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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深层次的智慧


作者:绿叶草根 探花,19138.7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625发表时间:2010-11-07 20:36:57

一位年轻美貌、婷婷玉立的少妇,艳如芙蓉,美若桃花,不知何故,她却狼狈不堪:蓝布满襟,新衣一大幅,当胸衣襟被撕破,双乳外露,一条青涤纶新裤子两只扯烂,两腿显现。并且,她从舍予沟一路沿着沟里跑出沟外,从高大桥跑到土_茶、白果坪,一路跑,一路哭,沿途男女老幼特别是土茶街两旁干部群众工商市民,无不心中惨然,簌簌垂泪:是谁家这么虐待媳妇,新社会的法律难道他们还敢不予遵从?
   少妇白四妹一路跑到岩牛坝娘家,看见母亲正同亲戚与家人吃饭,热热闹闹,一手把母亲拉进房里,扑在母亲怀里,放声痛哭。几个来给母亲贺生的女儿以及七大姑八大姨劝慰到翌日凌晨五点,四妹方止住哭声。母亲一问,四妹才断断续续说是丈夫苏洋把她打到这步田地,幸亏自己跑得快,不然命早就没有了。她还埋怨母亲:“我的娘呀,你把女儿送到那里受活罪,我只有死路一条了呀!”
   四妹之母田桂英,不知就里,只认为女儿说的都是真话,便说:“再不上苏家门了!”白四妹才转悲为喜,换了衣服,同大家说话。
   惊世骇俗的消息一个接一个。此事发生后的第三天,在川湘边界结合部,又飞传一则新消息,并很快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一个热门话题:一个舍予沟穷酸难堪的右派,带着他的胞弟、侄儿到邻省湖南去接那已被羞辱之至的侄儿媳妇去了!
   此日已是1977年9月27日(农历八月十五日),即一年一度的中秋节日。金秋正是川湘边人割禾打谷的好时节。这日中午,沿途本队、邻队在稻田打谷子的青年小伙子见了右派一行,公开叫战,矛头直指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右派苏力:
   ——一个右派,能把他侄儿媳妇接回来,除非公鸡下蛋,太阳打西边出来!
   ——老三,快准备钱,好讨便宜婆娘!
   ——你们没看右派那副尊容,我们肚子不笑破,湖南人肚子还不笑破吗?
   右派苏力尊容何样?一看便知。头戴没有遮檐之帽;身穿那个棉袄,肩、肘、背各部分早已在劳动时勾得絮棉露出,前胸第五、第七两对扣绊早已扯掉,说体面无体面,说风纪无风纪;下穿一条褪色青帆布裤,走相大大咧咧,两膝磨通,显得腿脚有劲;腰系一条草索,不像太上老君,倒像讨米叫化;一双草鞋,踢答踢答,窘相突出,寒酸已极。不过,细看时,他圆圆的脸庞虽然稍有老化,却幸眼眉未变,俊逸犹存。
   对于别人嘲笑他的穿着打扮一节,苏力处之泰然,置若罔闻,视而不见,而对他本领的低估,对苏家的藐视与幸灾乐祸,他却大为气愤。
   作为浑水中的苏力,他本不想帮胞弟、侄儿再多淌这趟浑水,因为他们长期不认他这个兄长、伯父,而是紧紧站稳阶级立场,同他划清阶级界限,泾渭分明,互不相干。最可悲可恨的事情乃是发生在1976年的冬天。寒冬腊月,苏力又得千金,可是一文不名,没有一分钱去替妻子买肉类鸡糖等营养品吃,便向胞弟苏仁借钱十元。
   苏仁勉强借给兄长十元钱,却万分不情愿,小小一桩事却向“首长”即老婆作了紧急汇报。
   十元钱立即掀起了轩然大波。苏仁之妻甄可艳在她家院坝骂朝天娘,大骂右派骗钱,从腊月十九骂到腊月二十八,骂了十天十夜,骂得狗血喷头,骂得山摇地动,骂得天昏地暗。
   农历丁巳年没有三十夜,腊月二十九就是除夕。除夕一早,甄可艳手拿一把菜刀,爬上坎到了苏力家院坝。不顾地面霜冻彻骨,朔风凛冽,一鼓作气地使出当地骂人第一绝招:跪上一把菜刀,咒骂苏力全家男女老少死得人亡故绝!
