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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盲区(三)


作者:任小刚 举人,3677.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867发表时间:2010-12-06 10:55:29

五、孟继孔与马罂粟
   孟继孔知道妻子马罂粟有外遇时,距离发生奸情已三个多月时间了。他们结婚的五六年时间内,这一次之前就已经与两个男人有过奸情,只不过没有这次彻底罢了。这一切都是真相大白后她略带点平静和坦诚的口吻向他娓娓诉说的。而他事后一直恨自己为什么这么贱,竟然愿意甚至强烈渴望将整个过程的细节听完,连一个字也不疏漏过。
   第一次她仅仅为了五十圆钱可以买一双皮鞋和一件裙子,和他一直待为座上宾的老朋友兼老同学上了床。“只不过对方是一个三级残废,长了一个娃娃牛,面条似的,甚至连门户也找不着。他搞女人可能更多的为找到一种心理平衡。”她的口气是戏谑和嘲讽的。
   第二次她和一个外地的包工头发生了关系,仅仅为了一个白金戒子。“对方是一个心理障碍和器质阳痿患者,一碰上女人的阴毛就发生痉挛,他找女人恐怕是为了治疗内心创伤吧!”她的口气是叹息的,甚至有点遗憾。
   第三次她和丁忧镇,八大金刚的嫖客之首在荒郊野外发生了关系,目的一是为钱,二是为感觉。“这一次效果真的不错,时间持续四十多分钟,接连有四次高潮,一次比一次持续时间长。当然,希望你不要生气,跟自己过不去。你那东西龟头太圆不是锥形的,感觉不好,且持续时间短。结婚这么多年,从你身上找不到做女人的感觉。你应该知道,从某种意义上讲,嫖客也是一种人才,他可以激活一个女人隐藏的潜能。”她这次的口吻是平静和愉悦的。
   孟继孔稍稍计算了一下,她最后一次奸情发生的时间也比他生平跟第二个女人江雪发生关系早一个多月。命中注定这辈子她是他的克星,他斗不过她。
   确切地知道妻子第三次奸情的详细过程后,孟继孔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营造的,自我感觉上在尘世间还算高贵的精神大厦訇然倒塌了。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老婆的阴道也是和别人资源共享的话,那么在这个尘世上将失去了自己最后的一方根据地,真的是无处躲藏,无家可归了,他将终生摆脱不了流浪的命运。这还不算,他将再没有一个男人最后的尊严和秘密了。他含辛茹苦构建起来的的家只是字典里一个名词了,实质是一个没有主权的国家,一座不设防的城市!
   听完妻子平静的叙述后,孟继孔陷入无言的愤怒和痛入骨髓的羞愧中,想到自己尿路感染后生不如死的感觉,他一度产生想从六层高的楼上跳下去的念头。要不是刚满三岁的女儿凄楚的哭声拦住他。接下来三天三夜时间里,他没吃一点东西,没合一眼,混沌的思绪笼罩着躺在床上圆睁着茫然和失神双眼的他。当他勉强站立起来的时候,一种无力和自卑的感觉像病毒一样慢慢浸入他的骨髓,像太阳投在他身上的影子一样终生相伴。当他吃进三天以来第一口饭的时候,终于明自:至少在东方这个有着礼仪传统的国家,一个能和别人共享老婆的阴道的男人,不是俗人里面的俗人,就是英雄里面的英雄!
   只是自己这么多年走过的路和自己与妻子马罂粟的情感历程老像一场噩梦一样纠缠着他,他无法分清梦境与现实的边界。其实,多少次夜深人静他睁着双眼失眠的时候,多么希望这三组镜头是一场梦啊!然而,残破的现实玻璃碎片一样刺痛切割着他那颗脆弱的到极限的心跳,渗出的缕缕血痕像描绘一幅丹青画卷一样将如烟的往事铺陈开来。
   时至成年,回忆起自己身世的时候,孟继孔总有一种心酸落泪的感觉。这辈子,他注定了像先天性营养不良症患者一样缺乏爱。多少年来他仔细研究反思这个奇怪的家庭组合,试图给自己找到一点自圆其说的麻醉感,然后老家的概念始终像一个输入了错误密码的方程式一样无解。从源头上找寻答案的计划落空了,失望感空旷得吓人,被卷进黑洞时无所依傍的恐惧感早在自己投胎为人之前就被贴上了施以魔咒的阴符。难怪自己不论在少年时还是而立之年后看《西游记》连续剧时,只要出现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头上生出的一簇杂草和仰望翱翔在长空雄鹰时渴慕和复杂的眼神,还有停留在回忆中逍遥自在的画面,及和春夏秋冬相配而缠绕的《五百年沧海桑田》的旋律,他就一次又一次地让自己的泪水尽情流淌,有时甚至是泣不成声。为躲藏妻子嘲弄的眼神,他擦泪掩饰的表演动作一定很拙劣,大约是和一只黑猩猩的表演没什么两样的。他总是奇怪,自己受过高等教育,为什么在撒谎掩饰表演方面,给仅仅有初中文化水平的妻子作学生都不够资格。看来善于伪装和作假的人跟嫖客一样都是天生的人才,不是随便某个人能学会的,这与受教育程序无关。
   再回首,凝望走过的路,掐指算算,他这辈子从出生到现在,接受到来自男性的爱空白,来自女性的爱似乎只是一种惯性和本能意义上奶奶的爱以及稍有点复杂不知该如何定位的小姑孟春的爱。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残缺和悲哀!
