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小说】我不是你婚姻的暗箭(特别推荐)
1.
寡妇邱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成了二奶。
虽然,邱英知道,眼下的时代已经跨进二十一世纪好几年了,电视里都演怎么维护二奶权益了,可是,在邱英的概念里,二奶依然是个很时尚的词。而在这个世上活了36年的邱英,压根就是个离时尚很远的人。打个比方,就是把邱英变成孙悟空,一个跟头折出十万八千里,也折不到二奶的近前。可是,明明是不可能的事,却实实在在地成了真。
邱英不想承认自己是二奶。因为,在邱英看来,二奶不光是和自己不搭界的时毛人,还让她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当二奶的人无非是这么两条,一,只看好人家钱财,二,自己好吃懒做。而她自己既不是懒惰的女人,也不是贪恋大林的钱财,更不要说大林也没有多少钱财可贪。
大林也不让邱英这样看自己:你怎么是二奶呢?二奶是什么东西啊?
可是,我跟你睡觉,靠你养着,这不是二奶又是啥?邱英红着眼睛问大林。
大林回答不了邱英的问题。
邱英很困惑。除了二奶,她实在找出不别的什么来形容自己目前的身份。
二奶就二奶吧,可是,自己怎么能做了大林的二奶呢?这更是让邱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邱英这么认为,并不是说大林有多差劲。大林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典型的东北汉子,长得不算很高,最多有1米75,但虎背熊腰,敦敦实实的。更重要的是,大林有一副融冰化雪的热心肠,和能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侠肝义胆。大林不是大款,但大林有责任感,大林肯为邱英娘俩的日子操心劳神。按说,傍上这样的男人,是女人的福份。可是,邱英的心里却是苦大于甜,酸楚胜过幸福。
为啥?因为,大林是邱英的死鬼男人斌子的好朋友,亲哥们一样相处了十几年。可是,斌子死了不到一年,俩人就滚到一个床上了。这的确让邱英难堪,让她有些无法面对亡夫的在天之灵。但是,这也不是折磨邱英的最重要原因。虽说,朋友之妻不可欺,可斌子毕竟死了,哥们有暇来照顾一下未亡人,倒似乎显得有几分情义。那么,究竟是什么让邱英痛苦万分,倍受煎熬呢?
邱英和大林的关系还涉及到一个女人,这个人就是大林的老婆李霞。
李霞不光是大林的老婆,李霞还是邱英最好的密友,比亲姐妹还亲。
按说,这年头,男女之间有点啥事,已经算不得什么新鲜。君不见,中华大地,二奶的势力日益强盛,二爷的队伍渐渐壮大?最不济,做个炮友,以自己的寡妇身份来说,也是正常的取暖活动,无可厚非。邱英虽然守旧,虽然够不着时尚的边,但还没到少见多怪,违背人伦的地步。可是,傍上好友的老公,这事,怎么想,都让邱英觉得自己缺德。
这个好友还是住在对门的邻居,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
难堪也罢,自责也罢,事情已经发生了,能怎么办呢?这不像偷了人家的东西,醒悟了,反悔了,把东西送回去,也就完了。这是人哪,俩人都做了那样的事,就是今后再不来往,关系还能退回去吗?再说,真的退回去,自己和孩子靠什么活着呢?那么,继续往前走?自己又怎么去面对李霞?
这事真是难办。邱英觉得自己怎么做都不行,怎么做都为难。邱英想不到,自己的人生之路会走到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界里。
想来想去,邱英认为,这一切的烦恼其实都是因为斌子死了。
2.
斌子死的那天,邱英正在车间里和李霞闲聊。
邱英说,三车间又放假了,全厂就剩下咱车间还有点活干。
李霞叹口气:听大林说,咱们车间的活也干不了几天了。
大林是班长,多少比普通工人消息灵通点儿。
邱英追问:你家大林说没说,咱们车间会不会哪天也像别的车间那样彻底放假?她下意识地回避“下岗”那两个字。对于他们这些把一辈子交给工厂的人来说,下岗就等于没了饭碗,没了饭碗就等于没了活路。
李霞没有正面回答邱英,却反问邱英,你说,要是咱车间也没活儿了,咱可咋办呢?
