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连载】那一抹残阳如血(完)
夏吉安夫妇赶来的时候,正好120急救车也呼啸着开来了,昏迷不醒的夏雨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抬上担架,又抬进救护车。等到夏吉安夫妇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救护车已经开走了,他们无法控制情绪,双双象摊了一样软倒在地,嘴里不停呼嚎着女儿的名字。
突如其来的事情让所有人都傻了眼,谁也想不到事情最后会发展成这样,人们从夏雨被抬走的地方留下的那摊血迹来判断,她肚子里五个多月大的胎儿很可能保不住了。
夏吉安夫妇好不容易缓过来,被众人搀扶着送上出租车,有两名员工陪着直奔医院。此刻已是傍晚时分,逐渐昏暗下来的天空中忽然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
不知道这是入冬以来的第几场雪了,这场雪下得太大了,呼呼漫漫,纷纷扬扬,一天工夫就把整个城市淹埋在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茫茫之中。
雪停的那天,天气开了,风也住了,云雾也散了,一轮昏黄的日头升上当空,放射着冷静而迷蒙的凄清光芒。冬天里这样的好天气不多,气温有回暖的迹象,街道上很快出现三三两两逛街赏雪景的人。
夏雨的手术还算成功,本人抢救过来了,但肚子里的孩子却没有了。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使抱有一线希望的夏吉安夫妇险些再次晕倒在地。不是孟朗和护士赶紧扶住,夫妻俩就真的摔倒了。孟朗的双眼这两天一直是通红通红的,他已经几个晚上没睡觉了,一直陪伴在夏雨的病床一侧。其间夏雨醒过来一次,但她根本不想看见孟朗,脸上是一副痛苦而凄惨的表情。她紧闭双眸和双唇,对孟朗送过来的汤汤水水采取无声的抗拒。没办法,孟朗后来只好把喂流食的任务交给了他岳母。
夏吉安夫妇对孟朗的态度也很蛮横,尽管他们对孟朗的所作所为还不尽知,但通过这两天的看护多少了解到了一些,他们心里感到极度失望和难过,没有什么事比失去一个未出世的孩子更令他们感到痛苦的了,他们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他们流着泪粗暴地把孟朗拒之病房门外,对他恶言相向,让他走,让他滚,他们不想看见他,他们的女儿夏雨更不想看见他。
孟朗哭丧着脸蹲到门外的角落里,此刻他心里苦不堪言,想哭,想大哭一场,却欲哭无泪,冰凉的走廊里传来一阵阵陌生的呼喊声和急促的脚步声,这些杂乱的声音使他无法静下心来,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也太令他不知所措了,他得找个地方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好好琢磨琢磨,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样应对接下来的生活。
孟朗在冰凉的走廊角落里也不知蹲了多长时间,脑子里忽而乱哄哄一锅粥,忽而又空荡荡一片,等到他有力气站起身来的时候,却发现两条腿已经麻木的失去了知觉,他打了一个冷战,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好半天才把两条腿舒展开,他惶惶然踱到夏雨的病房门口,敲了几敲,他希望里面的夏吉安夫妇听见他凄凉的敲门声能对他网开一面,不计前嫌的把他让进屋里,此刻就是让他干什么他都愿意。可是屋里始终没人应声,连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他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孟朗此刻才滴下眼泪,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无声的掉下来,流在嘴角时,他感到热泪已经变得冰凉冰凉的。他知道屋里的人恐怕是很难原谅他了,他只有等,漫长的等,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原谅他呢,他不得而知。
从医院宽阔的石板路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孟朗不知此刻应该去哪里。地上的雪已经化开了,到处是湿漉漉的水渍,路两旁的雪地上已经被人们的脚印践踏的乱七八糟,不成模样。
这时,孟朗的手机铃声急促响起,孟朗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他接起来放到耳边,此刻他很想找个人说点什么,哪怕这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那边传来几声狞笑,从熟悉的笑声中判断,此人正是李向阳。李向阳笑完问道,怎么样,三天期限已经过了,钱凑齐了吗?
孟朗扬起臂膀把手机向某个方向扔了出去,手机在天空中划了道长长的弧线,摔碎在了远处的一片雪地里,传过来的是一丝轻微而干脆的啪嗒声。
孟朗放眼望去,天边晚霞如血,夕阳正一点点消失在昏暗的天际。眼前的光线呈现一种冬日特有的阴暗和红黄交杂的古怪色调,那是傍晚天边残阳的余晖铺洒下来的颜色,给人一种凄凉而落寞的孤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