   母亲因病早逝的时候,他刚告别童年迈入少年的门槛,这个转型期的丧亲之痛似乎更多的带给他混沌和茫然,他只在寻找三婶给母亲擦洗身子时落过一滴泪,而后在整个送葬过程中始终保持沉默。棺材放进墓穴里,坟堆立起来的时候,他心里有一种无法形容空旷感,同时潜意识里有一种恐怕将终生成为自己秘密的轻松感——至少他的耳根可以保持一个阶段的清静。母亲生前粗厉的呵斥和怒骂声自记事起就给他的心灵深处栽种下一颗恐惧的树苗,伴随着他一起成长。长大后,及至大学毕业,他从所学的专业书中了解到中国古代二十四孝的故事,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惊恐和负罪感。母亲去世三周年后,他再没上过坟,现在已经从坟堆中找不出其准确位置。人说母子连心,他自始至终为什么没有这种感觉?小时候农忙季节,因误听母亲的派遣拿错农具时,扬场的母亲用木锨向他劈头砸下来时,母亲的概念似乎已与恐惧同源了。当他九岁时为捡拾和同伴玩耍时掉入沟底的皮球,脚下打滑滚向沟底,前额被一块碎石刺了一条长口子,血涌如柱,他用手按着,在血流时时糊住眼睛的情形下,勉强爬上来,在大门的门板上擦拭的时候,换来的是母亲诅骂式的大骂.是奶奶领着他去大队的医疗站包了伤口。直到长大后娶妻生子,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用手抚摸前额深陷下去的埋在皮肤下面的伤沟时,总是泪流如柱,一次又一次地打湿面前的稿纸。如果母亲带给他太多难以理解的伤感的话,那么父亲留给他的则纯粹是生疏和恐惧感了。因为一道数学本上的错题或者一次不及格的成绩,或者书包里暗藏的一本小人书,他可能在端碗吃饭时被父亲毫不客气的一脚踹翻在下雨的泥泞院子里,饭倒了一地,有些还撒在他的脸上。至于走路的姿势吃饭的姿势也要成为挨打的理由,这是他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的。奶奶去世后,他在继母的眉高眼低中长大。幸亏考上了大学,不然后果难以想象。每当思索这个问题时,他眼前老是浮现出奶奶咽最后一口气时望着他的伤感眼神和挤出的最后一滴泪水。总之,这段成长的家庭生活经历始终是绾在他心底深处的一个死结,怎么也解不开,甚至在无星无月的暗夜伸展成黑白无常的舌头,把他每次从梦魇中惊醒。
   因为这段特殊的生命历程,大学毕业后,他分配到丁忧镇一家中学任教,不能像其他年轻教师一样很现实很平静的生活,找对象,结婚生子。在他的心底深处,对女性有一种深深的恐惧和自卑感,凡是相貌气质超凡,家境富裕幸福的更带给他一种巨大的心理压力。尚未走出旧的心理死结,又陷入新的心理怪圈。三年时间过后,同龄人有些己经抱上小孩时,他依然子然一身。花去所有积蓄,并借了一部分钱买了一辆摩托车,每天黄昏深夜或节假日,他就发疯地到处乱窜。丁忧镇的沟沟洼洼及相邻县省的深山老林都留下他的足迹。有时在荒瘠无人的山梁上,他对着西天的落日和绯红的晚霞,放声大哭。哭累了,将绑在摩托后座上的从自己床上揭下来伴他长大的毡片铺开,躺下昏沉沉地大睡。有时醒来时,夜半时分,天地墨一样的黑,山间各种怪叫声不断。惟有这样的时刻,他才真切感到一种安全和轻松感。久而久之,同事疏远他,领导斜睨他,镇上居民议论他,他一度觉得自己比鲁迅笔下的狂人还缺少安全感,跟一只怕光的瑟缩的地老鼠一样担惊受怕。于是,他跑得更远了,走得更荒僻了,尤其喜欢黑暗和夜色。
   那年寒假,一场大雪过后不久,路面开始露出来时,他又驱车去了距丁忧镇一百五十公里的两省交界处的黑牛沟大林场,据说大裁军前这里是西北某军区的一个军马场。后来,它如同那个狂热的时代一样冷却下来,成了一块甚至被当地人遗忘的角落。
   阴面尚未融化的漫山遍野的积雪在阳光下放出炫目的光彩。黑沉沉的古树,高空飞翔的苍鹰,树林间搔首弄姿的松鼠和清越的鸟鸣,他真的怀疑自己走进了一个遗忘了时空的童话世界,暂时忘却了所有的伤痛。然而不久,落寞感像刚隐进云层的阳光一样又泻下来了。是的,在由他和林木、山峦、天空、大地及积雪组成的世界里,似乎缺少点什么东西。是什么呢?他用手团起一块雪送进嘴里咀嚼的时候,找到了答案——缺少白雪公主和十二个小矮人的童话,那如水晶球一样莹光四射的美丽的故事。