邱英笑着说:咋办?让大林跟斌子上工地干去呗。那活儿还行,挣得不少,上个月,斌子拿回来800多块呢。
斌子在厂里的另一个车间,那个车间已经半年没活儿了。斌子在家里呆了仨月,呆出一嘴大泡。后来,别人介绍了一个建筑工地当小工的活儿,他就去了。每天把和好的水泥灰用小车推到高高的脚手架上,供瓦匠砌墙用。活儿倒不是很累,就是有点危险。可斌子不怕,斌子从小就胆大。
李霞听邱英说斌子一个月挣了800多,觉得挺不错,就问:斌子能把大林介绍去吗?
邱英说能,那咋不能,不过,就是有点累,不知道大林能不能干得了。
李霞说,推灰能累到哪去,再说,累着点也好,省得他一天闲得老想那点事。
咋的,侍候不了?
邱英坏笑着,拿眼睛瞄了李霞一下。
李霞的脸腾地红了,索性闹了起来:侍候不了了,你帮忙侍候侍候吧。
缺德鬼,我撕了你。邱英叫着扑上去,李霞急忙招架。正在这时,车间主任沉着一张脸过来,对邱英说:你赶紧去建设医院,斌子从架子上掉下来了!
邱英像被雷击了一样,站在那儿半天没反应。
在远处和几个人摔扑克的大林跑过来,看到两个傻楞的女人,大吼了一声:走啊,上医院!
邱英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跟着大林、李霞往医院跑去。
斌子是大头冲下掉下来的,没送到医院就咽气了。
工头说,斌子是违章作业。运灰的电梯有拉门,工地上规定,有人在上面的时候,一定要把拉门拉上。斌子一天无数次地在电梯里上来下去,开开关关的烦了,就不按要求拉门了。斌子还跟人比胆子,看谁还敢不拉电梯门。见没人和自己比,斌子挺得意。谁知,那次上去,电梯停的时候,不知怎么斌子晃了一下,结果,一脚踩空,掉下来了。
工头说,违章作业出现事故,工地是没有责任的。
工头说,不过,工地也不会不管。
工头说,我们经理说了,工地负责斌子丧葬的费用。
工头还没说完,邱英就昏过去了。
斌子刚走的那些天,李霞一直陪在邱英的身边,大林则里里外外地忙活,处理斌子的后事。
斌子和大林在一个厂里,还在对门住着。邱英和李霞处得像姐妹,大林和斌子像哥们儿。邱英的儿子毛毛和李霞的儿子瓜瓜是同班同学。李霞和邱英相处十八九年了,刚入厂时,俩人就在一起,结婚后又成了住在一个单元里的邻居。在李霞的眼里,邱英是个缺心少肺的人,不管日子过得咋样,就没见她愁过。有时候和斌子打仗了,没吃亏,她转过脸就能忘了。偶而让斌子打了,她哭一阵儿骂一会儿就完了,顶多一天不吃饭(那当然也就不做饭)。最不济,到李霞家来住一宿,把大林撵到自己家。于是,两个女人说一宿女人的话,两个男人唠一阵男人的嗑,第二天,大林会炒两个菜,把斌子叫来一起吃顿饭。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面子就得给人家。饭后,斌子在大林的劝说下,垂了眼说,咱回家吧。邱英就在李霞递过来的眼色中乖乖地跟着斌子回家,留下大林李霞两口子捂着嘴一阵好笑。第二天再见面,邱英又是哈哈地,该说就说该笑就笑了。
李霞就笑她,怪不得你这么肥实,真是心宽体胖。
邱英拍拍自己比李霞粗好多的肚腹,说,大肚能容,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李霞就感叹自己要能像邱英那样活着就太好了,在她眼里不知愁的邱英是个有福的人。
