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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找严家浜


作者:chhl110 布衣,210.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778发表时间:2010-10-26 22:36:21

儿时的记忆很清晰地还烙印在我的脑海里,严家浜——童年经常去光顾的一个不大的村庄,极其普通,带有江南水乡特有的韵味,小桥、流水、人家。
   严家浜离市区大约5公里路程,在嘉兴城市的西南方,隶属南湖乡六号桥村。“严家浜”既是一个村子的地名,又是一河浜的名字,整个村就以河浜的名字为名的。这条河浜是南北走向的,摇船往南出去就可以去市区,往北则是通外面的一个河浜。村上的房子是沿河东西两边而建造,排列错落有序,民房后有小竹园环抱,村子的南侧东西走向有一座小桥,我的记忆当中是一座小木桥,后来改建成水泥桥。这座小桥连接严家浜东西两岸村民,整个村子居住着二三十户村民,村里以“孙”姓和“钟”姓人家为主,整个村子2007年拆迁时共30户人家,一百多人口,水田200亩左右,拆迁时都是砖木楼房。
   村民民风淳朴,心地善良,整个村的村民都世代以种田为生,村民去外面都是摇船出行,旧时的严家浜船是村民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生活过得很安逸,
   改革开放初期的年代,全村人民也开始从事蛇皮袋加工和贩卖的行业,家家户户把一些旧的食品包装的蛇皮袋买回来洗干净晾干,裁剪后用缝纫机缝成一些袋子,就上街去卖,这些袋子市民拎着去菜场买菜。当时在80~90年代,这袋子加工行业已成为家庭经济的主要来源。
   我父亲的干爹孙贵荣家就在严家浜的村口,1932年南韩临时总统金九先生就是避难在他家里,前后共避难了两年左右,所以我也经常听到前辈说起那段故事
   严家浜自然村,2007年5月份被整体拆迁,老房子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是杂草丛生,一片荒凉,今天我再踏上曾经熟悉的那块土地,似乎有点陌生,给我的感觉是一片凄凉。
   这时正好碰到一位严家浜村的“钟”姓大妈在割草。我向她说明来意,告诉她我就是孙贵荣的干孙子时,陌生的感觉一下子变得亲切。我们就聊起了严家浜的过去,勾起了我儿时的记忆。大妈就用手指着那已经没有痕迹的杂草丛生的河埠头,讲起了当时“孙”家原来的石头砌成的河埠头,这河埠头很大,都是用条石砌成,河埠头的前后都是石头砌成的石帮岸,讲起了南韩临时总统金九先生在这里避难的历史,以及从这里上岸的历史故事。
   今天的严家浜已经不再存在,到处杂草丛生,一片荒凉,留在我记忆中的是那个美丽安逸的小村庄。
   今天我就把金九研究会许懋汉老师的一篇《严家浜的故事》和大家分享一下。
  
   《严家浜的故事》
  
   2001年夏天,浙江嘉兴南北湖风景区管委会举办“纪念金九先生诞生125周年暨学术讨论会”,嘉兴辛亥革命元老褚辅成先生的孙女褚丽贞告诉我一件事,说我5年前曾经采访过的严家浜老人孙贵荣已于2000年谢世,当时我心里非常难过。虽然他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普通老人,可在1942年韩国金九在他家避难时却做出过牺牲。他为了保护韩国友人寄存的箱子,与母亲惨遭日伪“游击队”拷打、熏烧,而坚不吐实,以至于伤痕累累,成了严家浜有名的“花肚皮”。他对我讲的故事,至今还深深留在我的心里。
