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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蓉外史》之《归宗记》(三) ——第二十一卷 “复活”的疯子


作者:陈晓江 进士,6337.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211发表时间:2010-12-28 16:28:14

《芙蓉外史》之《归宗记》(三) 从抗日战场上受伤归来的大个子陈鸣风,也趁机过来悼念叔伯朋友的亡灵。人们从鸣风身上看到战争的残酷,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成为独眼龙了。
   谱头陈云周问鸣风:“鸣风叔,你是哪一年去的?”
   鸣风说:“过去的事还有什么话可讲呢?(民国)廿八年我还只有22岁,我和地方人继开、时相、时胜四个人一起被抽壮丁,到安徽被编入李玉堂的第10军。”
   烛光之下,黑边眼镜掩饰不住那只因失去眼球而深陷的左眼窝。眼窝显得汪湿,有些反光。
   “你的眼睛怎么损掉的?”
   鸣风知道云周并不是明知故问,他问的是事情的原委。“这还有什么话可讲呢?刚到部队,随即发给我一支步枪,第二天,我们还不知道步枪是否跟柴杠一样背的时候就被调往前线打仗。与日本人打了一场才知道前线的地方是安徽青阳老虎山。第二年,方先觉师长升任军长,部队被调到湖南,又与日本人打仗,在衡阳死守47天。后来在浏阳一带作战,打了几场以后部队启程准备开往缅甸的,到了湖南长沙却被截住了。(民国)三十年我24岁时参加长沙保卫战,死守长沙。其实一上战场,见了血,血腥臭了,就什么也不顾了。我所在一个连87人,打死只剩下6个。”说着,他伸出大拇子和小指表示六的数目字,“那么长时间扎着打,流弹飞来飞去的,我们都不把它当回事了。就在长沙南门外阵地上,日本人的子弹打穿了我左眼窝和耳根。我在前线医院治疗三个月后,转后方广西全州养伤,而后再转到贵州安顺后方医院疗养。那里有3000多伤员,虽然不是前线,却也天天死人,我担心自己挺不过来,养伤几年后,身体才基本康复,当然,左眼永远失去了。这一年在安顺当地娶了老婆。老婆是个孤儿,生了儿子后,一家三口才回芙蓉来。回家没地方住,只好住在三星祠里。回到家里才知道,当年一起抽壮丁的四个地方人只有我一个残废人回来。”
   出于谱头的本分,云周把鸣风这些话记录下来。
   自从陈茂椅将谱头之职传给陈云周以后,十几年来由于战乱关系一直未有整理记录重大事件,未有统计人员生卒情况。按理说三十年做一次谱,不修谱期间也由谱头专人做好记录的,现在国难当头,看来修谱之事也遥遥无期。陈云周本想培养自己的儿子继授接脚做谱头的,只因他黄埔军校17期毕业后就在部队里当军官,不知道他将来对谱头一职是否看得上眼,心里没底。不管怎么说,趁此机会,将这些为国捐躯的人,以及抗日之后还活着的鸣风、时川等人的事迹一一作些记录,将来也好给接班人去圆芙蓉的旧事。
   云周记录了一个草坯,道士方三想到一件事:“芙蓉读过黄埔军校的多,这也是楠溪山独一无二的,应该记一笔,载入史册。”
   云周说:“是该记一笔,不过时局不稳,现在着手记录多少有些不妥,而且每人的沉浮变迁也大,需谨小慎微。我看还是先写些便笺夹在老谱里比较好。”
