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三十二、周清壮年日记二
　　 一晃半年的时间过去了，又迎来了怡人的夏日。
　　 七市夏日的夜晚，闪烁的霓虹与星月辉映，让人心醉。每到风清的月夜，我们全家人围坐在庭院的花坛边谈笑风生。池水在月光下，印出模糊而秀美的凉亭倒影，星月在池中点缀着凉亭，一如仙宫别苑般的幽静；草坪的清香和花香弥漫在整个庭院中。在这样惬意的夜晚，总会想起很多或喜或悲的往事……
　　 那是我与春生离婚两个月以后，记得是初春的晚上，叔叔正要准备给我针灸，哥哥兴匆匆的下班回来。一看哥哥的面目表情，就知道有大喜事。
　　 嫂子忙迎上去，接过哥哥的公文包，上下打量哥哥说：“什么事这么高兴，看把你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哥哥说：“当然有高兴事儿了，而且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儿。”
　　 妈妈听哥哥说有大快人心的好事，也忙不迭的问哥哥：“睿翀啊，你别卖关子了，快说说什么高兴事，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哥哥并没有马上回答妈妈的话，而是回头看看正要针灸的我，然后问：“小清，亮亮呢？”
　　 还没等我回答哥哥，嫂子就急着说：“亮亮和他表哥出去玩了。什么事你就赶快说吧，问孩子干什么？”
　　 哥哥看着我说：“楮春生被关押了。有人举报他贪污受贿，涉黄嫖娼。”
　　 开始全家人听哥哥说楮春生被关押都很高兴，唯独我却高兴不起来。我明白哥哥为什么问亮亮在不在。哥哥是怕亮儿听到他爸爸的出事心里难过。我感谢哥哥为孩子着想，可是哥哥呀，这么大的事，亮亮迟早都会知道的呀。虽然他才八岁，如果他爸爸真蹲监狱了，亮亮从此将很难见到他爸爸了，这对亮亮的成长肯定不利。
　　 嫂子解恨地说：“小清，老天有眼，总算替你报仇了。春生是恶有恶报，脚上水泡个人走出来的，活该！”
　　 妈妈慈善的说：“这春生是咋滴了，老犯糊涂呢？正道不走偏往歪道跑呢？睿翀啊，他贪污多少钱啊，要关押他多长时间，还能出来不？”
　　 爸爸则不耐烦的说妈妈：“你别再这粘牙，不知道就上一边呆着去，听睿翀慢慢说行不？”
　　 此刻叔叔正要给我针灸的手停下来，盯着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我知道叔叔是想从我的脸上看出我内心变化。叔叔看我一语不发的只是静静的听着。他转回头对哥哥说：“春生是什么时候犯的事？最后能定什么罪？”
　　 爸爸也说：“是啊，春生能定什么罪？”
　　 妈妈被爸爸说那两句说得很不高兴，她小声嘟囔着：“你这老头子，不让我问你咋问呢？就行你问就不行别人问？”
　　 哥哥说：“因为我是公安处处长，以前又是春生的大舅哥，所以我回避没参与此案的审理。确切能不能判刑要看他认罪的态度，还要看被他贪污挪用的公款能不能返还。来查办他的不是我们公安处，是公安局直接出面查办的。”
　　 妈妈忙说：“要是你姨父不退休，或许能知道详细情况。”
　　 哥哥看看我又对大家说：“这小子也活该他倒霉！他要是不和小清离婚，我或许还能帮帮他，现在我不落井下石就是客气了。”
　　 听亲人们你一言他一语地谈论春生，我心一直矛盾着。我早就预料他迟早会出事，我也知道春生的所作所为是不值得同情的。然而为了亮儿，我还是想帮帮他。
　　 我对哥哥说：“哥，你知道春生关押在哪里吗？我能去看看他吗？”
　　 我的话无疑是一枚炸弹，全家人都诧异的看着我，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我要去看春生。
