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散文随笔】十年之间
十年前的夏天,换下蓝白分明的小学生校服,在桐树下打着秋千,忐忐忑忑又朦朦胧胧的期盼着开学,开学就读初一了。而且从儿童晋升至青少年,这意味着,从此以后的整个小学校园里的小学生都比自己小。
十年前夏秋衔接间,故乡遭到五十年不遇的洪灾,雨水浸淫着黄昏里的村庄与饱满丰富的庄稼。那时毕竟还小,不明白灾难的意义。犹记得天晴后天空很蓝,云朵很白,让人以为是那套不用再穿的校服熨在了天上。
2000年九月,我走进那条蜿蜒的乡间小路,走进初一的教室。
2002年冬天一点都不凉的冰激凌烙在了我的指尖,2003年夏初的一个晚上,在皎洁美好的月光下,我与三个好朋友各自说出自己未来的梦想。
我说,将来我要建一座牧场,名字叫“夕雾牧场”,种很多植物,养很多动物。会建好多小木房子,并且漆成各种各样的颜色,朋友们在外面漂泊累了可以到我这儿小住,喜欢哪种颜色就住哪间房子。她们三个的梦想是什么呢?我一点都不记得了,月亮越发洁白,明亮,我们的衣服上和面孔上像是笼罩着一层浓浓的白雾。我不太明白我为什么会觉得那天晚上的月光像白雾。白的让梦飘渺,让现实不安的白雾。
从2000年到2005年,我走了很多路,遇到很多人和很多事情。
但是原谅我,我记不清楚他们的面孔与名字,记不清楚我们曾经发生过的故事。
2006年,我遇到一群人,一群疯子,我们疯了一样相爱,疯了一样互相伤害,疯了一样相互依偎、疗伤。18岁,人生最美好的年华,我们用眼泪和笑容浇灌出一地青涩的悲伤。我们在2007最热烈的太阳下告别,从此没有再相见。
2007年秋天我突然醒悟,想要一个牧场的梦想是不可能实现的。但仍未放弃,为此,到底承受了多少艰难?我忘记了,我愿意原谅我自己的遗忘。
2008年到2010年,人生中最安静也最煎熬的三年。三年里,生活中的波澜一波一波悄无声息的掀起,我沉默着接受。我只后悔,自己在可以反抗的年纪选择了接受。原本应该艳丽的时光,被我度的荒芜一片。
青葱年月,从未认真喜欢一个人。
十年里,从未像一般的女孩一样同自己的男朋友约会。所有一般女孩恋爱时做的一切,我一件都没做过。我曾视为骄傲的坚持,几乎成为我生命中的一个断章。
2009年,认真爱上一个人,但仍阻止不了我生命里继续着的苍白。
一个人念书,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日复一日在迟暮中散步,一个人听音乐,一个人写字。我很明白,这一切都与人无关,与孤独有染。我只是强迫自己给自己一次又一次睁开眼睛的机会,告诉自己,遥望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我不愿意承认,已经没有多少人和事能激起我心底的涟漪。
2010年八月,一个人问我,现在过的好吗?应该很快乐。我盯着他的眼睛不假思索的回答:不,在这个地方,我从未快乐过。
我从不对别人撒谎,我只对自己撒谎。这个谎言跟随我好多年,我一直告诉自己,生活很平静,没有艰难。我一遍遍忽略身体里随时会喷薄而出的渴望。一次次在梦里飞翔,或者不顾一切的奔跑。草原,山脉,森林,天空,这些梦中的情景,见缝插针化作渴望的怪兽攻击我的心脏,让我清醒时候无比煎熬。
煎熬,是最让我恐惧与无奈的词语。我在无数个瞬间嘲笑过野蛮而又软弱的自己。但转瞬我又强迫自己忽略这些嘲笑。
失眠是伤感的一种方式。为了让自己少些伤感,我失去了失眠的兴致。经过这么些年,已经能够不动声色的将枯萎掩饰。
喜欢的诗人与作家,十年里只是缓缓递增,而不曾减少。我不喜欢改变,不是倔强不是懒惰。一种泡面吃上一年,一种口味的棒棒糖从第一次吃到如今都喜欢。
我告诉狗獾,我爱你的心,每天都是新鲜的。
我是这么善于遗忘,不需告诉自己,就能把喜爱与厌恶重新开始一遍。
这么些年,我的朋友还是那两三个,好像这些人就把我的友谊填满了,再也接受不了其他。
除非,除非在一夜之间经受失去的尖锐疼痛。脱胎换骨一番,那么明天,什么都变了,唯有我还是不动声色的朝前走。越难过,越冷静。
嗯,不动声色。终于深切明白不动声色是一种窒息般的美丽。倔强而沧桑。
2010年九月,我的故乡又遭遇了如十年前一样声势浩大的洪灾。这一次,我明白了灾难的意义。那些游走在门前的鱼儿,漂浮在水面的植物果实,一点都不美,而且让人好伤心。
我没有祈祷,没有祝福。我什么都没有做,在这座潮湿难耐的城市,我生病了。我懒得去寻找病因。
清晨时候,看到稻穗都窜了出来,一片连着一片,充实而壮观。我突然很想哭泣。巨大的空茫笼罩下来,我想离开。我不需要天降大任,只不想再让心禁锢在煎熬里。
十年,走的那么快。可我不知道,这十年能否镌刻一些什么,能否不被遗忘。
2010年9月,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