   大韩民国开国元勋金九(1876-1949)在自述《白凡逸志》中,叙述他极不平凡的一生;在国内3次入狱,受尽酷刑,度过近10年的铁窗生涯,在中国亡命26年,策划了阻击日本天皇和上海虹口公园的爆炸事件……为躲避日寇的追捕,金九在中国友人褚辅成等人的帮助下,到浙江嘉兴作短暂居住;后因日寇在铁路沿线紧急搜捕,而转移到褚辅成先生儿媳朱佳蕊叔父的避暑山庄“载青别墅”。在澉浦南北湖畔的“载青别墅”度过了最为危险的半年以后,又被驻澉浦的警察发现,被迫再度流亡浙江嘉兴,匿居在褚辅成的养子陈桐荪先生的寄子孙贵荣家,先后长达两年多时间的逃亡生活。这段时间,金九在严家浜的避难之事,鲜为人知。
   1996年是金九先生诞生120周年,为了纪念这位中国友人,也为了为南北湖金九避难处——载青别墅收集一些关于金九先生的故事,我们请褚辅成先生的小孙女褚丽贞陪同,驱车前往离嘉兴市区约5公里的严家浜,拜望了陈桐荪先生的寄子孙贵荣老人。
   金九先生在《白凡逸志》中这样记载:“嘉兴南门外,沿运河而下,走十余里,有个村子叫严家浜,陈桐荪在那里有田产,跟村里的农民孙用宝相交甚厚,我在那儿,就住在孙用宝家,那时我完全成了一个乡下老头儿,他们全家都下地干活时,家里只留下个吃奶的婴儿。孩子一哭,我就抱着他去地里找他的妈妈,那时他妈就十分惶恐不安,感到难以为情。”孙用宝既是陈桐荪佃户,又将儿子孙贵荣过寄于他,此次又将金九先生寄居孙家,相交确实甚厚。
   在严家浜村民委传达室内,我们见到孙用宝的儿子孙贵荣。孙已年愈古稀,戴着老花眼镜,穿着中式对襟蓝布服,瘦小的身躯,但看上去精神矍铄,目光炯炯有神,身体还十分硬朗。老人见我们来到,显得十分高兴,忙着给我们沏茶。当褚丽贞向他介绍了我们的来意时,老人禁锢了几十年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积压在他心中50多年的记忆,就像昨天发生的事一样,一件件地掏了出来——
   “褚辅成的养子陈桐荪是我的寄父,张先生到嘉兴避难时(注:因当时金九先生寄住他家时,化名张震球,广东人,做生意的,因而至今老人习惯称金九为张先生),我正在嘉兴南湖小学读书,吃住就在我寄父陈桐荪日晖弄的家中,有一天寄父家来了一位客人,高高的个子,穿着中国长衫,黑黝黝的脸,戴着黑边眼镜。寄父告诉我,这位先生是寄父的朋友,叫张震球,广东人,到嘉兴做生意,于是寄父家中上下都叫他张先生,那时,我才十四五岁,是个小孩子,因此他们做什么事并不避我。张先生与我很亲近,过了一段时间,张先生突然不见了,后来才知道,张先生到褚辅成儿媳海盐家乡去了,这一去约半年多时间,不见张先生来陈家。
   “第二年初,寄父陪同张先生来到我家,告诉我父亲,张先生要在我家住一段时间,要我父亲照顾好张先生。父亲在家里腾出一间厢房给张先生住,为了张先生的安全,不让外人进入他的房间,只有我小孩子家可以自由进出他的房间,每天我们吃住在一起,好像一家人一样。我们照我寄父关照的,叫他张先生,附近乡邻也跟着我们叫他张先生。张先生为人十分随和,平时穿着灰颜色长衫,质地并不好,吸的是市面买得到的‘大英牌’香烟,嘴上常叨着一只弯而向上的小烟斗,简直和其他乡下老头没有什么区别。张先生也经常到农民家串门,打麻将、钓鱼,在村子里小茶馆里与农人一起喝茶……夏天,袒露着胸,摇着巴蕉扇,躺在我家房后的竹园内桌椅子上乘凉、睡觉。”
   金九先生是这样回忆严家浜的:五六月是蚕桑季节,家家都养蚕,我参观了那里的妇女缫丝,60多岁的老太婆也不闲着,在纺车边上安上一口锅,左手烧火煮茧,右手缫丝纺线。纺车下部有悬有一踏板,右脚一蹬踏板,纺车就转动起来。我幼小时曾看到过我国妇女纺纱织布,和这里相比,真是天壤之别。我问一位老太:“老太今年高寿?”“过了60了。”“什么时候起开始纺纱的?”“从7岁起。”“60年前用的就是这种纺车吗?”“是啊,就是这种纺车。”我也亲眼见到七八岁的孩童抽丝纺纱,所以对她的话并不感到奇怪。
