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蓝水生又骑在老婆的身上用拳头拼命地捶，七秀婆在地上痛得嗷嗷地叫。水生宝又在发酒癫了，习以为常的人们嘻嘻哈哈地看着热闹，就像看马戏表演一样。蓝彩蝶厌恶地看着父亲小丑一样的表扬，就像吃错了东西一样直倒胃口，这个男人除了抽烟喝酒之外就是赌博，输了就回家打老婆，兴致高的时候当着自己的面拉扯母亲的衣服，活脱一个恶棍的形象。唯一让蓝彩蝶满意的是给自己取的名字，据母亲说，生自己的那天晚上，飞来很多的蝴蝶，五彩斑斓，很好看，所以就取名字叫“彩蝶”。村里的长者说，将来蓝彩蝶是个有福气之人。但都十六岁了，蓝彩蝶还没发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福气等自己去享，总觉得很讨厌这个穷得不能再穷的地方，外面的世界应该很精彩吧，要不出去的人回家过年的时候穿戴是那样的洋气。
　　 穷归穷，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蓝彩蝶十三岁就发育了，来了月事，七秀婆说，这个种也有得传，自己年青的时候也是这样。但班上的同学都笑话蓝彩蝶，本来就象读天书一样的蓝彩蝶干脆学也不上了，蓝水生倒也没意见，道理很简单，这样的话就多点钱去街上喝个烂醉，然后赌博。
　　 一日，村里来了一个中年女人，叫巧秀，两个大金手镯足足筷条那么粗，镶着大金牙，一身富贵的样子，说在外面做了点小生意发了点小财。蓝彩蝶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嗨”了一句，巧秀盯着蓝彩蝶看了半天，说，这妮子有前途，现社会就是需要热情大方的人，改革开放嘛，不“开放”怎么改革？蓝彩蝶第一次听到这么有哲理的至理名言，很佩服。巧秀很大方，当天就带蓝彩蝶到街上馆子里吃了顿好的，并送给蓝彩蝶一个银戒指，给蓝彩蝶戴戒指的时候，顺便摸了一把蓝彩蝶，点头说，瘦了一点，不过架子骨大，能长肉的。接着问蓝彩蝶，想天天吃好的，穿漂亮的吗？蓝彩蝶直点头说，想，傻子才不想呢。心里想，难道自己的福气来了么。也没和家里人打个招呼，面对酒鬼，烟鬼，赌鬼一样的父亲，蓝彩蝶厌倦到了极点，好像会妨碍自己享福似的，跟着巧秀走了。
　　
　　 二
　　 坐火车就是好玩，到处都是人，很热闹，直到沉沉的睡去，当被推醒的时候，火车站到了，该下火车了，懵懂的蓝彩蝶望了望广场门口的大字：A城火车站。A城是什么地方，蓝彩蝶一无所知。巧秀给蓝彩蝶买了两套很时尚的衣服，露脐半露乳的那种，并对蓝彩蝶说，人靠衣妆马靠鞍呢。
　　 “烟雨梦”歌舞厅的一个包厢里，里面坐着很多漂亮的姑娘，蓝彩蝶跟着巧秀来到这里，喝着雪碧，一会儿，领班小姐带来了一伙形形色色的男人，并开始挑选商品一样对姑娘们品头论足一番。蓝彩蝶被一个叫肥佬的男人叫了过去，胖乎乎的手掌虫子一样在锁骨上蠕动，然后向腰上挪去，那表情像在感触细腻的瓷器，半晌，问巧秀，是处子么。巧秀说，如假包换。肥佬仔细地看了看蓝彩蝶的眉毛和汗毛，满意的笑了说，太瘦了。巧秀说，你看这妮子，架子骨大，能长胖的。这样，蓝彩蝶就跟着肥佬走了，临走的时候，巧秀给了蓝彩蝶两千块钱说，将来好制点嫁妆。两千块！蓝彩蝶的眼睛都看绿了。
