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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回忆当年在皖南山区的朋友和事


作者:江苏黄云峰 探花,18807.8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640发表时间:2010-10-25 15:36:56

《泾县专刊》和《今日旌德》收到,很感谢江涵先生的热心,把我的散文《那山路是省略号》和《江村现象》分别刊发在《泾县专刊》和《今日旌德》上。江先生的后注,有一点需要更正,那就是我弟弟是1968年从芜湖下放到泾县榔桥西面后村的,而不是1960年。后村当年可能归属泾县白桦公社。1970年,弟弟从泾县参军,我1969年和1970年去过后村,并在那儿过有月余。《那山路是省略号》是20年前应《安徽日报》黄山副刊编辑郭强老师之约写的稿子,当时副刊正在搞散文大赛。得郭强老师的厚爱,稿发《安徽日报》黄山副刊。
   《那山路是省略号》是写我当年在泾县和下放知青魏道华登山的感受。我弟弟的朋友魏道华,也是芜湖下放知青,因其父亲历史不清,所以,他的母亲和两个妹妹受到株连,一起下放在泾县白桦公社。1969年,我没有下放,在芜湖等待分配工作,闲极郁闷无聊,便去泾县看望弟弟。那时知青没钱,所以很少买车票下乡或返城,大多是搭顺便货车。我当然也是,好在魏道华跟长途货车司机很熟,所以,我便和他一起搭顺便车去了泾县。
   魏道华是单独住的,离我弟弟住的后村不远,他约我到他住处玩。他当时住在后村西北的举山(不知是否叫举山)脚下,一条榔桥河将后村和他的住处隔开。河上有座青石桥,不过,那是断桥。桥上爬满青藤、杂草、野花。过此河,需走杉木桥。杉木桥共三段,每段由三根杉木编排而成。魏道华住的是三间茅草房,屋后有一片青青的竹林,林后是举山。原以为举山在这儿最高,后来登上举山后,才知道,举山后面,山连着山,一山更比一山高。房前有清清山涧流水。树间鸟鸣,田中人踪。走进草屋,空荡如洗,只有黄黄的后泥墙上,横挂着一枝很大、很长、曲曲弯弯的鲜树枝,枝间很诗意地点缀着朵朵花儿,那花很美丽,很鲜亮,很火红,也很朝气。竹林外,漫山遍野都开着这种花。开始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花,便问当地一个年轻的姑娘,她笑着跟我说叫“刀尖花”。那是方言所致,后来才听魏道华说,是杜鹃花。
   在魏道华处过有七八天,他招待我吃乌米饭和鲜竹笋炒的菜,喝的是野茶。那野茶入口很苦,进入嗓门很甜。那茶不知是什么做的,叶片很大,没有一片是鲜嫩的叶尖。在那个年代,下放知青在农村生活很苦,不会做饭,不会炒菜,不会洗衣服,一句话,不会过日子。种田没工资,全靠父母支持。所以,那时知青偷农民的鸡、鸭、蔬菜、花生、山芋等现象,时有发生。——他们总要生存呀。在魏道华处连过几天,米和菜都是他母亲供给的,我不会做饭,他既要劳动,又要做饭,真让我不好意思。
   回到弟弟的后村,第二天,便发生后村农民追打魏道华事件。当年,我写了一篇日记,记述了当时的情形和自己的看法。现在看来,自己的看法太左了,为尊重史实,我还是全文转载如下:
  
