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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第五元素】逃


作者:郭敖 童生,517.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975发表时间:2008-11-26 16:30:33

我是阿木,那一年我在东湾的河边。独躇着这个雨季。
  
   三月的桃花地不是很干燥,在扑天盖地的花瓣和零乱的树枝下面,土地呈现湿润而泥泞散乱的曲线。沉寂的午后,阳光霸道地怒视着整个河岸,山坡下的村庄,远处那些低矮密集而横七竖八的房子羞涩成雾珠而生出铁锈一般的颜色。在东湾的河流上游美丽地盛开着,这是三月里的一种独特的风景。优雅而湿润。
   三十年前故事中的人物是我的父亲,他们缓慢地从那些低矮的房子中走来,两个男孩年龄相仿,十四、五岁的样子,有着类似的古铜色粗糙的皮肤,赤裸着膀子,只穿一条洗旧了的蓝色大裤衩。到来这个东湾的河边,他们欢快地迈着大步横穿过这片桃花林子,使桃树的枝干发出了经久不息的摩擦声。桃花散落在地上。赶着羊群从这片树林里经过。血红的花瓣落在纯洁而雪白的羊毛上。记得那个同父亲一起放牧的男孩大概叫氓,而父亲叫佑。
   氓在山坡上捂着嘴巴大叫佑的名字,把羊群赶到东湾的河边,小河呈一个弧线的弯曲状,羊群圈在里边,安静得不必让人担心。氓和佑在夕阳下的河水洗过澡后平和地躺在河边,氓拔了一根青嫩的芦苇咬在嘴里,他的牙齿有一点黄,抿了抿嘴,说:我喜欢上了林,村东头那个寡妇的女儿。
   佑从草丛中坐起身说:那你喜欢她什么?
   氓说:因为她的脸生得俊俏。
   佑突然笑了,笑得直不起腰来。说:嗯,那娘们的屁股很圆,摸起来一定很舒服。我如果是喜欢她,一定喜欢她够骚。
   氓也笑了,笑到最后脸好像被蜡封住了一样僵硬了起来说:怪不得人都说你是一个混蛋,原来你一直都是一个混蛋。
   佑说:既然我是混蛋,明天我就把那小骚娘们给干了。哈哈。
   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在笑,笑得比以前更凶,笑痛了肚子捂着满地打滚。惊动了吃草的羊群。夜幕来临的时候氓牵着他家的山羊回家。氓的背上驮着一只草筐是满满的带着暖意的羊草。草筐已经被青草的颜色所覆盖,起初氓并没有想到河边来。他想这是因为河岸上水草茂盛的缘故,羊总是喜欢朝那边走。在他十三岁的生日的时候,他在东湾的河边看见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孩在河里洗澡,到现在已有好多年了,他一直忘不了那个女孩雪白的肌肤,和修长而性感的大腿,那个女孩的屁股很圆。在很久以后他知道了那个女孩叫林。一个干净得像他身边的小山羊一样的女孩。他在那天晚上回家以后看见自己邻居四婶穿着透明的花布衣裳,走路的时候两个大奶子上下乱颤。他的心里像极了几十只小鹿一样乱跳不止。不禁面红耳赤。他把羊群赶进圈里,倒在床上却失眠了。那天晚上一只母山羊一直在叫。
   环绕桃林的河流迟滞地流着,桃林环绕了这个村庄,在湿润的空气里河水冒出若有若无的暖气,一层细微的水滴笼罩着这个村庄,一棵枯死的大枣树生长在桃林最高的山坡上,树根下积累着大块的石头。
   氓经常坐在大枣树下的石头上望着村东头的寡妇家。那一天晚上她看见寡妇和一个男人走进桃林,男人脱光了衣服抱着裸体的寡妇在树林里打滚。两个人激情地在湿润的黄土里挣扎,寡妇摇摆着丰腴的身体,一只手抓住一枝桃树的根,手指甲伸进了湿润的泥土里。偶尔发出刺耳的尖叫,一阵激情后,两个汗迹斑驳的身体平静地躺在泥泞之中。他们的汗水从皮肤上流淌下来,仿佛透明的小虫子一样慢慢的划过身体,像光斑那样闪闪烁烁的。
   桃林里站立着一个造型简陋的稻草人,一根发叉的杂树棍子,顶着一只黄色的破草帽,氓记不得了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自己曾经也立过这么一个稻草人。大概在什么时间自己已经记不得了。稻草人上空盘旋着飞鸟,不敢介入。
   他再次想起了穿白色棉布裙子的女孩,她的美丽的容颜栩栩如生,她的孤寂的神情一如既往,落寞而孤寂。他看见女孩纤细如玉的右手,她的右手紧紧握着那块纯白有着蓝色条纹的手绢。以及她圆润的屁股。在下午放学的路上他私下的听到村里的两个姑娘谈论一些事情,一个胖姑娘说:听说那东西破了很疼的,钻心窝子的疼。
   一个矮个子的女孩说:你个小骚蹄子,整天竟想那事,要不给你找个结实点的给你捅破了试试?看不把你疼的咿咿呀呀地乱叫。
   矮个子的姑娘把话说完,觉得愈发的有趣,不禁被自己说的话给逗笑了,捂着嘴笑弯了腰。想到这里氓的脸彻底的红润起来,那些语言像灰色的画面一样在他脑海里闪烁,林圆圆的屁股和寡妇丰腴的大奶子。他突然感觉到身体要爆掉。那天夜里氓第一次手淫,在东湾的桃林里。然后走到河边隐隐地睡去。
   氓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太阳已经升得很高。
   他坐在岸上,觉得阳光刺眼,桃花在烈日下像血一样的红。他在河边用手捞了一把水泼在脸上,用袖口沾了一下脸上的水迹,蹒跚的走到村子里。
   在寡妇家门口的弄堂里和佑打了个照面,佑吹着口哨从寡妇家门口经过。佑黝黑而健康的笑容充满了阳光的气味。
   氓在家门口听到母亲在灶锅台前拿着葫芦瓢从缸里舀水,知道儿子一夜未归这时候才回来,转身把手里的瓢向氓掷了过来,水像晶莹的花一样泼到氓的身上,母亲一边骂着,一边便追出来,氓转身跑开,躲在大门外木质的栏杆上,探着头看母亲。母亲由于跑得太快,一脚踏在自己丢在地上的葫芦瓢上,把葫芦瓢踏成了两半,摔了个满身好看,骂道:你个死孩子,到处乱跑。夜不归宿,将来一定跑得像你那死鬼老爹一样,十几年不见个鬼影。
  
