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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老三届,老三届(十)


作者:路边毛茛 秀才,2370.1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227发表时间:2010-12-12 10:49:39

【十九】
   我们这样的关系不可能长期维持下去,我清楚这点。我作过一些努力,但不见成效。我的努力也许也不是真诚的。
   我们搬进新房后,原来院落的住房仍然留着备用,没出租。那儿离孩子就读的学校近,也离外公外婆家近。樊高上五年级后,杜晓芹就提出来,她打算和他一块住那边去。在现在的家里我们作息没规律,影响孩子学习。她责备我对孩子的学习一点不关心。在这之前,临到期末考试她都是带孩子到那边去住的。孩子有不少时间也住在外公外婆家里。
   我赞成她这样做。实际上我也无所谓。我并不认为这就是分居。我没想到她为孩子学习的同时也为了自己。
   那时我又在跑烟生意。它虽然不像先前那么赚钱,但还是可以做的生意。在冷落了一段时间之后,生意又稍稍有了点起色。有时一条烟只能赚几分不足一角钱,但进的数量大,也能有点赚头。
   我跑生意期间,杜晓芹并没有带领孩子好好学习。实际上,孩子并不需要她监督带领,他学习很自觉,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对孩子的学习我一向是很放心的。我很快发现,杜晓芹在冠冕堂皇的借口下夹带的是私货。
   揭穿她的是一个院邻,四十多岁的胖女人,对我印象一直不错。一天,在街上碰见了,她主动招呼我,一站下来就说到杜晓芹的事。我们分居了吗?孩子这段时间都住在外婆外公家里。她一个人住,进出舞厅,有时也带舞伴回家,坐到十一二点,又送他或他们出去。可是最近一天晚上,他俩一块回来,她可没送他出门,或者说她没有真正送他出门。快打十二点了,她穿过天井,站在大门口提高声音说:“你慢走,明天见。”她没扛大门,一个人转来了,穿过天井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她送他出去时也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她说“你慢走,明天见”面对的是门外的黑夜,并没有一个走开去的人。她这是表演给可能还醒着的邻居听的。不过表演得并不成功。那人就在她房间里。他是天亮前摸黑出去的。
   “呵,你可能弄错了,不会有这种事。”女人说完,我装着很轻松的样子说。
   “我说的是事实,信不信由你。你还可以去问我隔壁的黎大妈。”女人说。
   “不,肯定弄错了。”我说,“我们并没分居,我们感情很好,她带孩子在那边住,是为了他的学习……”
   “你不信?你以为我造谣?”
   “不,不是这样。我没说你造谣。”
   女人很不满地看看我,转身走开去了,用我听得见的声音嘟哝道:“太窝囊了,自己要戴绿帽子,别人拿他有什么办法!”
