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枪声响个不停，响彻了整座青石山。
　　 萧雨红着眼睛不停地扣动着轻机枪的扳机，将仇恨的子弹一颗颗射向涌往山顶的鬼子，鲜血从她美丽的脸庞流下，浸透了衣服。
　　 山下涌上来的鬼子兵离顶峰阵地不足二十米了，何小果舔舔干裂的嘴唇，挣扎着用右手将剩下的手榴弹捆在一起，藏在身下，轻声地唱起歌来：“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河西山岗万丈高，河东河北高粱熟了。万山丛中，抗日英雄真不少；青纱帐里，游击健儿呈英豪。端起了土枪洋枪，挥动着大刀长矛，保卫家乡，保卫黄河，保卫华北，保卫全中国。”
　　 ……
　　 鬼子兵冲到阵地前不足五米了，萧雨的轻机枪根本挡不住潮水般的敌人。萧雨凄然对何小果笑笑：“小果，我先去了。”忽地站起身来，跃上掩体，扣动机枪对准最前面的匍匐前进的敌人就是一阵猛射。几声惨叫，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鬼子不再动弹。同时，后面的鬼子兵也扣动了扳机，“啪啪啪”，萧雨的前胸被打了十几个窟窿，鲜血直流，她顿时倒了下去，倒在了掩体上，缓缓闭上了美丽的眼睛。
　　 看着萧雨倒下去了，何小果没有流眼泪，只是默默地念道：“萧雨，你等着我。”
　　 很快，十多个最先冲上来的鬼子兵看到了躺在掩体里受伤的何小果。他们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子，左臂的绷带被血染得鲜红，她很平静，对敌人恍如未见。
　　 鬼子兵们淫笑着向何小果围拢去，嘴里直叫：“花姑娘，花姑娘的有……”
　　 何小果眼睛里充满了笑意，看着鬼子们围了上来，她藏在身下的右手猛地拉响了手榴弹……
　　
　　 【一】
　　 上午十点钟。
　　 “一班长。”李排长大声叫道。
　　 “有。”古石疾步从队列中跑出来，“啪”地立正、敬礼。
　　 “一班长，我命令你带领一班的战士引开敌人，拖住敌人，保证乡亲们顺利转移。”李排长严肃地下令。
　　 “是，一班保证完成任务。”古石头一昂，坚定地说。
　　 “快去准备。”李排长下令道。
　　
　　 村子里一片忙乱。乡亲们惊恐地牵牛赶羊，背着粮食，牵着孩子，在战士们的带领下，急急地向西南方向撤离。
　　 李排长心急如火，敌人离青石村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乡亲们带着家什，转移的速度很慢，如果被敌人追上，那全村五百多人就将面临灭顶之灾。侦察员得到敌人内部消息，鬼子兵两百多人，今天中午会赶到青石村，进行一次屠村行动。李排长深知敌人惨无人道的屠杀，当即决定由一班长带兵阻击敌人，其余的战士指挥乡亲们立刻撤离。
　　
　　 一班长带领战士们装备好弹药，再次来到李排长面前报道。
　　 “一班长，你要拖住敌人，至少要拖到今天晚上，有困难吗？”李排长严肃地看着古石。
　　 古石坚定地看着李排长：“请排长放心，一班坚决完成任务，没有困难。”
　　 李排长点头：“好，拖到晚上，你们趁夜色撤离，我要你把战士们都带回来。”
　　 古石立正：“是。”
　　 李排长挥挥手：“去吧。”
　　
　　 看着古石带着一班的五个战士急匆匆地往村口跑去，李排长忽然心里一阵感动、一阵难过：这个一班长，从来不讲条件，下达给他的任务，总是完成得很好。这次敌人来犯，李排长也没有办法，全排只剩下不到二十人，其中还有伤员。一班长古石有勇有谋，手下个个是精兵，也只有一班最有把握拖住敌人了。可是这次敌人两百多人来犯，肯定是下了决心要屠戮整个村子了，一班连同古石在内不过六个战士，虽然他们都是铁骨铮铮的军人，但面对那么多装备精良的敌人，能拖多久啊？想到这里，李排长心里有些发愁，大声喊道：“二班长、三班长，快些带领乡亲们撤离。”
　　
　　 东村口。
　　 古石从面前站成一排的五个战士身上一个个看过去：何峰、叶北、梁子、大伟、小若。古石忽然笑了，战士们也笑了。
　　 古石神色一正，大声道：“同志们，都准备好了么？”
　　 战士们齐声道：“准备好了。”
　　 古石激昂的声音很大：“同志们，很好，我从你们的眼睛里看到了渴望，一种烈火！一种渴望杀敌的烈火！等一会儿，我们就要痛快地大杀鬼子了，这次来了两百多个鬼子，这样大好的杀敌机会，我们怎能放过？我们一班的战士，从来都是英雄！个个是英雄！鬼子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们能放过他们么？”