   由于久久的沉迷和伤感,他模糊了时间的概念。回过神来,下山的时候,天色已接近黄昏了,冬日的白大总是这样的仓促,仿佛急着去赴月亮的宴会似的。
   下到川道里后,天完全黑了,摩托车灯熄灭的瞬间,几乎整个人掉进墨做的深渊里。重新行走了十余里路的时候,人和车开始在原地打转。连他自己也搞不明白,车灯照耀下,明明是一条微微上斜的土路,可每次总骑进河滩。车轮子陷进烂泥后,车灯也熄灭了,突然围裹的黑暗让他猛地出了一身冷汗。他忽然记起小时候奶奶的故事里有人遇见鬼后踏迷魂趟的段落,莫非自己这次真碰上了。这个念头一闪,他觉得自己的头发全立起来了。继续向前显然是不可能的,他费了好大的劲,将车推出了烂泥,重新启动后,顺另一条隐约延伸的斜径前进。不知走了多久,当望见远处的一点灯光时,他知道自己得救了,且有一种重生的感觉。
   在一阵狗吠中,他叩开了那扇简易的柴扉。这是一个纯窑洞的山庄,一个己经看不出年龄的中年人将他招呼上土炕。接下来对方一系列的动作让他几乎怀疑时光己倒退了几十年,用木柴点燃后冒着浓烟的搁在炕沿上的泥制简易火炉,黑锈斑斑的茶叶罐,水壶和完全被熏黑的铁皮茶罐罐,这些物件经过神奇的组合后,火炉红了,罐罐茶沸了,孟继孔冻僵的心暖和了。这一刻,他深切地体会到一个人从地狱回到人间后的滋味。
   第一杯滚汤的罐罐茶递到他手里时,门响了一下,一个十八九岁梳着两根辫子,衣着朴素,像从陕北民歌里走出的兰花花一样的姑娘出现在他面前。他尚未回过神时,一碟老咸菜和一摞刚热后的页页馍放在炕桌上了。她出去时,略带着羞涩的含情双眼只那么偷偷一瞥,孟继孔所有的情感防线全部坍塌了。那一晚上,他睡在“兰花花”用山里的烈性硬柴烧热的烙人屁股的土炕上时,就清楚的知道,自己从此将永远走不出这扇柴扉,他的心遗落在这里了。他只知道,这个叫马罂粟的似乎连初中也未读完的山里姑娘一定会成为他终生相伴的妻子。此后的岁月里,他搞明白了一件事,同时也未搞明白另一件事。前者是妻子名称的由来;她的爷爷解放前是一个大烟鬼,抽落了家道。解放后,剩余的家产上缴,并且在后来的运动中划成了地主,成了专政对象。后来因烟瘾发作精神半失常而死。临死前一个月,孙女出生了,爷爷疯颠之余就随口叫了这么一个名字,以后也没改过。可能是为了纪念爷爷,也可能是山里女娃不值钱,懒得花时间另安一个名字,实情究竞如何也就不得而知了。其实上辈们的好些事谁又能完全弄懂呢?第二件未弄明白的事就是妻子在他眼皮底下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孟继孔已经不在意娶亲时遭受的压力和艰难,也己经麻木看淡了马罂栗带给他致命的屈辱,唯一与岁月递增而永不褪色的这个疑问老是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弄不明白答案,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真的白活了。然而答案总是在岁月烟云笼罩下如同白露为霜的兼葭一样苍茫而遥远。
   六、沈母与沈农兵
   沈母吃完下午饭的时候,天己经完全黑了。这顿饭尽管只是陈变的小米就苜蓿芽熬的粥,但她吃得格外香甜,觉着味道好极了。那是因为饭里放了盐巴。她已经不大能记清自己有多长时间开始断盐了,大约是入冬后不久吧。黄土高原地区的冬天可真残酷,把什么都掳得干干净净,山头原野像火烧过一样,全秃了。下雪了,天地寂静得怕人。那只和她作伴近十年的老狗因天寒和饥饿,一个礼拜前死去了,她更孤独了。这些天,她连一个说话倾诉的对象也没有了。孤独感似乎总是随着年龄的增加而增加。好不容易熬到开春了,春风一吹,别人还看不见原野上明显的变化时,她己经能从土缝中剜出苜蓿嫩芽来,并且还可以捡拾地染(地衣菌类的一种)。今天她就步行了三十余里路,把这些东西拿到了市上卖了点钱,买了一袋盐。