   她本来想看到一个妒嫉的丈夫,一个怒火中烧、义愤填膺的丈夫,结果我让她大失所望。
   女人说的当然是真话。不久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我们的新房里。院落总有不方便之处,时时处于群众的监督中,而单元却不受任何监督。杜晓芹把孩子丢给外公外婆,又回家里来了。我尽可能礼貌地对待她。虽然我自己也不清白,虽然我知道她迟早会走这一步,但她真正走出这一步,我心里还是感到不是滋味。
   有人说只有当你失去的时候你才会感到某样东西、某个人的珍贵。我快要失去杜晓芹了,我感到她很珍贵吗?我不知道。我希望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或者以后不再发生了。她重新回到我身边,我以为是个好兆头,她后悔了,她避免诱惑。她有几天连舞厅也不去了。
   我没想到她会把情人带到家里来。她真是疯了。我说我要外出进货,她没说什么。她知道我总是头天一早出门,第二天晚上转来,有时是第三天凌晨几点才转来,要躲过关卡只能开夜车。
   我们有时人到后货还没到,要等上一两天。以前就住下来等,可那天我却没住下来,我让一起去的伙伴留下来等,我乘过路客车回家。我到家已十二点。来回奔波,我感到疲倦。我掏钥匙开了门,我走进客厅,我拉亮灯,把公文包往沙发上一丢。杜晓芹已经睡着了,我只想洗脸洗脚上床睡觉。但我听到卧室里有动静,好像惊动了什么,我走到门口打开灯,我看到通常在我睡的位置上躺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他已撑起身,手臂反撑着枕头,裸露着上半截身体,看得见肋骨的瘦嶙嶙的身体,像只受惊吓的动物,大睁着眼睛。
   我刚才还疲惫不堪,可突然间便精神抖搂,在肾脏腺激素的刺激下,心跳加剧。他就是杜晓芹的情人,我终于见到了,一个长相猥琐的三十七八岁的男人。舞厅里会有什么好货色,我为杜晓芹感到遗憾。她撑起身又躺下去了,缩进被窝里。
   男人显然惊惶失措,一时无法动弹,等着我冲过去拳打脚踢。但我没冲过去。它来得太迟了。要是在杜晓芹二十岁的时候,在半坡上那间办公室里,我推开了那道门,我会冲过去的,我会把大队支书痛打一顿。
   “立刻穿上衣服,滚出去!”我对她的情人说,手臂很有力地指向大门。
   没有拳打脚踢,没有从厨房里顺手薅来的菜刀,他觉得有点意外。但很快就反映过来了,飞快地瞟我一眼,立刻掀开被盖,从床上跳到地板上,也顾不上杜晓芹蜷缩的身体显露出来。衣服就放在一边的椅子上,他是那种做爱都要把脱下来的衣服规规矩矩放好的男人。他穿得比响起火警预报的消防队员还要快,一下就套上了内裤,三两下就穿上体恤衫、衬衣,休闲外套,没有时间扣纽扣了,穿裤子时脚被裤腿绊住了,他很着急,单腿跳了两下,弄得挂在皮带上的钥匙响个不停。终于穿上了,光脚伸进皮鞋,几乎靸着就往外跑,从我身边溜过,像个贼,像只耗子,没敢看我一眼,低头弯腰一蹿而过。我拳头紧握,一拳就可以把他打翻在地。但我让他跑过去了。他一下打不开防盗门,又一次着急起来。他终于跑到外面去了,让门大敞着。我走过去关上门。他已跑下楼梯去了。
   杜晓芹坐起身来了,被盖搭盖着腰以下的部位,已把乳罩戴上。我站在房门口。我和她对看了一会儿,她先发制人地、高声说道:“你打他,你怎么不打他?”
   “我不打你的客人……”
   “你打我吧,我是坏女人。你拳头都捏得咕咕响了。”
   “我几时打过你,杜晓芹?”
   “你打吧,你打!只要你自己是清白的!”她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哪点不清白了?”我说,没有底气。
   “你自己明白。”她说,“我最怕看到你抵赖,撒谎。你很清白。你没找野鸡,没去卡拉OK玩女人。我就那么傻,一直相信你在牌桌上……”
   “我玩女人,也比你把野男人带回家强一千倍!你太不要脸!……”
   盛怒之下,我边说边奔过去,把被盖猛地一下从她身上拽下来,瞥见她腰以下裸露着,又团起来掷向她。接着,我把梳妆台上的东西,口红啦,香水瓶啦,润肤霜啦,指甲油啦一下子扫到地上,上面有本夹着两叠一元、五角零钱她出门时顺手拿取车费的书,也被扫落在地,一元、五角的纸币撒得满地都是。可她一点儿没被吓着,坐在床上冷笑。
   我走到另一间屋里,点上支烟。
   稍稍平静下来后,我走回去,说:“你以为你高明,骗得过我。可你是个蹩脚的演员,那边院子里的人谁不知道,‘你慢走,明天见’……”
   她睁着的眼睛眨动了一下,眼珠转动起来,飞快地回忆。接着她把脸埋下去,下巴搁到曲起的膝盖上,有一会儿没吱声。
   “‘慢走,明天见’,你骗得了谁?你把自己搞臭了。”我继续嘲笑她。
   “你是有意安排的?”她抬起脸来,“你满意了吧?”
