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2001年秋天,接到父亲住院的消息,我从黄河口荒原上赶回老家照顾。父亲的病不轻,动手术后需要一大笔住院的钱。拿老百姓的说法,只要住进了医院,那钱就刷刷的没数了。一天,我回家筹钱,娘说,树(一个村子的朋友,在这里化名)借的500元钱送来了。娘说这钱是树一年前的春上建蔬菜大棚急用,是爹从不宽裕的手里挤出500元给他的。其实,不但娘给他救过急,我也力所能及地曾帮过他一些小忙的。
爹娘因为考虑到他手里有些拮据,也就没有急着让他还钱,一晃一年多过去了。
当我从医院里回家拿钱时,娘把树还给的钱交给了我,我顺便数了数,这一数不要紧,我发现中间夹着一张很明显的旧钱,我赶紧拿出来一看,这张钱,中间有一道深深的折皱,且纸边的颜色有些发白,图像也有些模糊,一看就与其他钱不一样,不用细看就知道这是一张假钱。
“这人怎么还假钱?”为了不冤枉人家,我又细问起娘,“人家还的是这些钱吗,”娘点点头说,树这孩子很知道好歹,听说你爹住了院,昨天傍晚就主动送了过来,他让我数了数,他说还要忙活大棚里的菜,就走了。随后我就把钱放在那里一直没有动过。
对于还回的钱,娘一是老眼昏花,二是也根本不认识什么假钱,只要数数钱数对了就行。
拿着钱,我心里涌起一股火,本来爹躺在医院里,心情就很沉重,再在需要钱的时候看到的是假钱,那一刻我的心里愤愤的直冒火,感到老实巴交的爹娘有一种被欺负、被羞辱的感觉。因为爹娘的手里本来也没有多少钱,在树最困难的时候,爹娘把钱借给了他救急。他反而……。100元钱,对于生病的爹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多打几支针,多输几瓶液,意味身体康复后一家人的早日团圆。
拿着假钱,我的手有些颤抖,气愤之中不仅攥紧了拳头,那一时刻真想揪住树狠狠揍他一顿。情急中要窜出门槛找树质问,却被娘拦住了。娘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人心隔肚皮,实难预测,这钱咱权当路上掉了,知道他这个人就是了,钱是啥,人是啥?”
经娘这么一说,我愤懑的心情稍微减缓了一些。心想,从拿捏的发皱发白的纸张上看,这假钱在他手里也许不是一天了,也许他有他的难处。想到此,我就把这张假钱随手撕掉了,我原谅了树。
此后,相距不远的树再也没有露过面。记得爹出院后,树只是到家里匆匆去过一次,娘依旧笑脸相迎,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此后,每当我回老家,树看到我时,老远就打招呼,是不是他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内心的愧疚,这些年,树的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