　　 “不能！”战士们齐声道。
　　 古石很满意地看着战士们眼睛里的火焰：“好样的！现在，我布置这次战斗具体任务，敌人很多，光凭我们几个人肯定是无法完全消灭他们。所以，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拖住他们，给他们最沉重的打击，给乡亲们半天的转移时间，让他们顺利撤离到五十里外的大北沟。所以，不管任务多艰巨，我们一定要拖到天黑。大家有信心没有？”
　　 “有！”战士们齐声回答。
　　 “很好。这样，我们先到村子外四里地处公路上布置三个雷区，雷区之间隔三百米。叶北，该你大显身手了。”古石看了看叶北。
　　 大家都笑了，叶北兴奋地扬起右拳：“一定要让那帮狗日的尝尝老子埋雷的厉害。”
　　 “埋雷后，我们分成两队埋伏在离雷区1000米远的那个小石头山坡上，用狙击枪对付敌人。当敌人突破第一个雷区之后，离我们的距离大概是七百米。这个时候，何峰，该你发挥了，你扔手榴弹又远又准，这个距离对你来说是不成问题的。”古石继续道。
　　 “是，保证完成任务。”何峰敬礼道。
　　 “班长，为什么要分成两队呢？”班里最小的小若好奇的问道，他今年才十八岁。
　　 古石：“嗯，我们目的是要引开鬼子，最好的办法是引他们上青石山，山中绵延十余里，高一千米，山势险峻复杂，多个地方都可以打伏击，有利于我们脱身。但鬼子众多，他们不会全部被我们吸引到山上去，很可能会让一部分鬼子冲进村子去。那时发现村子没人，他们肯定会沿路追击，我们的任务也就失败了。所以，何峰带一队人吸引鬼子上山，拖住他们。另外我带一个人埋伏在村里，阻扰敌人追击。”
　　 “班长，我和你一组。”大伟连忙道。
　　 “班长，我要和你一组。”梁子抢道。
　　 战士们心里都明白，吸引敌人上山，地势复杂，还可能脱身，在村子里与敌人近身肉搏，如果被鬼子缠上，那活命的机会几乎没有。
　　 何峰看着古石：“班长，还是我带一个战士去村里执行任务吧，你带大家上山，整个任务必须你来负责指挥。”
　　 战士们纷纷嚷起来，争着要去村里。
　　 古石脸色一寒：“不用说了。同志们，事情紧急，时间宝贵，不要做无谓的争吵。大伟灵活，爬树钻林是把好手，你协助何峰，带领战士们吸引敌人上山。梁子，你和我一组。”
　　 “是！”梁子高兴极了。
　　 “敌人到第三个雷区被炸的时候，他们肯定会停顿一会儿。趁那个时候，我们撤退，我和梁子撤进村里埋伏。何峰，你带领战士们往山上撤离，记住，动作越大越好。”古石道。
　　 何峰坚定地：“是，请班长放心，我一定好好地热闹一番，让敌人以为我们有很多人。”
　　 古石笑了：“对，就是这样。好，大家执行任务吧。”
　　 “是！”一片激昂的声音回荡在村口……
　　
　　 【二】
　　 中午时分。
　　 小石头山坡。
　　 躲在石块后，古石掏出一支烟递给何峰，点燃，两人默默地吸。
　　 正在监视敌情的小若悄悄缩下头来，靠近古石：“班长，烟是啥滋味啊？给我吸一口吧。”
　　 何峰伸出手轻轻打了一下小若的头：“小兔崽子，还没脱奶气，就想抽烟，滚一边去。”
　　 小若讨好地笑着，不甘心地看着古石：“班长，我……”
　　 古石笑笑：“你小子，想吸一口？”不等小若回答，却从怀里掏出一根烟，递给小若点上。小若一口吸下去，一股浓烟从口腔和鼻子里窜出，顿时咳嗽不已。
　　 何峰踢了小若一脚：“小声点，叫你小子不要抽，这下呛着了吧。”
　　 小若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背过身去，靠近梁子：“来，抽一口。”
　　 正在聚精会神观察敌情的梁子小声道：“我不要。”
　　 古石看看太阳，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对何峰道：“估计敌人再有一会儿就要来了，我和梁子去山坡的北面半坡上，那边撤进村里很近。按计划进行，敌人进到第三个雷区的时候，你们就开始撤进南面青石山，明白了么？”
　　 何峰郑重地点点头：“嗯。”
　　 古石紧紧握着何峰的手，小声道：“如果……如果我回不来，你要把他们安全地带出去，找到大部队。”
　　 何峰鼻子一酸：“班长，你一定要回来……战士们都等着你。”
　　 古石拍拍何峰的肩膀，回头，小声喊道：“梁子，走。”
　　 梁子猫着腰撤了下来，跟上古石，往北面山坡跑去。跑了几步，古石忽然停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包未开封的“南京牌”香烟，扔给何峰，笑道：“上次夜闯鬼子兵营，顺手牵羊拿的。”