   他一统计,吃惊不少,芙蓉村读过黄埔军校的竟有18人之多!芙蓉村,古有十八金带,今有十八黄埔生。他为18个黄埔生每人写了一张淡黄色的薄纸,夹在一本不起眼的旧房谱中:
   陈时青(第3期。后转任定海县县长)、陈毓秀(先读黄埔军校,后读陆军大学,任第五军少将参谋)、陈时豪(字建华)、陈时月(字达夫)、陈继蒙(17期)、陈继授(字印环,17期)、陈时汤、陈继藩、陈继康(继藩弟,任浙江省反省厅厅长之职)、陈时祥、陈时益、陈田丹(时益侄)、潘泰招(时益妹夫,出仕前一直居芙蓉村)[时祥、时益、田丹、泰招一门四黄埔。这一期,芙蓉村一共有十来人(包括芙蓉人女婿)就读于黄埔军校。当时叶芳亲自来芙蓉村招生,经过笔试、面试,择优录取。同期在芙蓉被录取并一起走的还有金郑章(陈时勤姐夫,季家山人)]、陈时彪、陈继克、陈鸣巨、陈哲人(时字辈,上代茂字辈起分派仙居车门外后迁居松阳,祖坟坐落猢狲懵)、陈纪昭(继字辈,上代茂字辈起分派台州,祖坟坐落三间灰寮西南首倒骑龙坟墩)、陈久汀(上代时字辈起析居温州珠冠巷,太公晚年住芙蓉刘宅园)
  
   第五章驱除老鼠精
   方三道士三天三夜的道场,继刁趋前顾后做行堂,弄得满头大汗,别人都说他混水摸鱼,捞得不少好处,起码肚子吃饱,有赢门。
   道场做下来,时川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驱了老鼠精就清醒过来,他只不过是气色略有好转,能独自吃一个做过祭品冥供的猪头而已。方三道士又提出:“依时川这毛病,三天三夜的功德还做不好,可见他身上的老鼠精相当厉害。要想赶走老鼠精,只有到五尺的雷公山炼火缸。”
   鸣蜩担心前功尽弃,就答应让方三道士到雷公山炼火缸。鸣蜩应承:“这炼火缸的费用由我负责,具体什么黄道吉日由你方三选择。”
   活鹿园五间两横轩上间门头,临时摆了一张八仙桌,桌上点一支蜡烛,烛光在正间屋的花窗上晃动。鸣蜩、鸣烟、继刁若干人等常规性地凑在一起商量时川的事。鸣蜩说:“这捐献黄金印可是千古善事,也是鹿园房的自豪,鹿园房也应对时川有所帮助照顾。”
   “行。”继刁首先赞同。七嘴八舌地有人说要宰一个鸡给他补身子,有人说要马上替他娶个老婆最要紧。讨论到最后,大家归结到一个问题上,“老鼠缩”不治好,一切计划都是空的。大家一致认为,不要扬汤止沸,要釜底抽薪,应该把他的疯病治好再做道理。
   “是的,”鸣烟说,“我认为药到才会病除,得请个郎中号号脉再说。”
   继刁说:“你自己的肚饱不知别人的镬漏,鸣蜩他自己体格不好,哪有钱医治时川呐?”
   鸣蜩早就想到要医治时川的疯病,只是担心花费太大,到时候任由自己一个人承担费用,只怕承担不起,上马不得落马不得,连日子也无法过了。他对鸣烟说:“鸣烟,这医癫人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说这时川开始医,可能是长期的,是个无底洞。俗话说,娶老婆花费省,点眼药花费大。”
   “那你说怎么办吧。”
   “这么跟你说吧,你呢,讲话劈柴一样,有魄力,这事就有劳你……”鸣蜩用右手食指在身前划了几个圈,说,“怎么样?嗯?”
   鸣烟说:“哎,鸣蜩哥,你越说越糊涂了,到底叫我做什么,你可说明白一点儿啊。”
   继刁向来没大没小,毫不客气地打了鸣烟的清水板:“讲你人,不样范;讲你屌,多只眼。你连这也不懂吗?鸣蜩人比凳拙,心比天高!”
   鸣蜩看继刁已懂了,鸣烟却似乎未理解,只好直白地跟鸣烟说:“你是否通融一下,去跟几个老宗头说说,这时川医疯病的医药费用,也由祠堂众里给担承了?”
