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白领丽人
　　 一个人不可以把握自己的命运，但可以把握自己身边的某一个机遇，改变自己的人生。这就是石莲相信的人生哲理。
　　 石莲走上讲台，正满怀信心地做她日夜梦想的老师的时候，正是改革开放的时候。这时，城里的的工厂企业纷纷上马。城市到农村进行大招工。什么绢纺厂、棉纺厂、平板玻璃厂、麻纺厂、自行车厂等等，还有电信、邮政等单位在市郊招收了大量的工人。很多农村的青年们也就走出了农村，走进城里当了工人或者干部。在这个活跃的，热火朝天的年代里，城市里的改革开放成了当前的社会潮流。工厂企业都成了年轻人发挥作用，大显身手的地方。好多年轻人也因此走进城市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改革开放的浪潮冲击着石莲。石莲是个不甘寂寞，不甘落后的人。她再也按捺不住。她想加入到这个热烈的浪潮中，感受改革开放的社会气氛，体验自己的人生价值。她想，我也要趁这个机会进城去找一份工作，改变我的生活环境，改变我的人生。
　　 “阳光，你看我可以进城去找一份工作做吗？”石莲对阳光说。“你看，现在城里正掀起改革开放的热潮，村里好多年轻人都去了城里了。他们都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我看我也应该能。”
　　 “村里年轻人这么多，妳想一想，有招工名额能论得到你吗？好多人现在还不是争死吵死？”阳光说。
　　 “你不想我进城工作吗？”石莲说。
　　 “谁说不想呢？妳看，妳在村里，我在城里上班，每天下班我还得骑这么远的自行车回家，第二天天还没亮，又骑这么远的自行车去城里上班。我那么辛苦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妳还在农村？要是妳也能在城里工作，我也不用那么辛苦两头跑了。”阳光说。
　　 “那你就不能想一想办法？”石莲说。
　　 “我有什么办法呢？我有办法就不用妳在农村这么多年了。”阳光说。“不然妳就先向大队提出，看看大队有名额时能不能给妳。”
　　 “好吧，那我明天去试试看。”石莲说。
　　 第二天，石莲跑去大队部对书记说：“书记，这么多青年都进城里了。我也想进城去找一份工作。”
　　 书记说：“妳进城工作是可以，但目前招工的名额有限。妳看，我们村里的年轻人太多了。大家都争着去，好多人还轮不到。何况妳已经是结了婚的人。妳说，能轮得到你吗？”
　　 “那你的意思是说结了婚的人就不可以去城里工作了？”石莲说。
　　 “我没有这么说。我想，要是人家招工不论已婚与否，我们当然同意妳去。”书记说。
　　 石莲很无奈。她看着村里一批又一批的青年人进了城，找到了他们理想的工作。石莲只好把泪水往肚里咽。她每天只好埋头工作。并且时时提醒自己不要做梦了。城里没有妳立足之地。农村也需要有文化的人，也需要有人来建设。个个都想往城市里跑，谁来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呢？可是，话是这么说，但当石莲想到当时刚刚和阳光认识的时候，刚来到这个大城市的她，就被这个城市所吸引。她心想，我本来是想来这个城市里感受城市里的阳光生活的，却变成了来市郊当农民。这么多年都没有机会给我出来。是不是我这一辈子就注定要在农村？这难道真的是我的命运？我知道，一个人的命运是不能把握的，但只要把握自己身边的某一个机遇，就可以改变自己的人生。这句说话说得有点道理。也给石莲谋求工作带来了信心。她忍不住又去找书记。
　　 “书记，你还是让我去吧。”石莲说。
　　 “石莲，妳是一个有文化的人。我们村里需要妳。妳想一想，如果妳去了，生产队谁来做出纳？你的教师也不做了？”书记说。
　　 谁来做出纳？难道队里就没有人了？当时给我去学校上课，还要我兼做出纳。我这么辛苦，这个出纳我不想做了。真是的，难道除了我地球就不转了？石莲在心里说。
　　 石莲想，不想让我去就说不想让我去，何必这么多理由。石莲想来想去，想去想来，她越想越心烦，越想越头痛。后来一想，算了吧，不要气了，气出病了谁可怜妳？气出病来才不值呢。还是好好地工作，轻松愉快地过生活吧。
　　 有一天，书记找上门来。石莲想，我看妳来找我有什么好事？
　　 “想通了吧，石莲。”书记问。
　　 “书记，我没有什么想不通的。不论农村或者城市都可以为人民服务，都是干革命工作。”石莲说。
　　 “我知道妳工作辛苦。妳能够边教书边兼做出纳，妳的精神可嘉。为了妳工作方便，我今天给妳送来一张28寸的鳯凰自行车票。希望妳买了自行车，能减少工作上的辛苦。能给工作带来方便。”书记说。
　　 老书记走了。看着老书记的背影，石莲想，书记原来还是一个软心肠的好心人。要不我还是去要求他，让他的软心肠同情我，给我到城里工作。晚上石莲跟阳光商量说：