　　 何峰猫着腰接着香烟，放在鼻子边闻闻，一副陶醉的样子。小若小声笑道：“何大哥，你发财了，分兄弟们一支。”
　　 何峰瞪了小若一眼：“杀五个鬼子，奖励一支，想抽，杀鬼子去。”
　　 大伟拍拍小若的脑袋：“小不点儿，想抽烟，到鬼子身上抢去，像班长那样！”
　　 小若恼怒地推开大伟的手：“你们怎么都喜欢拍我的头？”
　　 叶北回过头来，指指前方，示意大家不要再说话。
　　
　　 小石头山坡北面半坡上。
　　 古石和梁子爬在乱石岗上，狙击步枪对准了公路。全排仅仅八支阻击步枪，一班就要了六支，一人一支。其实也不是要的，是古石不交出去。因为八支枪是那次古石带领叶北、梁子夜闯鬼子特务营缴获的，古石只肯交两支出去，排长也没法，只得罢了，谁叫一班战功赫赫呢。冲锋陷阵，还得靠他们，给他们配备充足，这很重要。
　　 古石掏出怀表，看着内壳上的照片，眼里露出了笑意。梁子小声道：“又想叶子嫂子了吧？”说着，凑过头来看相片。相片上，一个窈窕少女清纯地笑着，怀里抱着一本《新青年》。
　　 梁子问：“班长，你真没有和叶子嫂子结婚么？”
　　 古石“嗯”了一声：“叶子是我的同学，还没有毕业我就上了前线，参加了八路军。六年没有见到她了，这些年就靠书信联系了，知道她还在等我，一直没有嫁，也真苦了她。”
　　 梁子小声道：“班长真幸福，还有女人等你，我还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班长，你接过吻么？”
　　 古石“哈哈”笑了：“当然。”
　　 梁子眼里充满了向往，急急地问：“那是什么感觉？”
　　 古石神秘地笑道：“像中枪。”
　　 梁子疑惑地：“中枪？很痛么？”
　　 古石：“不是痛，是像中枪后，动不了。”
　　 梁子“哦”了一声，还是不怎么明白。
　　 好半天，梁子才低声嘟囔道：“要是有个女人吻吻就好了。”他忽然想起了昨天来到青石村的那两个军区文工团的女兵，何小果和陈晓贝，舞跳得好，歌也动听，昨天晚上在全村父老乡亲们面前露了一手，让大家乐得不得了，纷纷鼓掌，梁子手都拍痛了。听说她们俩在大部队转移时候掉了队，在追赶大部队的途中路过青石村的，就歇息了一晚上。梁子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那两个美丽的女兵。
　　
　　 【三】
　　 远远地，几辆大卡车载了一百多个鬼子兵开了过来。步伐声阵阵，车两边，还有一百多个鬼子步兵和几十个伪军。看阵势，估计有三百来人。
　　 已经有两辆大卡车越过了第一道雷区。
　　 梁子急了：“班长，叶北怎么还不引爆炸弹？”
　　 古石冷静地：“别急，放几十个鬼子过来再炸，准备好射击。”
　　
　　 小石头山坡顶端。
　　 叶北用狙击枪一直紧紧地瞄准公路边一棵小树下的引爆器，他确信，一枪就能打中它。他非常喜欢那种感觉，很多次，他亲自打中自己弄的引爆器，然后，看着鬼子们被炸弹炸的鬼哭狼嚎，四处逃窜。他很享受那样的感觉，而班长，似乎很了解他，总是将这样的任务交给他。
　　 叶北眼角的余光看到三辆军车进入了雷区，知道机会已经到了，便慢慢扣动了扳机……
　　 “轰……”连环爆炸声震天，硝烟弥漫。雷区中的三辆军车被炸得四分五裂，鬼子兵也被炸的血肉横飞，随处可见鲜血断肢，尸体散落一地。鬼子队伍立刻停了下来，伏倒在地，四处张望、搜索。
　　 “好家伙，估计这下至少干掉了三十多个鬼子，还不算上受伤的，这个叶北，真有一手！”古石兴奋地说。
　　 “就是，叶北弄炸弹真有一套。”梁子也笑着说。
　　 这时，早先越过雷区没有被炸到的军车也停了下来，车上鬼子纷纷往下跳。
　　 古石小声喊：“梁子，动手。”说着扣动了自己手中的狙击步，正打中一个刚跳下车鬼子的胸口，那鬼子立刻倒在地上死了。这时，只见四五个鬼子倒在地上，显然，何峰那边的几个战士也按照计划动手了。
　　 梁子十分兴奋：“一个、两个、三个……哈哈，我干掉三个鬼子了。”
　　 鬼子在无声无息中又被狙击枪打死了二十多个，剩下的鬼子赶忙躲到军车后面，四处探望。
　　 古石低下身子，蹲在石头后面，掏出烟来，点上一支：“梁子，来一支么？”
　　 梁子摇摇头：“班长，我不会那玩意儿。”
　　 古石“嘿嘿”的笑：“来，坐一会儿，鬼子现在不敢贸然行事。交给大伟就行，他神枪手，冒一个出来他准打一个。”
　　 梁子从瞄准器中看见一个刚探出半个身子的鬼子被打中胸口，死了。剩下的鬼子都躲在军车后面，看不到，没有越过雷区的鬼子大部队，都远远地爬在地上，还在观察，一时半会也不会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