   从上面的对话中,我们不难看到金九先生平易近人,与当地居民的亲密关系。孙贵荣说:“在农村空闲时,张先生有时也喜欢与附近农民搓搓麻将,不过这仅仅是娱乐性的,输赢进出不大,有时打牌,乡亲们故意偷看他的牌,他也不在意,每次打牌输了钱,张先生感到很高兴;有几次赢了钱,他反而不高兴,我觉得很想不通。有一次我问张先生:‘你输了钱为什么还高兴?’张先生感慨地叹了口气说:‘农人很辛苦,几角钿来之不易……’久而久之,张先生因待人和气,处事马虎,乡亲们给他起了个雅号叫他‘约约和’(意思是马马虎虎、很随和的意思),后来大家见了他,干脆连张先生也不叫了,都叫他‘约约和’,张先生听了非但不生气,反而很高兴地答应着。张先生刚到我家,因为没有报纸看,在家里走来走去显得很烦躁,叫我想办法去买报纸。他说:‘他天天要看报纸,没有报纸过不了日子。’平时总用两头能写字的一支钢笔,在报纸上勾勾画画,好像很用脑筋。
   “开始我给他买报,但不能天天给他买,后来想法办叫村里在嘉兴做清卫员的小毛毛代买,每天夜上从嘉兴回来带给他。当时报纸每份只要二分钱,可张先生每天给二角钱。小毛毛把多余的钱还给他,张先生不肯要。我怕张先生吃亏,不肯给小毛毛占便宜,以后小毛毛每次给张先生买报付钱,由我去给小毛毛结账,这样小毛毛就占不了多少便宜。
   有时我给张先生取报回来,报上发现有好的消息,张先生很高兴,吃饭的时候,他高兴地说:‘贵荣,今天辛苦了。’说着用筷子夹了一块鸡肉给我吃。张先生每次去嘉兴,陈桐荪家佣人阿二阿婆总给张先生买些鱼肉之类吃的东西带回来,由我妈给他烧,他总是分给大家一起吃,对我总留点好菜给我吃。有一次,他高兴了,竟带我到嘉兴‘叶绿园’吃大菜,结果给我父亲知道了,让我吃了两记耳光,说我花了张先生的钱,没规矩。以后我也不敢跟张先生吃大菜,张先生还偷偷请我吃过几次嘉兴汤圆之类的点心。
   “张先生在生活上十分随意,一切按中国人‘入乡随俗’的习惯。农家人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客人,除了地里自家种的蔬菜外,就是新蚕豆、豌豆等,有时我家也杀只鸡给他吃,他都十分高兴,有时他进城里(嘉兴)方便就带来许多荤蔬菜给我家。有一次他去城里,从船上带来一箩筐小鸡,我们很奇怪,他笑着说:‘我吃你家大鸡,我还一群小鸡给你们养。’但张先生有一嗜好,今天回忆起来想想真有趣。那时我年纪还小,他像逗小孩子一样逗我,叫我去守候母鸡生蛋。母鸡刚生下蛋,我去告诉他,他趁鸡蛋还热,就打一小洞,用嘴巴吸着吃,一口气吸光,这是他最爱吃的‘营养品’。于是我经常守着母鸡生蛋,每当我捧着刚生下还热着的鸡蛋给张先生时,张先生显得很是高兴……”
   金九先生住在严家浜期间,几乎每天要驾船出去,在《白凡逸志》中曾这样写道:“来嘉兴后,几乎每天都驾一叶扁舟出去,游览南湖,还从村里买来活鸡,在船上烹煮,边赏景边吃鸡,真是其味无穷。”看来金九先生是一个非常乐观的人。
   孙贵荣回忆道:“天气好的时候,有时张先生要我陪他到村子附近的地方去玩儿,经常到姚家坟、西河浜竹林里或附近田野上散步……那时张先生叼着烟斗,对大自然充满了深情。那年新竹抽叶的时候,张先生用烟蒂在嫩竹上烫了4个字‘外直中通’,因多次熏烫,老竹上就结了疤,这4个字就留在竹子上了。但由于我只有小学文化,至今不解其意,这次你们来才知道,‘外直中通’原出于《爱莲说》:‘予独爱莲出于污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溢清……’张先生以竹子的特性,摇而不倒,枯而不死,外直中通,豁达坚韧,一袭淡绿,表达自己的个性和革命意志。寄寓君子情操的人格力量。张先生住在我家期间,嘉兴的严先生、赵先生几乎每天驾一小舟来严家浜来接张先生出去(严先生即大韩民国临时政府要员严恒燮)。