   吃完饭后,她觉得稍稍比以前精神了些。看来,人还真离不开盐。但料峭的春寒随着夜色潜入时,一点也不比冬日的寒冷逊色。她打了一个哆嗦,提着笼摸黑在柴窑里装秋日她清扫积攒下的树叶和麦衣时,发觉这些东西己不多了。可能是邻舍的妇女或小孩乘她赶集时,从院墙的大豁口进来提走的。农村的一部分人就是眼馋,即是自己家的麦衣多得烧不完,甚至一直用煤煨炕,但还是不放过她这个可怜的孤寡的老人。是啊!人善被人欺,谁让自己上了年纪,子然一身,身边没个说话的人呢?她只能沉默着,为此类的事情她已挨过不少辱骂和殴打。村子里的自来水从沟底引上来的时候,一担水三分钱,她仅有二分钱,就差一分钱,放水的小伙踢翻了她的水桶,并用水担把她的腿打得三天不能干活。她忘不了全村人漠然和幸灾乐祸的表情,更无法忘记小伙当时说的一句话:“你以为老子没日过二分钱的X,想用二分钱就担走我的一担水。”从那时起-直到现在,她就一直在十里长的沟里担水。下雨天接点天雨水,冬天消点雪水,也就一直这么走过来了。当然,她还不能忘记另一幕:由于自己住的是破旧的窑洞,下雨天接水不方便,有一回在邻家的后房檐下接水时,被女主人破口大骂了一个下午,那家的小孩为了惩罚她,在桶里撒了一泡尿后才将那半桶天雨水还给她。她现在越来越怕事,出门的时候,总是偷偷摸摸地看半天,没人的时候,才悄然溜出去。否则,别人一口粗重的痰和一句指桑骂槐的脏话就会向她迎面砸来。真的,她始终弄不明白,村里的人们为什么这样对她。天地良心,她绝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村子里人的事。也许是习惯和麻木了,这些不愉快的念头一闪而过。她叹了一口气,看来多半个春寒时间只能睡冰炕了。需要补充的是:自打小孩在她桶里尿尿后,她学会了一种新的接水方法,在自家院子里,用扁担兼木棍的一端放进桶里,另一端斜靠在树干上,比以前接满一桶水的速度快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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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男人孟继孔,在面对妻子马罂粟坦然平静陈述她数次的出轨事件后,他的精神世界轰然倒塌了!于是,他逐渐记起了童年记忆里所有的寒冷感觉。更记起了那时候他的父母给予他的无爱无温暖的童年。也许着便是构成他所有不幸感觉的根源。在后来的妻子给予他的背叛后,这种不幸感觉又被无限放大,可见,幸与不幸,直接与个人的感觉又关。欲知主人公怎样处理这种尴尬羞辱事件,请关注作者更新。推荐阅读。【编辑 清平人生】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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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清平人生        2010-12-06 10:57:27
  问候作者,很欣赏你细腻的笔触,尤其是心理描写,给人的感觉很逼真。
坚持下去,你肯定会成功。
2 楼        文友:未名书屋屋主        2010-12-06 11:23:07
  罂粟,这个像从陕北民歌里走出的兰花花一样的姑娘,婚后多年竟因小钱小利而与他人苟且;孟继孔听完妻子平静的叙述后,陷入无言的愤怒和痛入骨髓的羞愧中,而他在与别人的女人江雪偷情却是那样的从容。难道这就是人性的盲区?现实生活逻辑倒置,见怪不怪,令人深思。
喜怒哀乐,人生百味皆成文。春夏秋冬,走过四季都是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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