　　 哥哥第一句话就问我：“你想看他去？这种忘恩负义的人，你还顾惜他？这些年你被他害得还不够惨啊？”
　　 我对大伙说：“我看春生是想知道他到底犯什么错？值不值得我们救他。如果能把他保释出来，我想请哥哥看在亮亮的份上，帮帮春生。他虽然给我带来很多灾难，但是我俩毕竟夫妻一场，亮亮的身上流着他的血。”
　　 哥哥突然问我：“小清，你说真话，你将来能与春生复婚吗？”
　　 我坚定地摇摇头说：“哥，我就是在重生一次，也不会与春生复婚。但是这件事与我俩能否复婚没关系。”
　　 我看着哥哥又说：“哥，就算不看孩子，春生他还是秋生的弟弟呀。如果我不嫁给春生，他出事了，我当嫂子的看在秋生的面子能看笑话不管不问吗？哥哥，我说的话你可能不愿意听，可是哥哥，楮春生是婆婆的儿子，是秋生的弟弟，是孩子的父亲。如果我婆婆还活着，就算我俩离婚了，婆婆知道你是公安处处长，她也一定会亲自求你，看婆婆的面子，我们能袖手旁观吗？不能啊。要是看秋生的面子，我们更要救他。他和秋生是亲兄弟，手足情深呀！就像哥哥你和我，如果我出事了，哥哥你能无动于衷吗？还有你的外甥亮儿，他还小，你也不想春生的事让孩子知道，可是我们能瞒多久呢？如果春生被判刑了，亮儿知道他爸爸在监狱里，会给孩子的心里埋下阴影，会影响孩子的发育和成长。哥哥，我不想让孩子因为有一个蹲监狱的父亲在众人面前感到难看。哥哥，如果春生能用返还财务抵罪，我希望能把他保释出来，哪怕我倾家荡产也在所不辞。我俩虽然不是夫妻了，但是我俩也不是陌路人，更不是敌人。敌我矛盾尚且能够化解，更何况我俩还有一个孩子？看在婆婆、秋生、亮亮这三层关系，我无论如何都要救他。我希望他出来后能吸取教训、重新做人。哥，春生其实是很聪明的，只是误入歧途，我们要给他改过的机会，他不仁我们不能不义呀”
　　 哥哥又说：“如果他罪大恶极，罪该枪决，你也要见他、保释他吗？”
　　 我说：“哥哥，如果他真的是罪大恶极，我绝对不勉强哥哥，也绝不让哥哥因他而触犯法律。我会在他去黄泉路上之前，送上一碗绝魂酒，告诉他来生别再作恶。哥哥，我知道，春生他罪不该死。他充其量也就是贪几个钱，玩玩女人而已，他没有更大的胆量去犯罪，我太了解他了。”
　　 我说到这里，叔叔说：“睿翀啊，小清深明大义，说得在理。春生毕竟是孩子的父亲，你明天打听打听，看看春生到底是犯什么错？救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何况他没有人命案。”
　　 妈妈悲叹地说：“春生的老娘要是活着，早就哭成泪人了。睿翀，咱们尽力吧。清儿说得对，看秋生看孩子看她婆婆三层的关系，我们不能袖手旁观啊！”
　　 爸爸则说：“只要是不违法，能帮就帮帮春生，有这次教训，他应该悔过自新了。”
　　 嫂子则说：“我不同意你们的说法，反正小清又不打算复婚，他死活该咱们什么事？常言道，是狗改不了吃屎。他这种人就该让他尝尝坐大牢的滋味！”
　　 ……
　　 “妈妈你在想什么？你今天不抚琴吗？”
　　 亮亮的话打断我的回忆。
　　 我暗自感叹：
　　 世人谁不赞良品，
　　 可惜铜臭常污身。
　　 但使天理归正道，
　　 不愁净莲飘玉魂。
　　 那次为了保释春生，我劝他把楼房、别墅、汽车都卖掉，还回他挪用的公款。可是他变卖家产的钱还不够还债，最后我把我滨江小区的房子也卖掉了，总算帮他还清了公款。在哥哥的帮助下，我给他请律师为他辩护，最后春生被判刑三年，保释监外改造。
　　 记得当时春生哭哭啼啼的向我下跪，恳求我复婚。
　　 我告诫他：“做人要有骨气！男人的膝盖是傲骨，不要动不动就下跪，要跪就跪出一个惊天动地神敬鬼赞的尊严来！我救你不是要和你复婚。我救你是为亮亮和死去的婆婆和你哥哥楮秋生！我希望吸取教训，堂堂正正的做人……”
