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传说？还是历史
　　
　　 那天午后，古柳村的古源独自在村后的牛头山上转悠。忽然东张西望的古源远眺村庄的时候，看到一辆汽车顺着村东的月亮河西边的马路朝牛头山方向开来。莫不是……古源心头一紧。
　　
　　 地处偏僻的秦岭和巴山两大山系圈着的一处巴掌大的盆地中的古柳村，远离城镇，一年到头古柳村人能见到一辆汽车开进盆地，也算得上是稀罕的事了。现在经济落后地方的人都往经济发达的地方跑去了，受不住清贫的古柳村的大半男女青壮年也都随着打工队伍，走出了秦岭和巴山，如今放眼看村子剩下的能像古源这么年富力强的年轻人已经不多见了。在县中学教书的古源前两年也产生过出外打工的念头，要不是家里人坚决反对他辞掉公职，那么他现在不知道他已经寄身何处了。再怎么着，他想过，在外面的世界他混得再不行也不会混到流落街头的。前路漫漫，谁看得清呢？
　　
　　 也就是在教授学生历史课的业余时间，古源常常喜欢上门到村里的百岁老人柳家厚家里和老人闲聊。柳家厚解放前是当地有名的私塾先生，解放后他一直担任县中学的历史授课老师直到六十岁退休，可以说满腹经纶，对于地方史志特别是古柳村的历史了如指掌，老人因此多年来也被县文化馆聘请为地方史顾问，也就是从老人的讲述中古源知道古柳村曾经也有过辉煌的历史瞬间。那就是明末李自成义军的一支由将军古天率领驻扎在古柳村凭借古柳村险要的地势，和明朝反抗义军的地主武装对峙过一阵子。后来兵败之时，按照李自成的密令古天连夜秘密派心腹侍卫柳忠义带领一小队信得过的人马携带不少财宝从现在的古柳村这个地方出发到达牛头山中，在崇山峻岭的牛头上选择诡秘山洞把十多匹马拖带的财宝藏了进去。想到面对闯王跪地指天立下的毒誓，柳忠义在完成任务之后，毅然决然在牛头山八十四个山洞之中找了一个隐蔽的山洞和一起进山的十六名部属自刎。
　　
　　 听过这个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悲壮故事，古源的心头不禁为之一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对于自小在古柳村长大的古源来说，关于地方的野史和传说他听到过不少，但是能像柳家厚老人那次郑重地把这一历史事件讲给他听的故事，他还是头一次遇到。
　　
　　 “古源哪，不要把所有的野史都归于荒诞不经之类，我今天给你说的这个事件，你得好好琢磨琢磨。你是个优秀的老师，是个有心人，又教授历史课，所以我今天特意把这个历史上曾经真是存在过的历史事件说给你听，希望你能做个实实在在的论证，证明事件的发生时真实的，是切切实实存在的史实，那么，不单了了我几十年以来的夙愿，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你将会澄清史学界一直以来就这个历史问题产生的空白，还历史以清白，借此还能把古柳村人的历史弄个一清二白的。据我所知，现今古柳村的柳姓人就是当年李自成义军驻扎在这里的镇守将军古天和后来去牛头上埋藏财宝的柳家厚的后人。古天将军兵败自杀，柳忠义在山洞自刎，古源啊，你姓古，应该是古天的后人，我看准你是个热爱故土热爱家乡的孩子，所以今天我才把藏在我心里大半辈子的秘密说给你听，希望你能用你的人格担保，你不会泄露我给你说过的秘密，你会用你的实际行动证明给先人看，去填补古柳村那段历史的空白。”老人说到这里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看着顺着老人那褶皱遍布的脸庞肆意流淌着的浑浊的泪水，古源顿时感到心里堵得慌。