　　 跟肥佬睡了一年了，蓝彩蝶还没弄清楚，处女和眉毛汗毛有什么联系。感觉肥佬对自己还是不错的，经常说，彩碟，你和别的鸡不一样，不会想方设法抠我的钱，第二就是在床上有那么一点意思。蓝彩蝶思忖，当鸡就当鸡哈，有福享就可以了，因为自己真还没有想出除了自己的身子之外，还有更好的换取享福的方法。一次看电视，新闻里报道了公安局破获一起特大人贩子的案子，涉及一百多人。巧秀带上了手铐，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的，并在不久就枪决了。那一百多个人当中，不知道有没有算上自己，蓝彩蝶并没有恨巧秀，觉得一个女人能有这样的能耐挺不容易，如果走正道，说不定还能出人头地呢。肥佬的钢材生意越做越大，给蓝彩蝶的钱越来越多，蓝彩蝶觉得过得很幸福和安逸，一晃就是两年。
　　 可好日子不长，肥佬吸毒了，整天躺在床上吞云吐雾，飘飘欲仙的样子。如果世界上还有最好的减肥方法的话，那就是吸毒了，肥佬现在除了一双打蓝彩蝶的拳头外，其余的瘦得像只猴子，小车没了，钢材生意也赔了，房子也卖了，没多久和蓝彩蝶一起搬进了出租房。毒资没有了，就拼命地打蓝彩蝶，逼蓝彩蝶去接客。一拿到钱就去买白粉，然后吞云吐雾，兴致高的时候，摸着蓝彩蝶的脸说，小婊子，现在我们是相依为命了，来一口，说着把吸嘴往蓝彩蝶嘴里塞。蓝彩蝶想，鬼才愿意和一个大烟鬼相依为命呢，这样的男人毁了，不能再依靠了，并知道，毒这个东西，自己吸上一口，大脑就不归自己管了。蓝彩蝶亲眼看到肥佬是怎么变瘦的，怎么荡尽家产的，毒瘾发作的时候，打着哈欠，流着鼻涕，用头到处撞，卫生间的小塑料门也撞了几个小洞。
　　 肥佬好象看穿了蓝彩蝶的心思，用绳子把蓝彩蝶捆了起来，用脚拼命地踢，红着眼睛说，小婊子，你要是敢跑，老子就杀了你。然后就去找嫖客，刚开始蓝彩蝶不配合，肥佬就亲自扒光蓝彩蝶的衣服，叫嫖客上。拿到钱就去买粉，肥佬的烟瘾越来越大，蓝彩蝶挣的钱远远满足不了肥佬的需求，肥佬开始向以前的朋友借钱，亲戚朋友借遍了，就开始敲诈，一次肥佬带回来很多白粉，是敲诈了以前接受他贿赂的一个领导，这天肥佬的心情很好，摸着蓝彩蝶的脸说，小婊子，哥对你不好，让你受苦了，哥哥也是没办法呀。说着摸了摸蓝彩蝶肚皮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地方说，小婊子，痛吗？痛就来一口吧。蓝彩蝶说，好，那就来一口吧。蓝彩蝶闭着眼睛吸了起来说，好舒服呀，真的不痛了，想要什么就像有了什么。肥佬问蓝彩蝶说，小婊子，怎么样，爽吧。蓝彩蝶点着头说，真的很爽。肥佬问，这下不跑了吧，蓝彩蝶说，不跑了。
　　 肥佬又出去找嫖客了，这回没有捆蓝彩蝶，肥佬一出门，蓝彩蝶拼命地摇门，门反锁了，蓝彩蝶拿起板凳死命地砸，锁还是没有砸开，门倒砸了一个大洞，蓝彩蝶想也没想，从洞里爬了出去，衣服也划了几道口子，但顾不了这么多，光着脚在大街上狂奔，马路上形形色色的人都停下脚步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蓝彩蝶。一辆长途车在蓝彩蝶旁边停下，蓝彩蝶想也没想就上车了。售票员问，去哪里，我这辆车是去K城的。是，我就是去K城，蓝彩蝶急切地说。开始卖票了，售票员来到蓝彩蝶面前说，买票了。蓝彩蝶一下跪在售票员的脚下，抱着她的脚说，大姐，救救我，把我扔到这里我会死的。车上的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售票员叹了口气，就向别的乘客售票去了。有好心人送给蓝彩蝶两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蓝彩蝶象牢里放出来的一样，呛得直翻白眼。吃饱的蓝彩蝶沉沉的睡去，并做起了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美丽的蝴蝶，在无忧无虑的飞翔……