   她哭了又咒,咒了又哭,扰得苏力全家鸡犬不宁,引得隔壁邻居都来一赌泼妇芳容。
   苏力见此无情弟媳,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之。但他强忍怒气,先礼后兵,劝了弟媳一句:“甄可艳,借你家十元钱,以后要还的嘛!何必骂得如此难听?”“还你妈的膣,骗钱的大右派,老子今天同你拼了!”
   礼数未完,苏力还得让前来围观的隔壁邻舍老少人等明白事实,知他苏力手中有理:“甄可艳,对不起,右派苏力无钱给老婆买蛋买鸡,借了胞弟苏仁十元钱,但我当年盘他读书,何止千元,如要算账,你们还得起吗?”
   甄可艳又是一声破口大骂:“还你妈的膣,你右派骗钱,膣脸不要!”
   士可杀,不可辱,苏力决定动手了。对待泼妇最好的劝告是耳光。
   苏力寻思:想当年我连日本第一间谍川达芳子都能识破,今日我就不信制服不了你这小小泼妇!
   想到此处,恨从心上起,勇向胆边生。苏力虽已到了知天命之年,仍有当年功夫,只见他左手一伸,轻飘飘拎起甄可艳如拎一只小鸡;右手并不用劲,刷刷刷只往甄可艳左脸上风光三片,就印上了道道彩印,使个甄可艳左脸灿若云霞,艳若桃花,比年轻当妹子时还好看。
   甄可艳凄绝而嚎:“狗日大右派,你敢打我,今天我把后家请来,叫他们把你皮子一寸寸剐下来!”吐一字,咬一牙,吐一字,切一齿。
   苏力放开甄可艳,右手往山后一指:“甄可艳,你赶快去把你的后家全叫来。我在院坝等你。我这张皮子紧得很呢,看他们剐得下来,还是剐不下来?”
   苗条瘦削的风筝甄可艳刹时飘上了山坳,刹时又飘了下来。甄可艳的信息,带来了一支复仇的队伍。
   听说右派打了甄可艳,后家的人义愤填膺。不论男女老幼,年饭不蒸了,年肉不熬了,纷纷扛起棍棒锄头,拿起菜刀柴刀,从甄家寨浩浩荡荡出发,蜂拥奔至舍予沟,大有将苏力剁成肉酱、碎成粉沫之势。
   几个血性小伙子冲在最前面,一眼看到还在自家院坝等候着的苏力,没头没脑举起各种“武器”打去。
   忽听一声:“住手!”
   大家回头一看,乃是后家的主心骨,大队的党支部书记甄醒来也。甄醒四十来岁,特别精明。与甄醒同来的还有公社武装部长、司法员二人。这就是说:一切准备好了,罪状一搞清楚,就抓现行故意伤人犯。
   甄醒政策观念强,他要用政策、用法律惩治苏力。
   因为苏力在当地行医有名,甄醒尊他一声:“苏医生,你为何打我侄女甄可艳?该当何罪!”
   苏力年纪虽大,但辈份比甄醒低,也尊一声:“亲爷老人在上,我打了甄可艳是实,打人有罪,但我打她无罪。因为我家中无钱给月婆子买蛋买鸡,借了胞弟苏仁十元钱,甄可艳弟妹不骨,骂了十天十夜,今天清早来我家,跪上菜刀,骂我一家人亡故绝。你看该不该打?请你调查一下事实,主持一下公道。”
   曾醒同公社二干部分头向苏仁调查了借钱情况,向两家的邻居特别是生产队长苏万调查了甄可艳咒骂十天十夜搭一早工的情况,均属事实。
   甄醒怒容满面地把侄女甄可艳叫回她自己家里,对她恶狠狠地训斥了一句:“砍脑壳死的侄女,你丢了我们甄家八代人的丑!”说完,扭头走出门去,把复仇队伍带回甄家寨去了。路上,少不了对公社二干部陪了几个不是。
   复仇队走了,苏仁全家都成了木鸡。甄可艳不敢骂人了,可是,她还敢哭;不敢骂苏力了,可是还敢骂苏仁。甄可艳哭骂吵闹,闹得全家没过好三十夜。
   苏力制服了骂人婆,全家高高兴兴地吃了年夜饭,虽然酒寡肉少,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事过八个月后,苏仁家大事不好了,灾祸仍由甄可艳引起。
   甄可艳不仅是个蛮横人,而且是个吝啬鬼。不给右派借钱,她可以说是为了站稳阶级立场。可是,亲家母田桂英是贫农社员,她农历八月十三过生,这天早晨,甄可艳却用整个身子压住合柜盖,不让媳妇白四妹取肉取糖取面条去贺寿,不知她把阶级感情加亲戚感情收藏到何处去了?