　　 “阳光，书记曾经说过，如果人家招工不论结婚与否，他们就同意我去。你想一想，他这是什么意思？书记又说过，大队这么多青年大家都争着去。我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是说，妳可以去城里工作，但不能占队里的招工名额。对了阳光，我们自己去找招工名额。也就是说我们自己推荐自己。我们把自己的材料写给人家，让人家招聘。”石莲说。
　　 “是呀！在深圳就是这样。自己推荐自己。这就是改革。”阳光说。
　　 石莲想，我要努力争取，就算是以百分之一百的努力得不到百分之百的成功，我也要以百分之一百的努力去争取，直到成功。就算是千辛万苦，我也在所不惜。我决不后退。
　　 一个人不可以把握自己的命运，但可以把握自己身边的机遇，改变自己的人生。终于有一天，一个招工的通知送到了石莲的手上。
　　 那是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石莲来到了一家公司。坐在大厅里等候着报到的石莲，心里非常焦急。这时走来一位年轻的女秘书。
　　 “妳叫石莲吗？”年轻女秘书问。
　　 “是的，我叫石莲。我是来报到的。”石莲看着这位年轻的女秘书应道。
　　 “经理吩咐说，让妳明天去参加学习，如果妳考试成绩达到公司的要求，就留妳在公司办公室。如果妳考试成绩达不到公司的要求，那就让妳到下面去做辛苦工。听懂了吧？”女秘书对石莲说。
　　 “听懂了。”石莲说。
　　 石莲想，我什么辛苦工都做过，难道我还怕辛苦？还有什么工作比得上我在农村那么辛苦？告诉你，我是有备而来的，什么辛苦我也不怕，只要我能留下来工作就行了。石莲一边想一边跟着女秘书去报到。
　　 第二天早上，石莲来到学习班。学习班里好多人都是高资历和高学历的。石莲非常担心自己考不过别人，达不到公司的要求。所以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考出好成绩来。
　　 下午下课以后，石莲和几个女学员跟着女秘书来到一个干部招待所。
　　 “今晚妳们几个就住在招待所里。这里有饭堂，妳们就在这里开饭。晚上可以开灯看书。灯开到天亮都可以，不收妳的钱。妳们住在这里的一切费用都是由公司支付的，不用妳们大家担心。”女秘书说着把饭票发给大家。
　　 躺在软绵绵的又有弹性的席梦思床上的石莲，觉得满身从头到脚都是那么舒服。精神特别好。在明亮的灯光下，石莲努力地复习功课，一刻也不敢放松。虽然她不怕做辛苦工，但她更想考出好成绩，争取留在公司做一些好工作。尝试在城市里工作的滋味，感受在城市里工作的愉快。改变自己的人生道路。
　　 功夫不负有心人。石莲的努力终于换来了好的考试成绩。正像女秘书说的那样，如果妳考得好成绩就留妳在公司做好工作那样，石莲终于留在公司工作了。终于在公司做了一个小白领。从此，石莲的人生道路又发生了一个大的转折。
　　 石莲刚来到公司上班，还没有分到住房。她只能每天早出晚归。石莲每天天未亮就起来煮早餐吃。然后和阳光一起骑着自行车走了一个小时来到公司上班。他们每次都是走在路上路灯还亮着。也就是说，他们就是借助路灯的灯光骑着自行车。下午下班也不敢多呆一分钟。只要一下班，马上收拾好东西，就骑上自行车就走。在回家的路上，往往也是路灯都亮了。她在路上不敢停留半分钟，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回家。因为小儿子放学回来在家等着他们。有时候在路上遇见阳光就一起回家。遇不上就自己骑车回去。因为她和阳光不同一个单位，下班时间不同，所以在路上很少遇见。只有在刮风下雨的时候阳光一定要等到见石莲才一起走。石莲走夜路走惯了。想当年在娘家，去古籁分校上课总是天矇矇亮就出发的。惯了，所以现在她走夜路也不怎么害怕了。相对来说，现在走的马路有路灯，有车，有行人。马路两边不是工厂就是宿舍，走这样的马路当然比在乡村走山路又安全感。有了安全感，就什么也不怕了。
　　 那时候，好在有母亲在，石莲和阳光就比较放心。后来，母亲不在，小儿子就没人管了。有一次，石莲和阳光下班回到家，天已经黑了，儿子的书包仍在一边，自己靠在门口边睡着了。石莲看见了，难过得眼泪直流。小儿子成了石莲他们的牵挂。
　　 石莲总是想，什么时候我们在城里才有房子呢？才有自己的落脚处呢？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们说，有一间民房出卖，刚要300块钱。300块钱实在是便宜得不得了。但是像石莲他们那样的人，那有钱买房呢。300块钱不多，但他们也拿不出来。他们就是当时别人所说的穷白领。况且参加工作不久，又要供两个小孩读书，不说买房，就说平时的生活也得精打细算。
　　 “可是我们怎么拿得300块出来呀？”阳光说。
　　 “不然我们向亲戚朋友借吧。”石莲说。
　　 “借了拿什么还人家呀？”阳光说。