张先生在我家门前石堤上船,然后把船开到幽静的河面停下来,几个人一起商谈事情,一谈就是半天,谈毕后,再把张先生送回我家里……有时候船开到陈桐荪家西厢房朱家门口停下,在陈家聚会。后来张先生住在朱爱宝船上,船从嘉兴到严家浜有6里水路,一来一往约两个时辰,但还是隔三隔四到我家来,陆陆续续前后约两年时间。那时,我真以为张先生与严先生等人是在谈生意,后来才知道张先生虽然住在我家,但仍然每天与住在嘉兴的大韩民国临时政府要人商量国家大事,指挥着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斗争。
   “又有一次,张先生要我父亲等人帮忙,说是到嘉兴去装一箱洋书。箱子很大,很重,要4个人才能搬上岸。张先生叮嘱我和我父亲,说这一箱子书一定要保管好,不能受潮。我家一直很小心地保管这箱书,哪知道后来为了这箱书,遭了一场大祸,差点丢了小命。
   “张先生离开我家前,给我家一张‘张震球’3个字的纸片撕为一半,并告诫我父母,今后有人来取这箱书,必须把这张纸片对接上,方可给他,否则谁来取也不能给。张先生去了不久,有一天村里来了日伪军‘游击队’,他们知道我家曾经接待一个广东商人,广东商人又把一箱东西寄放在我家,以为这箱东西必定是金银财宝,或是很值钱的东西,一伙兵匪闯入我家翻箱倒柜,逼着我家交出这只箱子。我和父母亲心里想,这是寄父的朋友寄存的东西,说什么也不能丢失,否则怎么向寄父和张先生交代呢?于是我们一家人咬紧牙关,任凭兵匪打骂,一口咬定‘箱子已经装回嘉兴去了’。兵匪不信,开始打骂我母亲和我,见不奏效,于是就拿来一桶洋油(即煤油),把棉花浸透了油,点上火烧我母亲和我,肚皮上的肉烧得吱吱响,烧得我们母子俩死去活来,把我母子俩从胸口到肚皮的皮肤全烧焦了,我们就是不说,兵匪到处搜查不到,也只好走了。我的伤后来慢慢好了,但留下了永久性疤痕,我和母亲终身成了‘花肚皮’,附近乡邻也常叫我‘花肚皮’把我的名字反而忘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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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孙贵荣老人和他的父母为中韩友谊所做出的贡献,应该,也一定不会被人们所遗忘。作为南韩临时总统金九先生避难之处的严家浜,俨然已经成为一个永载史册的地方,一个光荣的地方。记住历史,就是珍惜幸福。【编辑: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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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夏冰        2010-10-26 22:37:16
  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孙贵荣老人和他的父母为中韩友谊所做出的贡献,应该,也一定不会被人们所遗忘。作为南韩临时总统金九先生避难之处的严家浜,俨然已经成为一个永载史册的地方,一个光荣的地方。记住历史,就是珍惜幸福。
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一直在文学的路上走。目前致力于文字表达无限可能性的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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