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西簧山上
　　 在西簧山上，武大当家的悠然自得地坐在太师椅里，品着山茶，哼着小曲儿，悠然自得。
　　 这时一个小喽啰呢走过来，武大麻子感了兴趣，就把他喊过来了。
　　 “兄弟，你叫什么？”武大麻子问。
　　 “回大当家的话，小弟姓李!”小喽啰唯恐唯诺。
　　 “当土匪名声不好听，你为什么要当土匪呢！”武大麻子来了兴趣。
　　 “现在风云变幻，在家混口饭吃不容易，我不敢轻易相信谁，只知道大当家的重义气，就跟在大当家的后面混口饭吃！”小喽啰说。
　　 听了这话，武大麻子很高兴，他问，“依你之见，咱们应该投靠谁？”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咱是中国人，咱的祖先是中国的鬼魂，咱不当日本人的骆驼，至于跟谁，不如自己跟自己！”小喽啰实话实说。
　　 “有种！我姓武的不懂什么爱国，只知道我爹、我娘的坟墓在咱中国的土地上，只知道咱喝的是中国泉眼里涌出来的水！奶奶的，小日本敢偷偷摸摸打咱的主意，喷他一身血!”武大麻子动情了。
　　 正说呢，二当家的牵着一匹马上了山，马背上放了两个大袋子，他把马拴到了一棵大树上，走上前去拜见武大麻子。
　　 武大麻子看了看二当家的，说，“老二，这次出门时间有点太长了吧，现在世面上很乱，时间长了让弟兄们担心！”
　　 “山上缺盐了，现在盐比黄金都贵，这一次和几个弟兄跑了一趟湖北，误了事！”二当家的擦了擦汗。
　　 “辛苦了！兄弟，以后遇到这类事情，多派俩人给你壮壮胆，奶奶的，世道不太平，咱得防一手！”武大麻子说。
　　 “谢谢大哥！”泰刚动情地说。
　　 正说着，两个大汉牵着一个眼上蒙着黑布的女人进来，“报告大当家的，这个女菩萨口口声声要见你！”
　　 武大麻子说，“取下头布！”
　　 二当家的上前取下了蒙在女人眼上的黑布，女人揉了揉眼睛，抬眼看了看四周，“请问，谁是泰刚？”
　　 二当家的瞪着惊异的眼睛说，“我就是，怎么啦？”
　　 “你你你……”女人气得浑身哆嗦，上前抓住了二当家的，“你是个畜生！你说你让我来找大当家的，你以为我不敢？我有什么不敢的？难道你们大当家的不是人？”
　　 二当家的气得直往后退，“我泰刚做事向来光明正大，我怎么了？莫名其妙！”
　　 “你怎么了？你说你怎么了？”女人哭诉，“我问你，昨天晚上你拨开我的门干什么，你说呀，你说呀！你这个衣冠禽兽、人面兽心的强盗！”
　　 二当家的气得脸色苍白，“我什么时候闯过你家了？你诬赖好人！你血口喷人！”
　　 “我诬赖你！我诬赖你！你强逼我就范，我不从，你说你叫泰刚，在山上是个管事儿的，你还威逼我说，你下山是一个武大麻子指示的，我一个妇道人家知道武大麻子是谁啊！我怎么知道你叫泰刚啊！真要是武大麻子指示你，武大麻子就不是人，我也姓武啊！一笔写不出两个武字，他咋忒混啊！”
　　 “姑娘，别哭，冷静点！”武大麻子忍住暴怒，尽量压低声音说，“你说清楚了我给你做主!你说那个畜生长的什么样子？”
　　 “半夜里，黑灯瞎火我看不见，但口音就是这个畜生的口音，他说他叫泰刚，他哄我说有朝一日他当了正堂，他要把我抬上山来当压寨夫人，我又不知道你们山上的大大小小，我怎么知道他叫泰刚还是太狼！呜呜呜——”
　　 “老二，这是怎么回事？”武大麻子的眼仿佛要喷出血来。
　　 “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挑拨离间，她血口喷人！”二当家的气得暴跳如雷，伸出手要打这个女人耳光，“你你你，你血口喷人！”
　　 “你打，你打。你要不打你就不是爷们，反正我把武家祖先的脸丢尽了，我不在乎生与死，我早就不想活了！呜呜呜——”女人放开了二当家的，躺倒地下乱滚着哭了起来。
　　 “老二，你太放肆了！”武大麻子终于忍不住了，大吼。
　　 “大当家的，这是污蔑，我泰刚跟你鞍前马后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泰刚说。