   1969年8月30日多云转阴农历七月十八
  
   昨天下午,几个下放知青和暂时还没下放的我,正坐在榔乔的徽式瓦房内谈笑风生,忽听对面小队部里,嘈嘈嚷嚷,吵吵喝喝,好像出了什么事。
   我急忙出门,向小队部走去。没走多远,迎面碰见面色苍白惊慌不安的魏道华(下放知青)匆匆地跑了过去,钻进知青宿舍。
   紧追在后面的是一群怒气冲冲、蜂拥一团的本村社员。就像“秋收暴动”一样,他们手执棍、耙、锨、杠,呼叫着直奔大华而去,看样子,欲治大华于死地而后快。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因为一点萝卜籽的事。道华的母亲(下放户)想要一点萝卜籽用,小队不给。道华便去找。这时队里正在开全体社员会。一个早就看不惯下放学生的社员,马上提出反对,于是,就吵起来了,接着就要握拳动武。这里社员宗派主义严重,常常好欺负外地人。这次,他们有几十个男劳力在这儿,还怕你一个区区的下放知青,于是,就要揍魏道华。好汉不打庄,道华一看势头不妙,只有逃窜。
   经过多人的说事调解,才避免了一场流血事件。有人问,道华一个人怎么敢在那种场合闹事,不怕吃亏吗?不错,他如果不走,在会场上肯定吃亏。但是,他离开会场,来到知青点就不怕了。因为知青点里有九个下放学生,他们都是打仗的“祖宗”,几十个社员是不够他们打的。何况,下放在这里的学生有好几百人,他们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这些学生,无忧无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而农民呢,一家一道,老婆孩子跟着,战斗力不行。这到底属于什么问题?因为一点萝卜籽,至于这样大动干戈吗?
   细一了解,原来农民和学生积怨已久。
   农民本来就看不起学生,因为学生下放到他们这里,活不能干,却能干坏事,偷鸡摸狗,打乱了他们原来的平静的生活。学生当然也看不起农民,都喊他们是“乡里二哥”(工人是老大哥)。
   实际上,学生在农村参加生产,就不能摆知识分子臭架子,就不能把城市的那一套生活习惯搬到农村来。不要穿得像阔少爷小姐似的,娇得像宝贝似的。到农村来,应该按农村的风俗习惯办事,不要把自己看得高人一等。学生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多识两个字罢了。然而,过去的思想却臭得要命,理论不与实践结合起来,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学生回农村,要拜贫下中农为师。贫下中农的知识是丰富的,只不过不能用文字表达出来罢了。实际上,他们哪天不做最新最美的文章,哪天不画最新最美的画图?
   学生不过读了几天书,而且是僵硬的书,半点用都没有。
   再说了,现在不是六六年,而是六九年。
   六六年,六七年,甚至六八年,学生是威风凌凌不可一世的,是说话算数的,谁也不敢说学生半个“不”字。
   现在不行了,工人阶级已经统治了历史舞台,做了国家的主人,领导了国家的一切。学生是没份的,是受人“再教育”的,动不动,就是无政府主义;动不动,“红白大棍”就要来专政,只有老老实实受“再教育”,不许胡作非为。
   在农村,只有虚心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才有出头之路,否则,你将永远在那儿安家落户。
   总之,学生到农村,应该遵循农村的一切风俗习惯,否则,将碰钉子。而且会碰得你晕头转向。今天发生的事,就是一个例证。
  
   附:《那山路是省略号》
  
   有次去山区,朋友邀我爬山。
   我这个平原的汉子,走旱路并不在乎,因为那路是平躺着的。即便是曲曲弯弯,人也可以立在上面。但攀山路外行,因为山路是立着的。
   山在他房后,不高,无名。但陡,像老山界的雷公岩。因为山脊呈人字形,朋友封其雅号:愚人峰。
   愚人峰,山路愚人。朋友说,那山路不是直线,不是曲线,是省略号。
   我以为他开玩笑。
   但见他登山时,忽抓野藤,忽攀老枝,忽钩山隙,忽踩峭石,那本没有的愚人路,分明让他的手断断续续的点在野藤老枝山石茅草之上,却是个大的省略号。
   朋友蹭蹭蹭,很快爬到了山顶,好像没费什么力气。手脚配合默契,落在省略号的那个点子上,他似乎胸有成竹。他上去了,省略号也就没有了,但那省略号的影子却印在了山上,我照着攀登。
   我可没他那样轻松。他像猿猴,我像狗熊。手,紧张地移;脚,颤颤地挪。每拽一根野藤,要试拉几次,生怕藤断人失;每蹬一块山石,总要是踩几次,惟恐石动足空,坠入山中。
   我不敢回头。陡峭的山腰,踢踹雄心,恣吻愁绪。裹足,盗汗,心虚,胆寒,我想后退。山上的朋友喊加油。我感到了羞辱,向上攀,不回头。
   此刻,山腰有景,有色,有趣,我不留恋。因为我不愿横行,也不愿停留,停留和横行到不了山顶。再说,不上则退,否则难摆脱手脚并用的困境。
   咬紧牙,豁上命,总算上了愚人峰。那是靠朋友的精神,自己的努力。
   到了山顶,一身轻松。我忽然觉得自己是刚刚挣脱手脚并用的原始人类,独立,自由,真正的成了现代人。虽然,攀山路时,我也是立着向上,但这种立,身不直,腿不正,大脑不自主,手脚不分工,一切受山支配,那不是真正地立。
   到了山顶,我才确实感到:天地之大,自身之小。我看到,山下树高千丈,难遮山头纤纤寸草;大地江河澎湃,竟有这山颠的殷殷泉滴。
   我昂首愚人峰,披一天彩霞,迎八面来风,借四方草馨花香,抒人生之豪情。山上的朋友赞我高出愚人峰,山下的朋友誉我融入山峰中。我说,我既不愿意高于次山,也不想融入愚人山石。留在山上,只能是山;回到人间,方才为人。
   不过,下山的我,已不再是上山的我。那个原我,以糅进了省略号;这个我,才是社会需要的真我。
   啊,愚人峰不愚人,可惜,我只蹬过一次;啊,省略号不省力,我只留下一回。后面的山还很多,我能留下多少省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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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很安静的文字,感受到一份淡然,亦有一种情怀,对人生,对岁月的感念,阳光下读此文,便有诸多感想,那年那月那人那事,如清流小溪,潺潺而来。【编辑:梅暗香】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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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梅暗香        2010-10-25 15:37:12
  很安静的文字,感受到一份淡然,亦有一种情怀,对人生,对岁月的感念,阳光下读此文,便有诸多感想,那年那月那人那事,如清流小溪,潺潺而来。
爱哭爱笑,爱静爱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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