   “今天不是有意安排的。”我说,“太叫人恶心了。”
   “你想怎样?”她说,没看着我。
   我没吭声,我一时没想到我要怎样。
   “你去外面玩女人,我没有说你半句。我知道你们那伙人都这么干,有钱的男人都这么干。一些女人认了,对我说起这事的那个女人也认了,为了家庭。我没说你,并不等于说我就赞成,我心里就没感受……”
   她停下来,眼睛看着别处。我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换了种语气,神情也变了。“我是四十多岁的女人,”她接着说,“我自己知道,再怎么化妆,涂脂抹粉,也遮不住脸上的皱纹……”
   “我是开玩笑呀。”
   “你不是开玩笑,你不是,我们有多久没有……”
   “是你自己的问题。”
   “我没有问题。”
   “难道还是我的问题?”我说,“你就像在尽义务,你一点没有兴趣,我能勉强你?”
   “你要我是浪荡的女人,我有过浪荡的时候……”
   “不,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你一直就没原谅我,虽然表面上你原谅了。”
   “原谅你什么?”
   “你心里清楚。”
   “不,我不清楚。”
   “我当时要不对你说,你也就什么也不知道。”
   “是那件事吗?杜晓芹,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你不一直在想着吗?”
   “我发誓没有。”
   “我以前很少去想这事,我是最近一两年才开始想的。”
   “那是你的幻想,我绝对没有这种想法。”
   她似乎相信了。不过我又能确定什么?这或许也是个借口,我不可能弄得很明白。一件你以为已经说清楚的事,到后来又会翻来覆去地说,翻来覆去地解释。有些事你真的无法说清。不存在逻辑问题,在杜晓芹的头脑里,念头一旦生根你就很难消除。
   我把掉到地上的东西拣起来,香水瓶打碎了,紫罗兰的气味弥漫整个房间,我把碎片扫进撮箕里,把散落在地的一元、五角的纸币搜集起来分两沓重新放进书里。我弯腰拾钱币时,问:“他是哪个单位的?姓什么?”
   “你问来做啥?”她说。
   “嘿,这样一个人,你看上他哪点呢?”
   “人家舞跳得不错。”
   “就为这个?刚才你看见他跳的‘穿花’了,溜得真快啊。”
   她涩笑了两声:“谁来都会吓着的。你没动粗,没把整幢楼的人都吵醒,我还是要感谢你。”
   “你仍然是个漂亮的女人,杜晓芹,说真的,你找这样一个丑八怪,让自己掉价了。”我说。
   而她对我说:“你有不得钱,樊禹强,记住我的话;我真后悔当初没把你的钱管起来。”
   把我的钱管起来?我不禁哑然失笑。
   我们又说了许多,气氛越来越轻松,友好。但那天晚上,我还是没睡床上,我在客厅的沙发上过了一夜。
  
   【二十】
   为了孩子,我不想离婚。我看杜晓芹也不想。我们没分居,为了给邻居一个夫妻和睦的印象,我也经常去那边院落过夜。
   我这才开始注意小子樊高。他不到十二岁,读小学五年级,个子已有一米五六,快有他妈高了。这得益于每天一杯牛奶。他跟着外公外婆长大,接受的都是杜晓芹和她娘家灌输给他的东西。我是个不称职的爸爸,樊高显然对我不满,乃至有种敌意。一个典型的恋母仇父的孩子。我喝了酒,对他谈到我们年轻时经历,像大串联啦、红卫兵运动啦、知青生活拉,我发觉他面露嘲讽的神情。他的智力高于同龄的孩子。我们年轻时的生活在他看来显得土里土气,一点不令他羡慕。他唯一感兴趣的是,大串联乘车,住宿,吃饭不要钱。他问我钱由谁出呢?我说由政府,他又问政府的钱又从哪儿来呢?
