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在丰收的繁忙之后，便进入一个萧疏的季节。
　　 小学书上有一课文是：秋天来了，树叶黄了，一群大雁往南飞......随着秋的脚步，秋风飒飒，树叶开始了最后的狂舞，渐渐褪去绿色，进入五彩缤纷的季节。当树叶的梦幻随风飘落，终于落叶归根的时候，树林子里落下厚厚一层叶子，成为农村冬天的可燃材料。每当这个时侯，我们上场了。
　　 搂树叶是深秋必备的功课。早晨四五点的样子，哥哥就叫醒我，我还睡意惺忪，眼睛睁不开，怔了半天才穿衣起来。我们推着独轮车（与南方鸡公车相似），背起竹耙①，还带着两个花包②，打着哈欠，下意识地迈着脚步。车轮吱吱钮钮为我们伴奏，出村口立刻被浓雾吞噬。四下很安静，只有谁家的鸡在打鸣，引得全村的公鸡盲目的乱嚷。
　　 村外的田野一片迷茫，雾霾笼罩着大地，走到小路上，露水打湿了鞋子。树林子距村子有三四里地，几乎是凭这感觉来到树林子，只有树叶被风吹动的响声。
　　 那时，村外有两片土丘，我们叫做土疙瘩③。据奶奶说，土丘是被“红风”④刮出来的。长大后才了解到，这儿是滹沱河故道，土疙瘩是明清时代秋天发大水时留下的遗迹。沙丘上并没有刻意栽种，却自发长满了椹、桑、柳、杨、枣、榆，还有荆棘等，最多的是小杨树。小杨树是土生土长的本地树种，风刮起来，“嘎啦嘎啦”乱响，俗话叫做“嘎啦叶”。小杨树叶子是人们作为燃料的首选，叶子大，厚实，主要是容易被竹耙搂起来。
　　 停下车子，先用竹耙打“格拉”，就是先搂个圈子，一般将凡是连成片的小杨树的落叶范围。全部都圈起来，虽然不是画地为牢，但是证明这里已经有人占下了，是我们的领地，他人不得染指。早晨的树叶湿漉漉的，我们替换着将竹耙伸出老远，再拉回来，如此反复。竹耙因草的拦阻，不时地跳跃，树叶也随着竹耙，像水波一样卷起来，如涨潮的浪头冲着脚面。树叶越积越多，竹耙搂不动了，就搂成堆。一个个树叶的堆堆，堆在地上，远看就像新隆起的坟堆。在替换搂树叶的时候，我们还仰头看着树，对黄叶多，树叶密的树木，就用力在树干上踹几脚，有时候，还爬到树上，摇晃树枝，迫使树叶提前降落。我们打的“格拉”全部被圈拢起来，好像围猎一般，头上流着汗水，心里充满兴奋，早晨的战果很是辉煌。这时候，也有人来搂树叶了，他们只能去更远的地方。
　　 休息片刻，便铺开花包装包。花包铺在树叶堆边上，用竹耙搂进去，或者用脚推用手拢，装完一堆，再装下一个。两个花包装满，还装不完，只能下一趟再来装。花包抬到小车上，高高的，为防止翻下来，就用绳子捆好。哥哥推车，我在前面拉车。哥哥根本看不到路，只能凭这感觉跟着我走。连续三趟，将树叶堆全部拉回来。小院里，树叶堆成小山。搂树叶不是技术活，但绝对是那个时代必不可少的简单劳动。生活离不开树叶作为柴火燃料。所以，只要树上有树叶，不断飘落，我们都要起早贪黑，去搂树叶。一般柳树、榆树等的叶子太细，竹耙搂不住，树家中的可以用扫帚扫起来，而土丘上的只好放弃。树叶子主要是用来烧饭，树叶“煊”，蒸馒头窝头必须与棉花秸等一起烧。不过小杨树叶耐沤，不易腐烂，所以农村还用来盖房用。铺上苇箔后，再铺上厚厚一层树叶，既可以保暖，还能减轻房顶重量，再就是防止漏雨。铺好树叶后，压土抹泥，房子基本完成。
　　 竹耙在过去，是农村主要的生活用具之一。搂树叶是其中一个，还可以搂棉花叶、豆叶、谷茬等，晒麦子玉米的时候，也用来摊晒，来回搂一遍，让粮食充分晾晒。时间一长，竹耙的钩会变直，便自己用火烤了用手将其弯起。
　　 往事已逝，儿时记忆分明。每当秋天来临，树叶飘舞的时候，不由想起搂树叶的故事。如今的树叶子已经退出生活舞台了。煤炭、液化气、煤气、电替代了植物燃料，而树叶在农村仅仅是归根，而城市的树叶依然是一把火烧掉。过去哪有心情欣赏树叶的绚烂？温饱温暖才是最迫切要求。生活水平的提高决定人们的文化欣赏程度。过去看到“霜叶红叶二月花”的霜叶，知道一年一度搂树叶的时候到了，现在读书多了，知道霜叶是独特的美景。呵呵，儿时的记忆永远是美好的，虽然那时候很清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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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释：
　　 ①竹耙：用竹子编成，一般二十余根，前段弯曲，有一两米左右把。齐白石先生曾画竹耙。
　　 ②花包：用自织土布做成，约四五平方，四角有绳带，可捆绑。花包名称由来，大概开始主要用作包棉花。现在多用编织袋做成。
　　 ③土疙瘩：土丘，沙丘。
　　 ④红风：就是沙尘暴。红风袭来，天昏地暗，白天点灯。又叫黑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