在这以前他只是把有关古柳村的野史和传说只当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万万不曾想到家乡竟然还真有那样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看着柳家厚这位按照辈分他应该叫太爷的老人那激动的表情，他清楚老人是经过多年对他的观察和考验才在今天向他透漏如此重大历史信息的。这说明老人对他是多么的信任，今天把论证先人历史和探寻先人宝藏的重任托付给他，足以说明老人在万难之中做出了果断抉择。
　　
　　 既然如此，他古源还能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太爷那凿凿的言语呢！太爷德高望重，在整个古柳村四百多户两千多口人中，有那个人还能像太爷一样深得村民大的尊敬和爱戴呢。太爷一百又六岁了，寿比南山不老松。太爷一辈子都没有说过谎，今天太爷对他这个在太爷心眼中十分赏识的有才学有胆识也有魄力的年轻人充满了无限的期望，太爷说给他的秘密也一定不会有假。古源一再想，太爷能那样信誓旦旦地一再给他说历史事件是真实存在着的，说明太爷手中有证据可以证明事件在历史上是真实存在过的。“只是……”看着太爷疲倦的神色，古源只能把到口边的话吞咽回肚子。在古源自小就看到的那张闪着桐油光泽的藤条编成德躺椅上，太爷扯着均匀的鼾声睡去了，安详的睡容，使古源不愿再打搅老人。改日吧，改日再登门拜访太爷，太爷信任他，一定会把自己已经掌握的线索或是证据给他的。到那时，他古源也就不会无处下抓了。
　　
　　 2村外来客
　　
　　 一早刮起的寒风在中午时候停了。午饭后，云开日照，不过冬日的太阳显得有些慵懒，时不时还是喜欢躲在苍白的云层里歇息，弄得天地间的光照亮晃晃的晃人眼。在牛头山上扛着锄头转悠的的古源目不转睛远眺着走进牛头山的汽车。那是辆银白色的越野车，在麦子不过寸把高，油菜萎靡的乡村旷野中，一辆白色的汽车是那么显眼。随着汽车的临近，古源的心悬在了半空。来者不用问，又是先前来过的那几个人。古源眼看着越野车在牛头山脚下月亮河畔的一片滩涂停了下来，一群在滩涂上寻觅食物的雀鸟受惊后飞向了广袤的天空。
　　
　　 从越野车里前前后后下来了六个人，古源目不转睛在心里默数着。距离还远，视力不差的古源打老远看着下车后顺着便道朝牛头山而来的六个人，认出走在前面的那个拄着一根拐杖戴着白色礼帽的老人叫白显望，是新加坡商人。他去年秋天和今年夏天带人来过古柳村，上门去拜访柳家厚太爷的时候，吃了两次闭门羹。看来连柳家厚老太爷都反感他们，肯定不是什么好鸟。古源心里嘀咕着，为了探明这伙人来牛头山的用意，他随意走进了身旁的一片坡地中拿锄头佯装给鹅黄稚嫩的麦苗松着土。眼睛的余光却不离一路走上山坡逐渐走近他的陌生来客。
　　
　　 “你好，兄弟。”到来的六个人散乱地站在坡坎上都面向古源看着，其中一个瘦高个子的中年人笑着跟古源打招呼道。
　　
　　 “你好。”古源神态拘谨表情冷漠地扫视了一眼离他有十多米远的坡坎上的陌生人，声音低沉地应道，“你们……？”
　　
　　 “我们是去牛头山观光的游客。”古源的话没有说完对方就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顺着话意瘦高个子接腔道。
　　
　　 “哦。观光？”古源目光扫视过六个人，说，“牛头山山大林深，有什么好看的？”
　　
　　 “来你们这个地方，没有什么风景看，只听说牛头山的风光不错，我们就来了。”瘦高个子回话说。
　　