李霞没有想到,有福的邱英却在36岁的时候死了男人,成了寡妇。
斌子刚走那几天,邱英家里一直都没开火。大林做好了饭,李霞就把毛毛叫过去,再给邱英端一点过来。邱英怎么也坐不到那桌前。以往两家坐到一起时,两个男人喝酒,两个女人聊天,两个孩子不停地打闹。如今,男人剩了一个,毛毛像一下子长大了,不再和瓜瓜说笑,低了头,吃上一点,就放下了筷子,李霞在一旁看得落泪,大林也没了食欲。
慢慢地邱英好一些了,就不让毛毛到李霞家吃了,也不让李霞送饭过来了。她不能老是让李霞照顾自己和毛毛,李霞的哮喘病越来越厉害,稍微累点就咳个不停,听说都累及心脏了,要是转成肺心病了,就麻烦了。但李霞还是经常地过来,陪着邱英唠嗑。有时候,就住在邱英家。邱英总是梦见斌子,醒了就搂着李霞哭上一场。李霞陪着她落泪。邱英常常想,如果没有李霞,不知道自己如何挨过那一段日子。
3.
斌子走了,没有男人的日子让邱英处处感到为难,但是,每当她为难的时候,大林都会出现在她面前。煤气烧没了,她刚把空罐折腾到门口,恰好,大林推门出来了。大林一只手抓小鸡一样拎着煤气罐下楼了。下午,他会骑车去液化气站把灌好的气罐取回来,连邱英给他的钱也不要。
该储秋菜了,邱英想买点土豆、白菜。头一天晚上和李霞闲聊的时候提起了,第二天早上,大林从早市回来,就用自行车驮回了两袋子土豆,一袋是他家的,一袋送到了邱英家。
院里来了卖大白菜的,邱英在阳台上看见了,急忙下楼。到了楼下,看见大林正在往回抱白菜,单元门口已经堆了好大一堆白菜。
邱英诧异:你家咋买这么多白菜。
大林说,带你家的,往楼上搬吧。
邱英扎撒着两只手站在那儿,不知怎么办好。
大林又抱过来一抱白菜,见邱英戳在那儿发愣,就说,你腌的酸菜好吃,李霞说今年我家不腌了,让你多腌点,把我家的带出来。
大林的话音透出一种不容商量,但却让邱英乐意接受,邱英快活地答应一声,弯腰抱起几颗白菜,往楼上搬。
李霞也要下来帮忙,让邱英劝住了:算了,你别动了,累着了再犯病,就不值了。李霞也就罢了,呆在楼上为他们打下手,竟也累得呼呼直喘。
大白菜把大林家和邱英家的阳台都堆满了。邱英每天都要把白菜翻动一下,让阳光把白菜的水份晒掉一些,为腌酸菜做着准备。白菜晒得差不多了,邱英想,得把楼下小棚子里的大缸搬上来。
她端着水盆下楼,那缸在小棚子扔了很多年,脏得要命。可是,她刚到小棚子里,堆在大缸上的东西还没挪完,大林就来了。大林三下两下就搬开了那些破破烂烂,又一使劲,大缸就挪到门口了。邱英赶紧用抹布去擦缸上厚厚的灰尘,才几下,一盆水就黑了。
大林说,行了,搬上楼再好好擦吧。说着,两手抓着缸沿一抖,缸就在他肩上了。
邱英泼了脏水跟在他后面往楼上走去。
大林把缸放到了邱英家的厨房里,要过邱英手中的抹布和水盆,哗啦哗啦地,一会儿就把缸刷洗干净了。邱英也不闲着,烧了一锅开水,准备烫白菜。白菜用开水烫一下,腌出来的酸菜味道好,还不烂。
邱英在一边忙活着,一回头,看见大林的脸上蹭了一道道的黑灰,禁不住好笑,顺手就拿了手巾给大林擦。大林也不客气,伸了脸来让她擦,嘴上还和她商量:明儿再买点雪里荭腌了,冬天好炖豆腐。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却让邱英的手停顿了一下,邱英觉得胸口有一股热热的东西往上涌。男人和女人一起忙活日子,这情形是她心中一直盼着的,可是,她和斌子却从没有这样的时候,因为斌子对柴米油盐的事是从不过问的。