   看见母亲生气,氓收拾了地上的东西,进屋帮母亲晒麦子。
   地上的麦袋让老鼠咬破了,麦粒沙沙地从黄色的羽林袋里泄出来,整个屋里浮起了粮食的清香。母亲坐在床上哭。氓把地上的麦子扫进竹箕里。泥地上还散落着黄色的麦子。氓看着母亲呆滞的眨巴着眼睛,母亲笑了,他在母亲的笑容里看见了那个男人。他突然记得那个男人是自己的父亲,直到现在一直杳无音讯。
   4月初,氓写的文章在学校的报纸上发表,氓给学校里多要了两张报纸,一张拿给了母亲,另一张自己折叠好了用一本书夹着放在箱子的底部结实的保存起来。然后把最后一张报纸拿给佑,说:这是学校里出的,没有几张,很经贵的,我拿了一张给你。佑接过报纸草率的折叠在了一起,装在了屁股兜里,氓有点心疼,他希望佑能够看见自己的文章,佑终于没有去翻看那张报纸,只是拍打了两下屁股上的泥土,转身走开。氓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点失落。
   下午他听到佑一直都在和东村头的寡妇争吵,寡妇说:你少来臭美了,一个穷酸的臭小子跑到我们家来耍流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在晚上他看见佑和林拉着手走在东湾的河边,林的笑容像撕破云层的阳光一样,那天晚上氓再一次看见一个陌生的男人和东村的寡妇走进桃林,他们在桃林的沟里氓从侧面的小山坡下绕开了他们。走向了东湾的小河边。
   东湾的小河边,一个黝黑的男人,抱着一个雪白肌肤的女孩,男孩插入女孩的下身,女孩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女孩是林,林说:原来那个东西破了真的很疼。男孩的下身没有抽动几下便停止了,乳白色参差着生玉米渗气味的精子泄在了女孩的下身,在月光下发出斑驳的光点。
   女孩的屁股很圆。疲惫了躺在月光下的草丛里。
   第二天早晨,氓赶着羊群走在东湾的河边,羊群沉默的吃着草,偶尔的一只羊抬起头来环顾一下四周。然后把头埋在草丛中。今天的太阳异常的圆,很热。他随手拿了河边的一张报纸挡在头上,在阳光下他看见了那张报纸上有着黑色的血迹,那正是他给佑的那份报纸,血迹就印在他发表的那篇文章上,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桃林远处的稻草人在烈日下枯萎的竖立着。佑赶着羊群从桃林里走来。佑向他走来,把羊群圈到河边,然后席地坐在地上。
   佑说:今天的阳光真的很好。
   氓说:其实很多美丽的故事在开始的时候,悲剧就已经诞生,就像一个婴儿在美好而温暖的怀抱里孕育,然后慢慢的长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突然感觉到累了,我想离开了。
   佑问:你即使离开了又将要到哪里去呢?
   氓抱着脑袋想了很久,使劲的拨着自己的头发,脸像猪肝一样的红。然后平静地说:不知道。
   梅雨在这个山村的上空紊乱地倾斜,没有人喜欢这种讨厌的雨,就像一个淘气的孩子。雨季里的人们往往显得行色匆匆,每个人看上去都心烦意乱。
   雨点桃林山坡石子路上激溅着,雾蒙蒙的,今年的梅雨与往年没有太大的差别,雨点忽疾忽轻地透过雨伞打在人们的头上,雨水划动的线条在空中有序地射下来。打湿了人们丰饶多变的日常生活。
   氓蹲在门口帮母亲磨刀,他模仿村里人磨刀的方式,用一块石砾砖在齿轮的锈斑上打磨,每磨几下都要淋上几滴水,被太阳光一照,刀便显出了原有的冷峻而优美的面貌。
   两天后,他看到几辆警车从自己的家门口开过,村里传出话在桃林里发现了两个人的尸体,一个是陌生的男人,一个是东村头的寡妇。死的时候被人扒光了衣服抱在一起。男人的脸被刀子划得很花,脸上血水和泥水混合在了一起,已经很难分辨出是谁。村里头去了很多的人看热闹,那一天桃林里挤满了人。派出所里的工作人员在河边发现了一张报纸,报纸上有黑色的血迹。那一天村里头所有的人都去了桃林,只有佑一个人坐在东湾的河边,林趴在母亲的尸体上哭,然后被村里的妇女们拉开,她就坐在稻草人的旁边哭泣,远远地望着母亲的尸体。直到哭得累了,趴在地上慢慢地睡去。
   氓走到佑的身旁在河边坐下,说:桃林里死了人,很多的人都在看。
   佑说:我早看见了。
   氓说:大家都怀疑是你。
   佑奇怪的问:为什么?
   氓说:大家都知道前天你和寡妇吵架,现在她死了。
   佑说:我没有杀人。
   氓说:你还是逃吧。
   我没有杀人,我为什么要逃?佑斩钉截铁地说。
   氓捡了一个块石头,用力的掷向河中央,说:我们一直都在逃避着,逃避着世俗不变的反复,因为世俗让我们习惯了看同样的一片天空,走同样的路,到达同样的目的地。也许我想离开了。
   那天晚上,氓收拾了行李,拿着母亲给他缝制的劳动布书包,书包上还有粗糙的灰色的线缝,在走出山村的时候,氓决定去自首。他始终无法逃出自己所绑定的结。
   在氓见到东村的寡妇和一个男人走进桃林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那个陌生的男人是谁,那个男人长得很像氓,在他很小的时候见过那个男人的照片,那是母亲一直所守候的男人,在刀子捅进那个男人的胸膛的时候,他依旧恨着那个男人,在毁去那个男人容貌的时候他忘记了父亲的样子。突然想起了母亲的笑容。慈祥而安逸。氓突然笑了。
  
