保安的民族意识，但他仍然镇定自若，不动声色地说，“老总，你也不好好想想，如果我是汉奸，我化装成什么都行，我干嘛要拿着这个柴火棍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好，咱也是中国的百姓，咱也要自觉遵守县里的规则，我把衣服脱了你们检查检查，免得孙老三怪罪下来你们吃不清兜着走。”
　　 “孙老三也是你叫的？那是我们大队长，你不想要脑袋了！”一个保安撇了撇嘴。
　　 “他算个刁！”黄参谋不软不硬地说，“他是我三姨妈的大儿子的小舅子，我们坐到一起喝酒，三两二两猫尿就能让他趴下，你们信不信？现在他倒自在了，当了几天大队长就不请我和他伸拳划枚了。你们看我的上衣、裤腰有没有问题？”
　　 “好了，好了，既然和孙队长沾亲带故，你走吧，下一个又过来了！”
　　 黄参谋摇摇摆摆来到大街上，不停地喊，“卖兔子了，卖兔子了！”一边两眼不停地看街两边的门市。
　　 “多少钱一只兔子？”有人上来问价。
　　 “一个大洋一只！”黄参谋粗门大嗓地说。
　　 “你的心真黑，一个大洋能买10只兔子，你懵谁？”问价的人撇撇嘴。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你不买我还不卖！”黄参谋不卑不亢。
　　 “这人说话咋这么冲，算了算了，买不起咱不买！”问价的人甩甩手走了。
　　 终于他找到了车行，这里停着一辆卡车，很多辆黄包车，黄参谋大摇大摆走进车行大院，一个伙计迎上来，问，“先生，你有什么事？”
　　 “看一看还不行吗？你们老板呢？”黄参谋四下观望着。
　　 “老板在楼上，你有什么事？”伙计说。
　　 “他托人让我给他送几只兔子，不知道他要不要？”黄参谋摇了摇猎枪上的兔子。
　　 伙计说，“我上楼去替你问问！”
　　 “你让老板亲自下来验货，”黄参谋怕车行老板不下来，就又追了一句，“你告诉他，他上次还欠我五个大洋！”
　　 不一会儿，车行老板慢条斯理地走了下来，大声说，“我欠谁的钱了，胡闹！”
　　 “我来卖兔子，我怕伙计当不了这个家，就只好劳你大驾了！怎么，要不要？”黄参谋问。
　　 “多少钱一只？”车行老板问。
　　 “一个大洋一只！”黄参谋笑笑。
　　 “你的心真黑啊，太贵了，不买不买！”车行老板转身就要走开。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买拉到。唉，我知盘中餐，粒粒不辛苦！算了，我走！”黄参谋边说边转身离开。
　　 “慢！”车行老板警觉起来，换上笑脸，“有话好商量，楼上请，楼上请！”
　　 两人上了楼，车行老板说，“看来你文绉绉的，《木兰诗》中有一句是，‘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对不对？
　　 “老板记错了，那一句是‘雌兔脚扑朔，雄兔眼迷离，’”黄参谋面不改色心不跳。
　　 “好文采，好文采！”老板露出了狡黠的笑脸，四下瞅了一眼，小声问，“告诉我，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黄参谋显得不安起来，“在兔子身上！你自己动手吧！”
　　 老板把兔子看了又看，说，“没有啊，难道在兔子肚子里？”
　　 黄参谋上前帮他取出了情报和那张骷髅图，车行老板看了看，抬起头问黄参谋，“方位图和联络图呢”
　　 黄参谋恼怒地看了车行老板一眼，“装在我脑子里。你还说我心黑，我看你的心也太毒了，我把东西全部交给你，我的命也交天了！”
　　 “你这话从何说起？”车行老板惊问。
　　 “你长期从事这个职业难道你不比我更清楚？”黄参谋显得很悲哀，“我把东西全部给你，你把回执交给我，当我把回执交到何大林手里的时候，等于我把一切任务都完成了，说不定我会不明不白死在哪个角落里。都是娘生的、娘养的，你们咋学会了卸磨杀驴那一套呢？你咋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呢？老板，你知道吗，我现在是在为我自己掘坟墓呢！”
