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立秋，不禁想起宋代吴文英的《唐多令》来，“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都道晚凉天气好，有明月、怕登楼。年事梦中休，花空烟水流。燕辞归、客尚淹留。垂柳不萦裙带住，漫长堤、系行舟。”以明丽清新的语言抒写了游子悲秋思归的情绪，好一首感物悲秋、羁旅怀归之作。看来，愁确实和秋有着密切的关系。
　　 秋思鼻祖马致远一曲《天净沙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让多少人愁肠百结呢？都是秋天惹的祸。
　　 要说愁，得弄清愁的出处。愁出身“寒门”，有诗句记载：“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垅自生愁。”并且它抛头露面时仪式也极其简单，从不讲究，“凝眸处，从今更添，一段新愁。”
　　 愁身材修长，大约有三千丈吧。有诗为证：“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江水添将愁更满，茫茫直与长天远”。
　　 愁的身材也很迷人，苗条得很。要不秦观怎么会说“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呢？
　　 愁虽然苗条，甚至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它吹跑，但愁的密度大，“柔肠一寸愁千缕”，就连“闲愁也似月明多”，“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不仅如此，愁还有重量，李清照就很有体会，“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愁如流水一般有质感。唐代著名诗人李煜就曾“夸奖”它说：“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清代诗人叶燮也说：“客心如水水如愁，容易归舟趁疾流”，“离愁渐行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看来的确如此。
　　 愁的声音也称得上宛转动听，又有诗为证：“窥人鸟唤悠扬梦，隔水山供宛转愁。”
　　 愁还比较有韧性，它坚韧不拔，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想借酒浇愁吧，它偏偏“举杯消愁愁更愁”。你想剪也剪不断，到最后反而搞得更乱，“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
　　 愁还有形象代言人，她们就是丁香，眉儿和芭蕉。李商隐“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李璟“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柳如是“忆从前，一点东风，风隔着垂帘，眉儿愁苦”，看到她们，就像看到愁一样。
　　 知道了愁的这些方面还远远不够，还必须了解愁的境界。不同的人境界有高低，愁的内容也就不一样，也从中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追求。
　　 有的人“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一片春愁待酒浇，江上舟摇，楼上帘招。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潇潇。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这是儿女情长愁更多，没有人能够避免，无情未必真豪杰，可以理解。
　　 有的人“战哭多新鬼，愁吟独老翁。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飘弃樽无渌，炉存火似红。数州消息断，愁坐正书空”这是战乱频仍、山河破碎、民不聊生之愁，胸怀辽阔，可媲美“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值得钦佩。
　　 可是，现在社会上流传着四个知道与四个不知道。“早上上班知道，上班干什么不知道；下午开会知道，开什么会不知道；傍晚吃饭知道，到哪里吃饭不知道；晚上睡觉知道，和谁睡觉不知道。”于是有的当事人也因此发愁，这样的人，愁的是官阶不够高，情妇不够嫩，钞票不够多，惟独脑子里没有民间疾苦，真是连骨髓都已经腐朽得发臭了。
　　 愁不过是人的一种情感。有时候愁也是美好的，甜蜜的，“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有时候，愁还是一种动力，使人坚强，“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希望每个人都能在愁中找到快乐和力量，——与尔同销万古愁。
　　
　　 2007年8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