　　 “可是我们总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寄宿在别人家，让小儿子在乡下没人管吧。你说，这样的情况叫人怎样感受呢？”石莲说着难过极了。
　　 “你们单位没有房吗？”石莲突然问。
　　 “我们单位是有房。可是我们俩不同一个单位，不是双职工，有房人家也不分给我们的呀。”阳光说。
　　 没办法，早出晚归的日子还得照样过下去。后来又一天，有人告诉石莲说一楼和三楼有两家搬走了。你们快点打报告，迟了就没你们的份了。不过三楼的房早就有人挂号了。其实，按理三楼应该是给你们住的。现在只有一楼的一间了。
　　 石莲对阳光说：“听说一楼有一间房，是人家嫌不好搬走了。一楼就一楼吧，我们不跟人家争，我们也不嫌，我们打报告要吧。”
　　 其实，公司早就知道石莲他们有难处。这间房子原来打算用来做杂物房的，但公司为了使自己的职工能安心做好工作，就决定把这间房分给石莲。那天石莲来到公司上班，坐下来刚想写报告。女秘书就来告诉她说：
　　 “石莲，我来告诉妳，公司的那间空房决定分给妳住了。妳不用打报告了，人人都有房住，没人跟妳抢了。”
　　 “是吗？太好了。太谢谢妳了。”石莲听了高兴得不得了。
　　 “不过，这房太靠近厕所了，太委屈妳了。”女秘书说。
　　 “哎呀，大粪我都挑过，还怕厕所？只要有地方住就得了，我不嫌弃。”石莲说。
　　 “领导说，如果妳要就给妳。如果妳不要就留公司做杂物房。不过妳住一段时间，以后公司会给妳换房子的，放心吧。”女秘书说。
　　 石莲他们终于搬家了。他们在这个城市里终于有了立足之地。在这个不到十五平方米的房子里两个孩子高兴地跳了起来。可是毕竟是一楼，南风天房子里到处是水。这个时候，大家就高兴不起来了
　　 “爸爸，妈妈，我们不要住这样的房子。我们要住楼上。你们看人家住楼上有多么好。”孩子们说。
　　 可是不住这里又能住那里呢？楼上又没有空房。石莲和阳光只好搬来一些沙和砖块来，铺在地板上。房子铺好了，比原来舒服多了。然而，舒服不舒服还是小事，会不会给大人和小孩带来风湿才是大事。但是，无论如何石莲他们一家还得在这个房子住下来。石莲一家人在这房子里不知道挨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终于有一天，公司的楼上又有一家搬走了。有了空房，石莲一家就可以搬上楼了。这里比原来一楼的房子宽敞明亮。更重要的是，在楼上不会因为南风天就满地是水。不用担心得风湿病。在这个房子里，孩子们更加高兴了。从此，石莲他们终于有了一个舒适的，安乐的家。
　　 石莲在公司里总是努力地工作，尽力地完成工作任务。因为工作多，免不了要加班加点。加班加点是没有补休，也没有加班费的。但她从
　　 来不敢计较得失。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工作岗位，保住自己的饭碗，她就心满意足了。她哪里还敢计较得失呢？这是说得难听的。说得好听的呢
　　 ，就是多做点工作，多为公司，为国家作贡献。
　　 石莲在公司里，尽可能地团结周围的人。她虚心地向同事们学习。特别是向老同志和资历、学历高深的，有工作经验的同志学习。她的虚心好学常常得到大家的赞同。同事们平时也都非常热心地帮助石莲。可是有一次，石莲因为在抄写文字时写了一个错别字。有人跑去对经理说：
　　 “经理你看，像她这样粗心大意的人，怎么能做这样的工作呢？......”
　　 这个同志的滔滔不绝，让石莲非常尴尬。按理说，这个同志完全可以当着石莲的面，指出石莲在工作上的错误。用不着背着石莲在经理面前说三道四的。石莲又特别担心经理以后会因此消她的差，放她的长假。可是人家经理是明理的人，有水平的人。他看出石莲的工作能力，还有勤奋好学的精神。一个刚上岗不久就能独立工作的人，你说经理会轻易撤她的职吗？再说，也不能因为这点小错就撤一个人嘛。做领导的才没这么笨呢！就像前人所说的，工作工作再工作，学习学习再学习。人总是要在工作中不断地学习，不断地学习才能改正工作上的错误，才能使工作得到进步。
　　 “我看，他是怕石莲有朝一日会抢他的位置。”
　　 “是的，我看他的心里不平衡。”
　　 “哎呀！有什么平衡不平衡的呀？谁有能力谁就上去，这就是竞争。”
　　 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
　　 石莲于是明白了所谓竞争的意义。她理解别人的心情。她不敢也不能记恨人家，因为那是她的上司。况且以后还有许多事情要请教他。她怕影响团结。她觉得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跟人家闹别扭。她更不想跟别人争什么。她认为，在职位上是不需要争大争小的，这样是很没意思的。
　　 但业务上是要争高低的，这样才能互相学习，才能互相促进，才能有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