　　 从那以后，哥哥嫂子见我没有房子住，就把我和亮亮接回娘家。回到亲情如日暖心田的娘家，没有了烦恼，我人虽是中年人，心却是青年心，常常与侄子高谈阔论。偶尔姐姐姐夫和外甥来了，年迈的爸妈和热情的哥嫂也参与我们谈古论今。我的亮儿虽然人小，心却是大人的心，时不时的插上一句名人名言，常常引来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和姨姨姨父的赞誉，也赢得他两个表哥的夸奖。这真是欢乐在全家之中，全家之中老幼青，各抒所长，各显其能，和谐亲情可齐苍穹。
　　 我因为心情好了，再加上师父教我的武术功底，失去知觉的右手，在叔叔的中医针灸治疗下，慢慢的恢复了知觉，慢慢的能够拨弄琴弦。叔叔说经常抚琴能促进五指灵活性，能使我的手尽快恢复健康。因为这个原因，我时时弄琴。每当我弄琴的时候，亮儿就高兴的拿起竖笛，随着我的拍节吹起悠扬的乐曲。虽然我尚未痊愈的手还很笨拙，经常合不上亮儿的节拍，但是全家人都很给我面子，很鼓励我。这是父母最高兴看到的事儿，所以不管我母子俩演奏得好与坏，每次父母都快乐的坚持听到最后。
　　 我抚摸孩子的头，对他说：“好吧，妈妈拿琴去。”
　　 取来了琴，我和亮亮合奏我新谱的《赞九州》曲子。
　　 在这温暖和谐的大家庭中，我精神得到极大地安慰，写下很多词曲。我暗下决心：不管人生还有多久，不管是喜是忧，只要意志不消沉，尽管我已经四十二岁了，我要尽我所能，笑向那沧海沉浮，洁身、立业、扬名！于是也就是在这样的夜晚，为了驱赶潜意识的回忆，我常常和亮儿一起借月光的沐浴、借霓虹的染映，天距远，心距近，合奏天、地、人。家中的一些大小事情也都是在这样晴和的月夜谈定。
　　 我母子俩的《赞九州》结束了，哥哥问起我将来的打算。
　　 我说：“现在重点高中的学生，多半都是从乡下中学考上来的。有些学生为嫌学校寝室太乱，离家又远，都在外面租房子住。我准备在重点高中附近租几间房子，办个高中补习陪护班，也借这个机会自修中文专业。”
　　 哥哥说：“这是个好想法。但是租房、买桌椅、床铺都需要资金，能收到多少学生还是未知数。咱们104基地每年旅游期结束，都重新对外承包菜地。不如你先把104基地的50亩菜地承包下来。”
　　 我说：“承包土地的钱不是更多吗？而且我不会种地呀。”
　　 哥哥又说：“地租可以秋后按供应菜的多少一起结算，你不用陶现钱，也不用担心赔钱。因为这是厂部指定的菜地，不管好坏、也不管菜价高低，旅游部的食堂和酒店所需的蔬菜必须都到这块地购买。除非菜地没菜了，他们才可以到市区的市场上购买。另外，你只去管理，到种菜时我叫人帮你弄，也不影响你自修大专。”
　　 我低头想想，这事儿是很好。但是会不会给哥哥带来麻烦呢？于是我又说：“哥，不要因为我，给你造成负面影响吧!”
　　 哥哥说：“不会的。公安处里其他人的亲戚都轮换承包过了，只有我没有承过，只要我说一声，谁都得给面子。”
　　 妈妈说：“清儿呀，你别想那么多，就按你哥说的办，孩子放家里我给你带。”
　　 爸爸和侄子也都和妈妈一个观点。我心想父母这样高年纪，就是真的去种地，孩子上学、饮食、起居只能由姐姐来照顾，怎好再让老人为我操劳呢？再说嫂子工作很忙，亮儿正是最淘气的年龄，我不在他身边，没人束缚他，他会更捣蛋，会影响哥嫂和父母的休息。
　　 我这样想着又对哥哥说：“哥，您和爸妈都这样说，我就去种一年试试吧，看看收获如何，亮儿先放在我姐那里。”
　　 哥哥说：“好吧，那就这么决定了。你安心的把手病养好，身体好是最重要，身体不好干什么都不行，到秋天听我安排。”
　　 夜深了，我又失眠，这是我与春生离婚后又面临的一件事，我不知道种地的前景怎么样，但愿能丰收吧！
　　 ……
　　 华夏子民写于2009年12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