　　 “哦？听你们的口音像是外地人？”古源不冷不热地跟中年人闲聊着，六个人的穿戴和声腔引起了他的关注。“你们从哪里来？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可真是苦了你们了。”他装作不认识白显望，很随便地问着对方。
　　
　　 “从新加坡来。要说嘛，我们来你们这里并不只是为了来牛头山观光看风景，倒是计划准备在你们这个地方投资建厂，帮助你们发展经济。初来乍到，先需要对周围的地理环境做个了解。听说古柳村这边的牛头山风光无限，趁着闲暇就来这里游赏一圈。哈哈。”这次白显望不等和他同来的中年人回答古源就主动跟古源搭腔说。
　　
　　 “哦？是侨商？”古源明知故问。他本以为白显望会遮掩身份的，不曾想老家伙倒是爽快，直接就给他亮明了身份。
　　
　　 “哪里，哪里呀！都是中国人，什么侨商不侨商的，同根同宗，说是侨商不是见外了。”说着话，白显望下了坡坎，下到麦地径直走到古源身边。古源这个时候荷锄而立，脸上的表情比刚才丰满了些，虽然他对来人表示怀疑，但是目前还看不出个所以然，也就只把他们暂时当做观光客对待，只要提高警惕说话掌握分寸就不怕有秘密泄露了，也不至于使自己遭受不法侵害。打定主意，古源扬手拒绝了白显望递过来的一支香烟，顺势把锄头抗在肩上，招呼白显望返回到坡坎上和六个陌生人聊了起来。
　　
　　 彼此心照不宣，但是古源和六个来客的聊侃看起来还是很投机的。古源尽量装出一副傻乎乎没有见过世面的庄稼汉形象，和白显望一伙聊侃中他海阔天空，虽然白显望一伙人总是把话题扯到牛头山上去，古源却有意无意地胡乱聊侃一番，他给白显望他们介绍的关于牛头山的地理常识在整个古柳村几乎妇孺皆知，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听说古柳村的村民来历不平凡哪？”白显望在言谈中问及这么一个看似模棱两可的问话。
　　
　　 “是吗？”古源警惕地认识到白显望话里有着预谋，看来对方很不简单。想从我的嘴里讨出秘密，妄想！古源心里想。眨眼间，他也模棱两可地眼神憨憨地看着白显望说，“似乎是有些来历的，但是具体怎么回事没有人清楚。”
　　
　　 “你们村里有个百岁老人叫柳家厚，他应该知道吧？”白显望此话一出，古源心想这个老人性子蛮急的，一下子就扯到太爷，真不知道他们有着怎样的目的，还是小心应付的好。他稍作迟疑，说，“嗯。是有这么个老人，不过年龄太大，耳聋眼花很少出门的，村里人一年到头难得见到老人家几面。”
　　
　　 “哦！？”白显望听古源顺口一说，神情显得有些沮丧。“百岁老人，能活过百岁真不简单哪！古柳村这个地方适宜人生存哪！”白显望莫名其妙地像似自言自语仰头远望着牛头山腹地感叹道。
　　
　　 或许是觉得聊侃的年轻庄稼汉太憨，聊了半天也聊不到点子上，白显望因此有些不悦，不过对于林木密实巍峨雄健的牛头山，白显望还是希望有一个当地人能给他们做向导，引领他们带牛头山转上一圈。当他和颜悦色地把找向导的想法说给古源希望他或是帮他们找一个熟悉牛头山地形的人带他们到牛头山中好好转转之后，古源再一次佯装傻乎乎神态扫视了一遍白显望一伙人，憨憨地笑了笑，说他可以带他们去山里逛逛，不过牛头上险地重重，毒蛇猛兽不少，所以他提醒白显望一伙人要紧跟着他，不要走散了，没有向导引路，一般进入扭头上的外地人常常都会在山中迷路，还有被猛兽吃掉的呢！一番看似很关心游客安全的话其实是古源故意说出来给白显望他们以警告，牛头山可不是容易进出的地方，到了山中不要跟他玩小聪明，得放老实点，言外之意无异于给了白显望一伙人一个下马威，没有他古源的引导，他们进得了牛头山却不要指望着顺顺溜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