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降温六到八度
母亲从老家来,帮我把被褥棉衣清洗翻新了一遍,把房间各个角落打扫干净,把阳台里堆放的杂物没用的当废品卖掉,有用的分类放好,让我触手可及,然后就匆匆回去了。
母亲从来到回,一共二十二天。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与母亲朝夕相处这么多日子了,早晨上班走,喊声“妈,我走了”;回来时人还没进来,声音就先飘进来“妈,我回来了。”感到无比的幸福。
母亲要回去,我极不情愿,却再也找不到留住她的理由。拿母亲的话说,该干的活也都干了,没活实在是呆不住。最后一天,我说帮我做一个椅子垫吧,我单位的椅子有点硬。
母亲回去了,我习惯了几日,就恢复了从前。
我没有料到,母亲与我的朝夕相处,更多地加重了她对我的担心与忧虑。因为,我的电话多起来。
母亲到家的第二天,我下班回来,刚进屋换好鞋子,电话响了,“雨啊,刚进屋吧?”我吸着凉气说:“是啊,是啊,妈算得可真准呢!”“脚好了吗?”母亲走的前一天,我不小心撞了脚,走路开始一瘸一拐的。“没呢,可疼了。”我揉着肿得发胀的脚说。
姐姐打来电话,告诉我,母亲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家里死了一只怀孕的母羊,肚子里有三只小羊,损失一千多元钱呢。母亲对我只字未提。
接下来,母亲的唠叨每日准时来到:
雨啊,别总熬夜了,晚上早点睡觉。
雨啊,天冷了,记得加衣服啊。
雨啊,晚上睡觉前把鞋垫拿出来放暖气上。
雨啊,上班别怕绕远,可别走江面,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雨啊,帽子和围巾都戴好,咳嗽多难受。
雨啊,头疼的时候,别总吃去痛片,去医院看看。
雨啊,别听别人的,减什么肥,你一点也不胖,不吃饭身体还不完了。
…………
我听着,不急不缓地回着:
知道了,我不再熬夜了。
天冷了,我都穿羽绒服了,还能再穿什么呀。
每天我都拿鞋垫放暖气上,有时不拿是忘记了。
现在人家都走江面啊,江上像通天河似的,一个晚上冻得结实着呢。
放心吧,每天我都戴着帽子围巾呢。我咳嗽好多了,就是在外边的时候偶尔咳几声。
放心吧,下次头疼,就去医院看。
我不减肥,吃得多着呢。
…………
不几日,母亲从老家给我捎来包裹,四双母亲亲手制作的棉花加羊毛的鞋垫、两个口罩、两件夹衣和几袋治疗咳嗽的药。口罩我多得数不过来,每年冬天都一打一打地买,用不了两个,冬天就过去了;母亲那两件夹衣,我也不会按她说的穿在羽绒服的里面御寒;那药是母亲从老家哮喘病人那里淘来的,据说很管用,母亲说可以治疗我多年的顽疾,这种厂家不详,没有日期的药,我也是不会吃。拿出了几双鞋垫,其余东西没动,重新包上,放在柜子里。
母亲每天最关注的是天气预报,除了关注老家那里的,就是我们几个孩子身处的地方了,对哈市的气温变化更是了若指掌,有一天,母亲的电话随着外边渐凛冽的风打进来:
雨啊,今天晚上降温了,降六到八度。
哦,妈,我知道了,我刚看了天气预报了。
明天多穿点。
哦,妈,我知道了。
脚都好了吗?
好了,走路不疼了。
还咳嗽不了?
不咳嗽了。
我走的这些天,犯头疼了吗?
没有呢,妈,我头不疼了。
…………
晚上真的降温了,从窗缝门缝挤进来的凉气使屋子里比平时降了好几度,但是热网的供热是相当合格的,即使这样,室内也达到了二十度了,拉好窗帘,关上隔门,呆在封闭的空间里,很舒服适宜。
第二天,天很冷,我找出厚衣服让儿子穿,可能是他长得太快吧,去年的衣服穿不下了,他气恼地把衣服甩下,仍穿了昨天的衣服出门去了。虽然我穿了厚厚的衣服,但是我还是感觉我在寒冷中渡过了一天,耽误了半天班,去商场给他买了件合适的衣服。晚上去学校接他的时候,还特意拿了件棉袄,给他穿上。
儿子参加了一个活动“中华孝义代代传”主题竞赛,今天带回来一张纪念卡,参赛者通过这张卡在网站上登记一位需要获得帮助的老人,将其奖品(注,奖品大都是价值30元的孝亲敬老公益金卡)赠送给这位老人,让老人享受应该得到的服务。
儿子说,他想把这张金卡赠送给姥姥,因为姥姥是应该得到帮助的老人。
哦,我从来没有想过,母亲已经是一位老人了,在我的感觉中,母亲还是那样强健有力。我还很少去问候她,有的只是接受她无私的惦念和想念。
我犹豫地拿起了电话,是父亲匆忙的声音:
是雨啊,我正在修车呢?今天一连来了好几辆车,活好着呢。
爸,天冷了,你在外面修车多穿点啊!戴手套干活吧,省着把手冻了。
那哪行啊,戴手套不得劲啊,没事,我们在部队的时候,比现在冷多了,也没把手冻坏。
那时你多年轻呢,当兵时,也就二十岁,今年你都六十了。
谁说我六十了,我才五十九,还是虚岁呢。
哦,爸,咱家屋里冷吗?今天降温了,今年买多少煤啊?
屋里不冷啊,今年没买煤啊,太贵了,都九百多一吨了,我和你妈捡了不少树枝,够烧的了。
啊?!那我妈和我说,买了煤了。
…………
哦,爸,我妈呢?
你妈,去圈羊了,死了一只羊,把你妈心疼坏了,谁也信不着了。
哦,爸,……你和我妈要注意身体啊,
知道,我们知道。
哦,爸,弟弟和媳妇没惹你们生气吧?
总吵,不成事。
…………
雨啊,爸不和你说了,去修车了,晚些让你妈给你打。
晚些时候,母亲的电话来了:
雨啊,吃饭了吗?脚都好利落了吗?还咳不咳了?
妈,我吃过饭了,我脚好了,我不咳了。
天冷了,垫妈给你做的羊毛鞋垫,可暖和了。我说让你买个长点的羽绒服,你就是不听,来回走着上班,江风硬,等我给你做一付护膝,找人给你捎去。
妈,不用了,我都买了,戴着呢,不冷。
雨啊,我听你爸说了,咱家不用买煤,家里柴禾多着呢,还有木头,想怎么烧就怎么烧,你不用惦记,再说咱家屋子也不冷。
妈……
雨啊,咋了?
妈,没事,我是想说,你别和我弟生气啊?他们吵他们的,你别和他们上火。
雨,妈知道,你弟可懂事了,不吵了……
…………
我找出母亲捎来的包裹,在夹衣里找寻母亲的痕迹,抚摸着细细的针脚,天冷了,妈妈,您穿什么呢?降温了,您多穿些,女儿这个小棉袄却不能为您御寒,您不生气吧?
母亲忧心着我,我担心着儿子的冷暖,想起一位朋友说的话,父母与孩子之间的爱是向下兼容的,那洪水般的深情一代代地涌来,势不可挡。有谁回头看看,将更多的爱流回自己的父母。
我想着,想着,禁不住,潸然泪下……
亲情的温暖却在一代又一代的传承
陪伴着走过每一个冬天
虽然降温了,但母亲的悠悠真情,声声叮嘱,却似灿烂的阳光一样,温暖了所有的伤痛与风霜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