　　 “你看看，人家姑娘说得有鼻子有眼，你怎么解释？老二呀，咱的母亲也是女人啊，咱再不通人性，千万不能像日本畜生一样，难道你真的连畜生也不如？”
　　 “大当家的，如果连你也不相信我，我走！”泰刚一肚子怒气，狠狠瞪了女人一眼，离开了，边走边说，“莫名其妙！”
　　 那女人哭得武大麻子焦心，他不会劝人，特别是对又哭又闹的女人，他想了想，最后说，“姑娘，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替你做主！”
　　 “官爷，我也不知道你姓什么，叫什么，你行行好，我家里还有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等着回家吃奶，我想回家！”女人泣不成声，“要不是孩子，我宁愿为武家的祖先去死！我真的无脸见人了！武大麻子，你不是人，你让你的手下糟蹋了祖宗，你还有脸活在世上？”
　　 “好，我派人送你回家，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武大麻子说，“武姑娘，姓武的男人永远是汉子，姓武的女人个个好样的！”
　　 武大麻子送走了女人，心里烦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有心整整泰刚吧？这些年他守着山寨，泰刚拼死拼活跟他干，出生入死毫不含糊；不治治他吧，他在外面疯疯狂狂，连自己也跟着丢人，尤其是这个女人也姓武；如果说没有这回事吧，那女人哭得能把心哭烂；有这回事吧，泰刚却矢口否认；管管这事吧，确实对泰刚不好下手；不管吧，对姓武的地下祖先无法交代……
　　 正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汉子来报，“大当家的，二当家的收拾东西要走！”
　　 “怎么？畏罪潜逃？奶奶的！”武大麻子气红了眼睛，掂起枪喊，“来人，跟我一起找泰刚去！”
　　 一行人刚到泰刚门口，泰刚背着包袱从屋里出来了，只见他脸色铁青，横眉竖目，煞是怕人。
　　 “拿下他！”武大麻子喊了一声，身边的汉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上前。
　　 “拿下这个人面兽心的坏蛋！”武大麻子再次冲着汉子们喊。
　　 其中一个汉子对武大麻子说，“大当家的，二当家的确实冤枉啊，你别信那娘儿们的一面之词，他在挑拨我们兄弟的……”
　　 “啪！”武大麻子手枪开火了，那个替泰刚挨了一枪的汉子当即倒下，“谁再多嘴，这就是……”
　　 “嗖”地一声，武大麻子话没说完，一把飞镖穿入了他的胸膛，鲜血染红了他白色的上衣，他瞪着血红的眼珠，手哆嗦着指着泰刚，扣动了扳机，但子弹却打在地面上，这条经过几十年风风雨雨的汉子倒下了。
　　 泰刚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用暗镖杀死了这个喜欢意气用事的血性汉子！
　　 “老子不走了，从今以后这个山头就姓泰！弟兄们，不是我不仁，你们也看到了，我们的弟兄拿真心规劝武大麻子，他不问三七二十一就给了这位兄弟一枪，跟他干，早晚我们会死在他手里，以后弟兄们跟着我，咱同样吃大户，如果谁有二心，这就是下场！”一枚飞镖飞出，射掉了一棵小树上的一个树枝子。
　　 “跟定二当家的！”在场的汉子们喊。
　　 “记住，大当家的死于练镖、练枪失手，对外不许露出我们有矛盾！”
　　 “是！”
　　 “好！召集所有的弟兄们上山，厚葬大当家的，同时重新整顿山规。”泰刚果断地说。
　　 “荆关何大林基地上的弟兄们也回来吗？”有人问。
　　 “全部留在那里，那是块肥肉，到时候咱能见机行事！”泰刚说。
　　 “是！”
　　 但泰刚也有内疚，他始终不明白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栽赃陷害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人在使绊子！
　　 114、三个响头