   氓进入派出所的第二个周,在监狱里疯掉了。母亲去看过他几次,拿着他最爱吃的桃,用木质的竹篮挎着。
   那一年冬天,佑和林结婚了。清明节他们到山坡上去扫墓,坟墓前插着一个简单的稻草人,一根腐朽的木棍插在地上,几根断裂的桃枝绑在木棍上,算是稻草人的胳膊。稻草人依旧还在,只是在上空盘旋的飞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佑一直都没有去看过氓。
   五年以后,在新椿树街上佑看到氓疯癫地在街头上玩耍,那天下着大雨,佑走到氓的跟前蹲了下来,氓用呆滞的眼神看着佑,说:你是谁?
   佑说:其实从故事的开始我就已经知道,我们无法逃出自己的宿命。在寡妇和那个男人死的那天晚上,你在东湾的河边强奸了林,也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林为你生过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很可爱,他叫阿木。
   氓的眼神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大叫的跑入雨中,他叫的声音很难听,像杀猪的一样,不知道是哭还是在笑。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群,只是时间过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七月的太阳很大,也很热。那年的雨季一如既往的到来。
   ——《北京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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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逃”不仅仅是跑路而避难,更多的是不敢面对。读完这篇,我似乎也站在东湾的河边,裂心地想着故事的结局,阿木的未来! 【编辑:玟怊】【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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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七夕夜        2008-11-30 16:16:03
  最无辜的无非是阿木。。
笨笨的小女子。。
2 楼        文友:康碴控        2015-09-12 18:40:05
  写的真不错,祝创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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