   柿花左手端着一碗饭,捏着箸的右手端着一条小凳子,踢里塌啦、踢里塌啦趿着拖鞋从北轩来到上间门头,将小凳子放到鸣烟身边,一边吃迟夜饭,一边怪鸣蜩:“这事我听得也觉得吃力、别扭。”
   鸣烟摆起大男人的威,说:“这不是你老媵客的事。你把三餐时间赶牢就好。”柿花一向很迟才吃夜饭的。
   柿花并不理会他,对鸣蜩说:“大表兄哎,你可别上凳上桌哇。祠堂众里已给你做三天三夜的道场哩。你还……”
   继刁听不顺耳,说:“柿花,又不是用你的家乡银,你倒心痛什么?该花的钱,祠堂众就得花呗。”
   柿花说:“继刁鬼,你讲得轻松,把这祠堂众的票子抿出来也需要本事的呀。”柿花边说边用食指与大拇指做了个抿钞票的动作。
   继刁不接嘴说话,只盯着她张合不停的、红得略带油星的薄嘴唇暗骂骚货,什么事都要插他妈的一腿。
   鸣烟不顾继刁怎么看,只对鸣蜩说:“鸣蜩哥啊,你别说我又讲赌话,三句不离本行,任何事都应见好就收的,你想常是赢家,就要学会‘割卵赌’。你要是什么事都歇不下,没有一个了结,那你什么也混不出去。这事你听我一句,自己请郎中吧。”
   鸣蜩心里权衡一下,说:“可请谁好呢?村里几个懂医理的老先生恐怕太老了,对付不了时川。”鸣蜩担心医药开支太大,心想得请个肯帮忙、有本事、半土半洋、收费低一点的郎中才好。
   鸣烟说:“叫我打赌是内行的,这事恐怕还是问继刁鬼好,他是对牛做生意头头通,走江湖的,见多识广。你问他吧。”
   鸣蜩听鸣烟说要问继刁,心里便打了个绾儿,继刁是个“九斗瞎”,十句话只有一句是实的。到时候他会不会骗我的钱呢?可眼下没什么好的办法,也只得问继刁。继刁未等鸣蜩问他,就说:“我知道,你要排省俭的阵,当然医术也要高明。”
   “是这个意思。”鸣蜩意识到继刁已完全理解,心存感激。
   “医疯病的本事在附近邻地就数兑糖客哈声猫最好,胆子也最大。”
   一听说哈声猫心就凉了,鸣蜩一皱眉头:“你说那个‘打阴差’的?”说是哈声猫医疯病技术最好,他心里打了更大一个绾儿。
   鸣烟说:“啊呀继刁鬼哎,你讲出来只是一句话,站着撒尿不损腰的,这郑冯两家冤深似海,不知兑糖客会不会肯治时川的病呢。再说,谁上横峻去请他下山呢?”
   柿花插话:“你跟继刁鬼咋搞得清呢?继刁继刁鬼,三担皮油两担水嘛。”
   继刁对鸣蜩说:“你不要看着我,我是佝背人讲直话,我请不动。”
   鸣蜩想了想说:“这事恐怕还是有劳你去一趟。”
   继刁急了:“你这不是谁揭锅谁下米吗?哦,我给提建议你就赖我了?”
   “话不要这样说。”
   “这事恐怕谁也代替不了,只有你自己去请。”继刁分析给鸣蜩听,“雪燕嫁给他了,他有几重身份的,他赘婿郑家,既是‘接代显绍’,是你外甥的继父,又是你妹夫,还是你外甥的师傅。你请不动,谁还请得动呢?”
   鸣蜩心想当年雪燕大着肚子嫁姐夫显绍,后又嫁哈声猫,这是陈家耻辱,家门不幸,为了不张扬家丑,一直来都没有与雪燕来往,现在自己突然到她家有事相求,虽然疏远几十年了,多少还有些尴尬。沉思良久,没什么好办法,自言自语说:“也罢,不管咋说,我自己亲自去一趟再说。”
   鸣蜩本来说得好好的自己亲自去一趟横峻请哈声猫的,第二天一早他又打悔心了。他试图说服鸣烟替他去,试图说服继刁甚至柿花替他去,结果都是徒劳,人家都不替他走横峻。直捱到午前,他只好硬着头皮向西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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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自陈茂椅将谱头之职传给陈云周以后,十几年来由于战乱关系一直未有整理记录重大事件,未有统计人员生卒情况。陈云周趁此机会将这些为国捐躯的人,以及抗日之后还活着的鸣风、时川等人的事迹一一作些记录,将来也好给接班人去圆芙蓉的旧事。道场做下来,时川只不过气色略有好转,能独吃一个做过祭品冥供的猪头而已。鸣蜩试图说服鸣烟替他去,试图说服继刁甚至柿花替他去,结果都是徒劳,人家都不替他走横峻。直捱到午前,他只好硬着头皮向西而行,自己亲自去一趟横峻请哈声猫。欣赏精彩小说,欢迎继续更新。【编辑:上官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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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上官竹        2010-12-28 16:28:40
  自陈茂椅将谱头之职传给陈云周以后,十几年来由于战乱关系一直未有整理记录重大事件,未有统计人员生卒情况。陈云周趁此机会将这些为国捐躯的人,以及抗日之后还活着的鸣风、时川等人的事迹一一作些记录,将来也好给接班人去圆芙蓉的旧事。道场做下来,时川只不过气色略有好转,能独吃一个做过祭品冥供的猪头而已。鸣蜩试图说服鸣烟替他去,试图说服继刁甚至柿花替他去,结果都是徒劳,人家都不替他走横峻。直捱到午前,他只好硬着头皮向西而行,自己亲自去一趟横峻请哈声猫。欣赏精彩小说,欢迎继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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