　　
　　 三
　　 K城好大呀，房子好高呀！蓝彩蝶光着脚丫在大街上溜达，好奇地打量着来往的人们。蓝彩蝶并不担心自己会被饿死，自己年轻就是资本，身体就是财富。蓝彩蝶朝一家“梦红楼”歌舞厅走去，觉得这里就是自己栖身的地方，没有一丝怯意，心想，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怕什么。
　　 蓝彩蝶找到梦红楼的老板阿彪说，老板，我是来找事做的。阿彪问，你会做什么？蓝彩蝶说，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阿彪一听就直夸，好开放呀。蓝彩蝶想起来巧秀的话说，改革开放嘛，不开放怎么改革？！阿彪说，靠，简直他娘的人间真理，这妮子有前途，晚上我就试下你的开放程度。
　　 蓝彩蝶在梦红楼歌舞厅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陪男人们喝酒，唱着“摸摸你的头，好温柔，摸摸你腰，好风骚”之类的黄色段子。这些歌就像一剂剂春药，唱着唱着，就被各色的男人领去睡觉。要么灯一熄，就有不同的男人骑到身上来，事后就向乳罩里塞钞票。
　　 蓝彩蝶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喜欢自己这种类型，有的男人喜欢排骨型的女子，有的喜欢丰满型的女子，有的喜欢马奶型的女子。有的时候没必要自讨没趣，但口味相投，往往就马到成功。蓝彩蝶混得游刃有余，找她的人越来越多，一次领班病了，蓝彩蝶临时当了一个晚上的领班，事情也巧，晚上来了五十个“食”客，蓝彩蝶根据客人各自的胃口，把手上五十个姑娘安排的满满当当，顾客们玩得高兴满意，姑娘们也做得称心如意。阿彪对蓝彩蝶说，你她娘简直就是天才，悟性真高，并教导别的姑娘们说，你们看人家彩蝶，给我好好地学。没多久蓝彩蝶当上正式的领班。蓝彩蝶高兴地说，鸡头好坏也是个领导吧，起码圈子里的姐妹对自己很亲热，连老鸡婆也蝶儿姐蝶儿姐地叫着，蓝彩蝶觉得很有成就感。
　　 没多久，蓝彩蝶认识了胡鹏，是阿彪以前道上的朋友，大家都叫他“状元”，据说是高考的时候被人换了卷子落榜了，一气之下走上了黑道，和阿彪过上了砍砍杀杀的日子，随着年纪的增长，结婚，感到在法制社会，整天打打杀杀迟早要蹲牢房，用积攒下来的保护费再借一些钱，做起了正当生意。阿彪开起了歌舞厅，胡鹏买辆大客车跑起了长途客运生意，越做越大，所以胡鹏经常带以前道上的兄弟和相关的领导来梦红楼加深“友谊”。有个姐妹说，虽然胡鹏没在江湖上混了，但有时候一举手一句话，在K城这个地面上也要抖三抖。一次一个外地的黑道朋友，在歌舞厅故意找茬，玩了一个姑娘不但不给钱，反而说服务不到位要赔偿损失，蓝彩蝶正束手无策，胡鹏拿出三百元钱问够不够。那人摇头，胡鹏又拿出一千元问够不够，那人拿着钱走了，可没多久，就有人把这个人的两根手指头和一千块拿回来了。胡鹏对蓝彩蝶说，我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胡鹏给蓝彩蝶的印象很好，胡鹏带来的顾客都是有钱有势的人。胡鹏说，关系理顺了，车跑起来就顺畅了。胡鹏从来不上小姐，看见蓝彩蝶把顾客安排好了，就一个人抽烟看电视，给人的感觉很安静。蓝彩蝶闲的时候就和胡鹏聊天，对胡鹏说，鹏哥，你定力真好，常在河边走，却能不湿鞋。阿彪说，“状元”是放不下自己家里的婆娘，他婆娘真他妈的贼漂亮，老师呢。蓝彩蝶听了很高兴，胡鹏到底是个好人，好人就应该有个漂亮的老婆。