　　 西簧山上，人人戴孝，丈二白绫上大大写了一个“奠”字，从龙虎大堂到墓地的路两边，一步排一个人，泰刚亲自扶灵，十六个大汉抬着一个黑明放光的柏木棺材，显得庄严肃穆，棺灵每走一步，两边的汉子们对天放一声枪响，棺材入墓的时候，东南西北各处都响起了密集的机枪声音，然后，泰刚亲自挥锹填土，汉子们一个个鞠躬默哀。
　　 葬礼完毕，秦刚开口了，“当着大当家的面，我不说外话，大当家的走了，我毛遂自荐，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大当家的，我要领着弟兄们找我们的安乐窝。以前我们吃大户，走到哪里都是草寇、土匪，没明没号，以后我们不能乱靠，要么靠国民党，要么靠共产党，要么日本来了靠老日，一头占不住一头的时候，说实话，到我们死后连个葬身的地方也没有，所以，我们要看一看谁的势力强，谁的势力弱，我们不能只顾眼前的吃吃喝喝，我们也要想到我们的出路。所以听我说，以后我们的山规要改一改，不能只顾采野食，要找靠山。闲话我就不多说了，今天中午，为了祝贺大当家的一路走好，为了今后我们能够大展宏图，我们杀一口猪，放十坛老窖，批十斤大青盐！”
　　 “看当家的马头是斩！”有人带头高喊。
　　 “看当家的马头是斩！”整个山头响起了天摇地动的欢呼声。
　　 不久，有人被蒙面送上山来，泰刚命手下摘去来人蒙眼的黑布。来人自报家门说，“我是荆关的马一顺，是何大林家的管家，有重要的事情和大当家的合道合道。”
　　 泰刚屏退左右，问，“不知马先生上山来有何贵干？”
　　 “告诉大当家的，何大林没死，他又回来了！”
　　 “啊？”泰刚大惊，“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回来要收回他的阵地了！”马一顺说。
　　 “他收与不收与我有什么好处？”泰刚转动着狡猾的两只老鼠眼说，“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秦先生，”马一顺动情地说，“你也知道，日军以风卷残云的兵势向豫西逼来，像咱们一介草民不得不考虑咱的下一步怎么办？！说实话，我看你是条汉子，才冒着生命的危险来找你！日本人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咱要想保个活命，就得找个靠山。别说咱们了，就连国民党里面的一些大员要员不也在日本人面前俯首听命吗？我已经和那厢铺了条路，如果你同意，咱也组成一条统一战线，在日本那里混个一官半职，总比咱提心吊胆要好得多！如果你有心，我有意帮忙牵线，如果你无意，算我放屁刮大风！”
　　 “你让我去给小日本卖命？”泰刚惊问，“去给小日本当狗？”
　　 “话别说那么难听，不是卖命，是明哲保身！”马一顺说。
　　 “他们会给我什么好处？”泰刚问。
　　 “如果你投靠日本人，将来我们一同掌管豫西，可比你钻到山窝窝里强多了！那时你如鱼得水，踩一脚，整个伏牛山都动弹，风光不风光啊！”
　　 “你让我想想！”泰刚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可以！我明天再来？”
　　 “不用了！明天我亲自去拜访你！如果我真能见到何大林和日本人，我会认真考虑的！”泰刚说。
　　 马一顺走后，泰刚脑子也没闲，他思来想去，哪一头都想靠，哪一头都不敢靠，他拿不定注意，就带了二斤黄裱纸，到大当家的坟前烧了，喃喃地说，“武哥，我对不住你！但是，我确实没有干对你们武家有害的事情，那是有人挑拨离间！现在我没办法，我掷银元，请你决断，如果我投靠共产党有利，你把袁大头的正面朝上！”说完，一掷银元，背面朝上。
　　 “武哥，现在我没办法，我掷银元，请你决断，如果我投靠国民党有利，你把袁大头的正面朝上！”说完，一掷银元，还是背面朝上。
　　 “武哥，别开玩笑，现在我实在没主意，我掷银元，请你决断，如果我投靠日本人有利，你把袁大头的正面朝上！”说完，虔诚地一掷银元，还是背面朝上。
　　 “武哥，我明白了，咱要有自己的骨气、旗号和主见！保佑我，保佑弟兄们！”说完，泰刚对着武大麻子的坟头磕了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