   还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和我比。在他外公外婆的面前,问他妈,爸爸什么时候开始洗碗的?他自己五岁就开始洗碗了。爸爸五六岁时有他这么高吗?爸爸小时候读不读幼儿园?他自己动手洗了双袜子,纯粹就是为了问爸爸什么时候开始洗衣服的。小学一年级他语文、算术都考了一百分,回家就问爸爸得过双百分吗?这都是七八岁以前的事,大了不再比了。但有时他也装着不懂来问我的问题,小学四五年级的数学题也确实把我考住了。我表明我擅长语文,他就问我的生字,当着他妈的面,比如,问我“拽”字怎么读音。我说发“曳”的音,ye,我认字认半边。樊高假装进房间去查字典,出来对我说是拽不是曳,zhuai,不是ye,才是正确的发音。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爸爸的成绩绝对没他好。那段时间,我想接近他,可他总是避着我,围着他妈妈转。我只能给他的钱,五块,十块,他不喜欢爸爸,但并不拒绝钱,拿给他就接,不过从来不主动要。
   我也有把他逗笑的时候。我给他讲笑话,说在乡下当知青时,一次招收小学老师,区文教局出了道算术考试题,二分之一加三分之一等多少?一个女考生的答案是:五分之二,改卷的老师给她打了个叉,她拿着卷子去责问老师:二加三等于五,一加一等于二,不是五分之二是多少?你连这个都不懂,还给我打叉叉!樊高大笑起来,说是六分之五。他那时读三年级。
   还有个笑话也把他逗乐了。说一个大老粗革委会主任上台讲话,秘书给他写的稿子,他照本宣科,上面有毛主席的诗词“小小寰球,有几只苍蝇碰壁”,秘书把“几”字写得很像“八”字,革委会主任照着念:“小小寰球,有八只苍蝇碰壁”,秘书在一旁提醒他:“几只,是几只。”他以为秘书问他是几只,瞪了他一眼,说:“八只。”然后继续打断的话:“小小寰球,有八只苍蝇碰壁”,台下有人说:“几只,是几只。”他又以为在问他是几只,有几个人问。他不高兴了,巴掌在桌上猛地一拍,说“听清楚了,毛主席说,是八只苍蝇!”樊高笑得前仰后合。这个时候他也许不恨爸爸。
   跑生意的时候,我就一个人住新房。我也不去卡拉OK厅了。也许我们就能这样过下去,像不少夫妻那样。我甚至还陪杜晓芹进舞厅,她已甩掉了那个情人,那个丑八怪。他在舞厅里碰上我们就躲。一天跳了连场出来,看着小街屋脊上方的星空,呼吸着夜晚的气息,我们又好像回到了从前。她主动让我挽起手臂。樊高那晚在外公外婆家,我们在床上玩了个尽兴。她的情人绝对不能和我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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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我跑生意期间,杜晓芹并没有带领孩子好好学习。实际上,孩子并不需要她监督带领,他学习很自觉,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对孩子的学习我一向是很放心的。我很快发现,杜晓芹在冠冕堂皇的借口下夹带的是私货。为了孩子,我不想离婚。我看杜晓芹也不想。离婚是杜晓芹主动提出来的。我们协议离婚。”曲折的人生,未来又该是怎样?期待精彩的后续。【编辑:上官竹】【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01201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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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上官竹        2010-12-12 10:50:09
  “我跑生意期间,杜晓芹并没有带领孩子好好学习。实际上,孩子并不需要她监督带领,他学习很自觉,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对孩子的学习我一向是很放心的。我很快发现,杜晓芹在冠冕堂皇的借口下夹带的是私货。为了孩子,我不想离婚。我看杜晓芹也不想。离婚是杜晓芹主动提出来的。我们协议离婚。”曲折的人生,未来又该是怎样?期待精彩的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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