邱英的眼圈有些红了。大林看见了,就不再言语,一只大手在邱英的肩膀上拍了拍。不想,这一拍竟把邱英的眼泪拍了下来,邱英捂住嘴巴转过身。大林有些慌神,他靠过去,两手扶住了邱英不断抽动的肩膀。可是,他的手刚触到邱英圆圆的肩头便缩回来了,那肩头的柔软和温热让他有一种冲动。
大林有些不知所措地走出了厨房,走到阳台上,他看见了堆在阳台上的白菜,他给自己找到了新的事情--把阳台上的白菜往厨房里抱。他抱第二抱白菜进厨房的时候,邱英已经在给白菜扒烂叶了,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们就这样,一个往厨房里抱白菜,一个蹲在厨房扒白菜,然后,又一个洗白菜,烫白菜,一个往缸里码白菜。两个人都不说话,但配合得却那么默契。偶而地,一抬头,看见另一双也在看自己的眼睛,彼此就会心地笑一下,邱英的笑是甜甜的,有一些羞怯。大林的笑是憨憨的,眼睛亮亮的。
大林从邱英的手上接过一颗颗烫过的白菜码到缸里,那圆圆的白菜,有些温热,让他想起邱英圆圆的肩头。
炉子上的开水咕嘟嘟地冒着热气,热气挟带着烫过的白菜的味道在屋子里弥漫。这种气味让邱英感到温暖,感到快乐。这种温暖和快乐在她的心里像泡在热水里的木耳,迅速胀发,让邱英觉得憋得慌。邱英想给心里不断胀发的东西找个出口,她想唱歌。她有些纳闷,怎么没有唱腌酸菜的歌呢?人家朝鲜族喜欢吃桔梗,就有个歌是唱桔梗的,好像就叫桔梗谣。东北人家家腌酸菜,年年腌酸菜,咋没人写支歌唱唱呢。对了,邱英忽然想起来了,有首歌和酸菜有关系,但好象不是唱酸菜的,只是最后一句是:翠花,上酸菜。邱英在心里想着,身边的大林却哼起来歌来了。邱英一听,正是她心里想的那首翠花上酸菜:俺们那旮都是东北人......
邱英扑哧一声就笑了。
4.
日子一天天过去,渐渐地,邱英不那么想斌子了,也不总梦见他了。
周末,毛毛放学后直接去了奶奶家。奶奶打了几次电话,说想孙子了。邱英就让毛毛过去看看奶奶。孩子不在家,邱英吃了点剩饭,就开始洗衣服、擦地,忙活得出了一身汗。邱英烧了盆热水,端到卫生间里,脱去衣服,擦洗起来。热气使卫生间的镜子蒙上了一层薄雾,邱英的身子映在薄雾中,朦朦胧胧的很好看。邱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许是因为出了汗,她的脸红扑扑的,水雾中的眉眼看起来和平时不大一样。挂着一层水珠的身子,在灯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泽。邱英发现自己瘦了许多,原来粗粗的身材竟显出腰身来了,该鼓的鼓,该凹的凹。邱英端详着自己,心里忽然变得酸楚起来。她忍住眼泪,简单地擦了擦,逃离了卫生间,钻进了被窝。
心理描写真实细腻,非常动人,赞一个!
只愿生活多眷顾好人,只愿好人一生平安!
问好,远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