　　 一次胡鹏又来了，之前喝了好多酒，见蓝彩蝶安排好了说，蝶儿，有地方睡觉吗，我有点困。蓝彩蝶把胡鹏引到自己的房间里。胡鹏说，好香，象油菜花的香味，小时候我娘经常带我去油菜地里闻这样的香味，说着孩子一样地睡着了，嘴角翘起来有点调皮，象个顽童。蓝彩蝶看得心里泛起了波澜，想，这年头好的男人不多了。蓝彩蝶抚摸着胡鹏胳臂上的伤疤，这个肯定是打架留下来的痕迹。胡鹏给弄醒了，问，彩蝶儿，你在做什么，接着用鼻子闻了说，彩蝶儿，你身上怎么有我娘身上的油菜花的香味。蓝彩蝶脱去了上衣，用乳头蹭到胡鹏的脸上说，你是吻香呢还是吃香？胡鹏用鼻子闻了下说，真香，是正宗的油菜花的味道，我还是吃吧，说着就啃了起来……
　　 蓝彩蝶的毒瘾发作了，四肢无力，口角流涎，打着哈欠。胡鹏说，你吸毒了，不要命了。蓝彩蝶跪倒在胡鹏的脚下磕着头说，亲哥哥，救救我，我身上有很多的蚂蚁在咬。胡鹏一下点燃了五根极品“金圣”香烟叫蓝彩蝶吸，但是无济于事，只好用绳子把蓝彩蝶绑到自来水管上，看着拼死拼活的蓝彩蝶说，再这样吸下去就要没命了，要戒毒就要受苦。并叫手下的人去药店买了戒毒的药“君安宁”，亲自给蓝彩蝶灌了下去，把蓝彩蝶灌得哇哇直吐。
　　 蓝彩蝶的毒瘾一星期发作一次，胡鹏就会准时到蓝彩蝶的房间里把来蓝彩蝶捆起来，自来水管被磨得发亮像新的一样。胡鹏说，彩蝶儿，别怪哥哥心狠，白粉就是你最大的心魔，再坚持几天就好了，看得出，你的毒瘾并不深。每次毒瘾一过，蓝彩蝶就象产后虚脱了一样，胡鹏端起瘦肉汤，一口一口哄孩子一样哄蓝彩蝶喝。蓝彩蝶觉得很温暖，并发现，温暖居然是这样的，比家乡的茶花蜂蜜甜多了。
　　 这天，胡鹏又来了，蓝彩蝶被捆在自来水管上等毒瘾发作，一个小时过去了，蓝彩蝶依旧是四肢有力，头脑清醒，全身上下充满了活力。胡鹏给蓝彩蝶松了绳子，高兴地说，彩蝶儿，你戒毒了，你戒毒了。胡鹏兴奋得像个孩子，说，这条命总算捡回来了，自己归自己了。蓝彩蝶做梦似地掐了掐手脚，很痛。一下跪倒在胡鹏的脚下，拜着说，恩人呐，我蓝彩蝶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你的恩情呀，让我侍侯哥哥吧。
　　 蓝彩蝶不再接待别的男人，她要把干净的身子留给胡鹏。一次，胡鹏带着老婆来了，所有的男的都带了老婆，胡鹏的老婆果然很漂亮，高高的身材，鹅蛋脸，架着一副眼镜很有读书人的气质，她们一起吃着零食唱着歌，胡鹏和老婆唱着《夫妻双双把家还》，配合得很好。蓝彩蝶心里很高兴，胡鹏能有一个这么漂亮的老婆，但也有一股酸酸的味道，蓝彩蝶没有吃过醋，不知道醋的味道是什么样子的。有人问胡鹏的老婆，小玲，胡鹏怎么追到你的。黄小玲说，那个犟牛呀，天天跪在我的家门口，不过现在对我还挺好的。胡鹏打着哈哈说，好汉不提当年勇。引来一片笑声。
　　
　　 四
　　 阿彪知道了蓝彩蝶和胡鹏的事情，打着蓝彩蝶的屁股说，你这个小婊子就是不简单，你交好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