   白四妹见婆母如此五理不通,便与之争吵起来。婆媳互不相让,大吵大闹,越吵越凶,并伴以争执推攘之声。
   正在舍予沟小溪对面薅红苕的苏洋听见了,急忙跑回家来。他半夜起床参加生产队劳动打了两挑谷子,本已劳累,加上年轻气盛,不量事,一听到家中吵闹声,自是心中不痛快。他快跑回家,对着在合柜边争吵的母亲甄可艳和老婆白四妹,薅锄一举:“你们在家里吵什么?”
   锄头一打下,会不会死人?白四妹反应灵敏,一看这个阵仗,就想到苏洋不会打他妈,一定要打我,让这坏良心的丈夫打死犯不着。说时迟,那时快,她已飞奔到门口,夺门而逃。大门上原有门包一个,门钜朽烂,离地三尺的一根生锈大钉,直迎白四妹胸部。白四妹慌忙中,早把这大钉忘之脑后,跑出门时,被钉子挂个正着,撕烂胸前一大块衣襟,两只美丽的双乳像两只玉兔一样从笼中跳了出来。
   双乳外露,在中国大陆是会被人谴责的。但白四妹此时想到的不是这一层,而是如何逃命。谁知钉子一挂,她更慌张,迈出门槛时又遇两枚大钉子,将两只裤脚扯烂,两条大腿立时露出。管不了双乳,也管不了双腿,现在一切都不能管,逃命为上。
   于是,就有本章开篇的一幕。
   苏仁家出此大事时,恰好在双江中学教书的苏仁正在家里度“假三天”。早在“双休日”之前,一些地方的老师先兴起了“假三天”,即星期六下午离校回家,星期天休息一天,星期一上午回校赶课。苏仁这日早饭后去团结公社供销社给家里买中秋月饼,回家路上,已听风传媳妇白四妹狼狈跑回娘家之事,便又回到团结公社向双江中学挂了电话,请了三天事假,一回到家里就向妻子、儿子询问事情的根由。问题搞清楚了,苏仁、甄可艳夫妇,加上儿子苏洋,又成了三只木鸡。
   最后,还是苏仁、苏洋父子双双去央求二伯苏力,苏力说:“我当右派二十年,你苏仁心中无兄长;自从苏洋懂事,你苏洋心中无二伯。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公鸡下蛋了?你们晓得有个右派苏力了,告诉你们,没有这个人了,早已被甄可艳骂得人亡故绝了!”苏仁一再赔礼道歉,苏洋更是跪地请求。
   苏力见他父子二人可怜兮兮,本想答应,但话锋一转:“你们父子都是废物,准不得数。不是你们当家人来请,尊神是不动的!”
   苏仁父子无法,只得又千叩万求“当家人物”甄可艳。甄可艳就是不动。苏洋跪地而说:“妈,只有二伯能挽回这件事,如果你不肯去求他,明天你就看不到苏洋了!”
   吃这一吓,甄可艳老脸也不要了,一上坝走到苏力面前,双膝跪地,有生以来第一次喊了一声:“二哥,他二伯,我以前有眼无珠,做了许多得罪你的错事、坏事,我认错,彻底认错。看在他们父子面上,你就帮我们一次吧!”只见她脸罩阴云,青中泛白,苏力暗自好笑。
   苏力虽当仁不让地应了一声“哎”,仍佯装不答应三人之请,便说:“一个右派,有多大本事,怎么帮得了你们的忙?”