　　 “你不会不把回执交给他，自己鞋底摸泥，溜得远远的！你不把方位图和联络图交给我，我怎样把东西送出去呢？”车行老板为难地说。
　　 “你说的轻巧，我老爹老妈、老婆孩子都在他手心里攥着呢，我跑了，他们都得死，你说我能跑掉吗？我真后悔啊，后悔不该听信了他的谎言，钻到了刺架中，死无葬身之地啊！就像你一样，你能不后悔吗？但是你敢退吗？你退一步，你的后脑勺要不是大窟窿小眼睛才怪！所以你只有一条道走到黑，只有天天提心吊胆过日子，但是兄弟，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日本人就是把中国全部占领了，他毕竟还是外人，替他们卖命得多个心眼，得自己给自己留条后路。你想想，这份情报送去了，马上咱豫西地区就会变成一片火海，你得防着小日本过河拆桥。方位图和联络图我可以给你，你也可以按照他们说的老老实实去做，但是我提醒你事后必须想法子隐藏自己，等他们一旦知道你任务完成的时候，咱俩只好一起到奈何桥上去颠三倒四地背《锄禾》、《木兰诗》了！”
　　 “身不由己啊！”车行老板也感叹起来，“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啊！我也说句不该说的话，我救过一个日军司令部情报官的命，他很感激我，他对我说，日本得到后方计划完成以后的情报后，三日之内要大规模开进豫西地区，让我卖掉车行，混成乞丐，不然，将会大祸临头，我这辈子造的什么孽啊！”
　　 “我不求别的，只求老板替我想条后路，否则，我就是死也不会把方位图和联络图说出来的！”黄参谋动情地说，“你也是个有心计的人，也不能不替我想想！”
　　 “我替你想了，我就完了！”车行老板无奈地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不替我想个保全身家性命的办法，咱只好各走各的吧！”黄参谋起身。
　　 “那我现在把你杀了呢？”车行老板掏出枪对准了黄参谋。
　　 “你别拿小孩那套把戏来对准我了！”黄参谋哈哈大笑，“你就是把我杀了，埋了，你想想你能得到示方位图和联络图吗？来啊，动手啊！”
　　 “别见怪！”车行老板愣了一下，口气软了下来，“我只是说说而已，你说，你要多少钱？”
　　 “多少钱我也拿不走，”黄参谋说，“东西一到你手里，你能让我拿着钱出这个门吗？所以在你不给我指条活路以前，我是不会把自己脑袋揪下来给你的！”
　　 “你很聪明，”车行老板激动起来，“兄弟，说实话，何大林在执行任务后，他也要考虑他自己的下场，他会在接到上面指令后，带着钥匙回到日本那里，所以，你保护自己的最好办法就是把钥匙偷来防身！”
　　 “钥匙？不明白！那不是咱玩的！”黄参谋感到惊讶，“你是说他不会坚守他的后方基地？”
　　 “何大林不会那么憨，很快他就会带着钥匙逃跑，那钥匙是后方基地核心枢纽，情报官也是这样认为的！何大林拿着它，不但能保护好自己的性命，还能升官发财！如果不是这头披着羊皮的狼，日本情报机关也不会一步步从中原追到这里，我也不会被他们拉下水！兄弟，我把路给你指了，现在请你把方位图和联络图交出来吧，”车行老板恳求说，“我欠情报官一个人情，你放心，办完这宗生意，我会隐居深山，销声匿迹！”
　　 “是啊！你们一个个都有退路，我呢，图什么？”黄参谋说，“你说日本情报机关向何大林下达指令还不是通过你？”
　　 “这你可猜错了，是另一个人，是个医生！”
　　 黄参谋这才从枪管里取出示意图交给了车行老板，“兄弟，我把命交给你了，你可别学我太死心眼，命最宝贵！”
　　 “我这就给你写回执，愿你躲过这一劫！”车行老板推心置腹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