   侄儿苏洋再次跪下请求。看苏仁也差点跪下了,苏力便适可而止,不让胞弟难堪:“既然你们相信我,应得听我指挥,不要当小猫,扯一根毛‘喵喵喵’,扯两根毛也‘喵喵喵’!”
   跪地二人已经站起,三人点头如捣蒜:“一切听从二伯的,只要把人接得回来就行!”
   苏力当即“分兵”二路,令甄可艳守屋,并保证在媳妇回来后好言安慰,如果媳妇提出分家,务必立即答应;又令苏仁、苏洋父子带上三、五百元钱,跟着他一路逶迤东行。
   途经土茶,苏力令苏仁买几瓶好酒,没有茅台,便买“五粮液”,再买几条好烟,翻盖带嘴的,什么“长沙牌”、“金芙蓉”,专拣贵的买;还有龙井茶一听,高级“红牛”饮料数瓶,高级“沙琪玛”营养品数包,总之,要过得世人眼,进得亲家门。苏力自知胞弟与弟媳甄可艳同样吝啬,也不看他脸色,兀自吩咐买这买那,又把本情道理讲述几条:“不要嫌贵,不要怕花几百元钱。这年头讲一个媳妇花了上万元还不见得进屋,就算你花了五百块,也只是讲一个媳妇的二十分之一,甚至三十分之一!”苏仁父子自是双双听命,苏仁任买,苏洋任背,苏洋自己是背鼓上门自讨打,又是叫化子背背篓,讨得的。
   到了岩牛坝附近,见一些男社员把刚打的谷子担了放在河岸上,正在芦毛河洗澡,以男青年居多,苏力让侄儿苏洋把一背篓东西背去岳母家,自己和苏仁一人揣几包“金芙蓉”,就假装也下河洗澡。
   苏仁假装脱外衣下水,苏力自与男青年们搭上了话。苏仁见苏力给众人散烟,也就不脱衣服,帮着散起烟来。
   男青年们还真个识货,一看“金芙蓉”,翻盖带嘴,如此气派,一个个抽得浑身是劲,说话的兴趣也被激发出来。
   “侦察兵”苏力用香烟这一“火力侦察”奏效,就问众青年:
   ——看你们这谷子,金灿灿,圆鼓鼓,又净俏,又饱满,今年肯定是丰收年了哦?
   ——你老人家眼光不错,我们大队长领导得好,怎么会不丰收呢?
   ——你们是哪个大队,大队长是谁?
   ——我们是岩牛坝大队,大队长叫白玉山,上级群众都相信。只可怜他妹妹白四妹在四川舍予沟遭到虐待,把她打了一顿,打得衣服裤子都撕烂了。
   ——这还了得?谁家没有姑娘姊妹,舍予沟人良心也够黑的了。
   ——正是,都像您老人家这样心好,白四妹就不会遭殃了?老人家,你们上哪儿去?
   ——上长龙。
   ——天快黑了,就到我们岩牛坝住一夜吧!
   ——那好,我们也有这个打算。你们白家家族大不大?
   ——大。
   ——这样大一个家族,为什么不去替白四妹伸冤出头?
   ——要去,打完谷子就去。我们族长召开全族人商量,大家商定,光棍打光棍,一锭还一锭,把那打人的狗杂种打个半死,把四妹的家具全部抬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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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右派苏力受到本队、邻队的村民攻击。苏力家中无钱给月婆子买蛋买鸡,借了胞弟苏仁十元钱,胞弟苏仁之妻甄可艳在她家院坝骂朝天娘,大骂右派骗钱,从腊月十九骂到腊月二十八,骂了十天十夜,终被苏力制服。后又几经曲折,一场误会由悲转喜,皆大欢喜。小说充满了乡村气息,情节生动,语言诙谐,荐读,问好。【编辑:上官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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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上官竹        2010-11-07 20:37:31
  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右派苏力受到本队、邻队的村民攻击。苏力家中无钱给月婆子买蛋买鸡,借了胞弟苏仁十元钱,胞弟苏仁之妻甄可艳在她家院坝骂朝天娘,大骂右派骗钱,从腊月十九骂到腊月二十八,骂了十天十夜,终被苏力制服。后又几经曲折,一场误会由悲转喜,皆大欢喜。小说充满了乡村气息,情节生动,语言诙谐,荐读,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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