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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品 【小说】逆水而行(众神推荐)


作者:胡学文 秀才,2600.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7287发表时间:2011-01-04 12:15:09
摘要:霍品从鸡心湖缩回目光,眼睛又涩又胀。侧过头揉揉,眼前顿时一片模糊。一个人向霍品跑来,霍品怎么也看不清。到跟前儿,是刘会计。霍品问这么慌张,出啥事了?刘会计边揩汗边说吴乡长让霍品开会。霍品说知道了,却不动弹,目光再次抛向鸡心湖。湖水刚刚融化,泛着青色的光泽,在湖水映照下,岸边那排红房子格外刺眼。刘会计焦急地说,吴乡长让现在就去。霍品不答,却瞅着刘会计脖子上的伤痕问,又挂彩了?刘会计捂着脖子嘿嘿笑,不再催促。霍品这才往回走,慢悠悠的

【小说】逆水而行(众神推荐) 1
  
   霍品从鸡心湖缩回目光,眼睛又涩又胀。侧过头揉揉,眼前顿时一片模糊。一个人向霍品跑来,霍品怎么也看不清。到跟前儿,是刘会计。霍品问这么慌张,出啥事了?刘会计边揩汗边说吴乡长让霍品开会。霍品说知道了,却不动弹,目光再次抛向鸡心湖。湖水刚刚融化,泛着青色的光泽,在湖水映照下,岸边那排红房子格外刺眼。刘会计焦急地说,吴乡长让现在就去。霍品不答,却瞅着刘会计脖子上的伤痕问,又挂彩了?刘会计捂着脖子嘿嘿笑,不再催促。霍品这才往回走,慢悠悠的。
   霍品前后当了二十多年村长,乡政府大门进了无数次,现在却挺犯愁进去。不想见吴石。数日前,吴石把霍品喊去,说要送霍品一块儿大蛋糕。一个老板打算承包鸡心湖及周围的千亩荒滩,吴石已和对方谈妥条件,霍品等着签字就行。霍品不悦,地是黄村的,就算你是乡长,也该征求村里的意见吧?霸气,是吴石一贯的作风。吴石做主却不签字。霍品明白,一旦有什么责任,吴石绝对是净身出户。霍品当然不会任吴石摆布,他顶不过吴石,只能绕着来。霍品看了吴石勾的草图,马上抛出问题关键:岸边有一百多亩耕地,涉及到七户人家,荒滩村里说了算,那七户人家,村里做不了主。吴石说,所以,你要做这个工作。霍品问,万一做不通呢?吴石说,在黄村,还有你霍村长办不成的事?霍品说,吴乡长太高看我了。吴石腔口很硬,这是个机遇,绝不能错过。而后又意味深长地说,老霍,可别耍滑啊。霍品说借我十个脑袋也不敢。吴石说我等你消息。可吴石并没有等,隔两天就催一次。吴石也算吃透了霍品,如果等,得到猴年马月。霍品每次汇报,都急得骂娘,心里却平静如水。霍品就是要拖下去。
   跨进乡政府大门,霍品步子陡然快了许多,推开吴石的门,已然带出喘息样儿。屋里只有吴石一人。吴石永远那个姿势,厚重的身子陷在老板椅里,头却偏着,给人的感觉是安错了位置。吴石脸上的笑像身躯一样厚,可霍品知道吴石生气了。吴石两只手频频在扶手上敲打着。霍品叫声吴乡长,说,我还以为来晚了呢,原来别人还没到。吴石凌然道,你想等谁?霍品说,不是开会吗?吴乡长要给我一个人开?吴石盯霍品几秒说,是给你一个人开,别人没这待遇。霍品说,我又犯错误了?吴石说,你清楚。霍品说,吴乡长,我可是笨脑子啊。吴石抓起一个信封晃晃,这是告你的。霍品想看,吴石却丢进抽屉,你还是别看的好。霍品问,吴乡长相信?吴石说,我不信,怕别人信。霍品说,随他告吧,我不怕。吴石说,无风不起浪。霍品问,吴乡长找我就为这个?吴石说,我给你提个醒儿,你已经栽过一次,再栽就起不来了。当然,你别有思想负担,我会尽力压着,除非压不住。话题一转,问霍品进展如何了。
   霍品顿时一脸气愤,吴乡长,我正要向你汇报呢,我嘴皮子磨破了,一亩地三十块钱承包费,去哪儿找这么好的事?可就是谁也不同意,我看让派出所出面算了。
   吴石马上道,胡说!老霍,你这是想往火坑推我。
   霍口忙堆出笑脸,我是气昏头了。
   吴石说,几个村民能难住你?
   霍品一脸无奈,和过去不一样了。
   吴石哼哼,这么说,你没辙了?
   霍品说,吴乡长,你得给我时间。
   吴石说,一个月。
   霍品问,如果……?
   吴石断然道,没有如果,耽误签字,你就是黄村的罪人。
   霍品一副谦恭的样子,心里却极不是滋味,想你吴石也忒霸道了。
   吴石没放霍品走,一定要留霍品吃饭。霍品暗暗冷笑,吴石先抽一鞭子,然后再往嘴里塞块糖。所谓的告状信很可能是吴石炮制的,但霍品知道它的杀伤力。如果逆着吴石,霍品会被杀得片甲不留。霍品是有过教训的。从这点说,告状信的内容并不重要,那不过是吴石的借口。霍品并未被吓住,心想我还就不信了,难道会再栽一次?
   霍品随吴石和陈秘书到了翠香楼。这是乡里最好的饭馆。霍品想,吴石怕是别有用意,乡长请村长吃饭,说什么也有点儿不合常理,就揣了一份警惕。阵势摆开,霍品就瞧出来,吴石想把他灌醉。吴石频频敬酒,霍品连喘息的工夫都没有。霍品说喝不动了,吴石便咄咄逼人地问霍品什么意思,一杯酒的面子也不给?霍品只得喝。吴石的海量是出了名的,就这么喝下去,霍品必醉无疑,何况还有个陈秘书。陈秘书没吴石那么霸气,但极其难缠。霍品并不怕醉,又不是没醉过,可今天不能。吴石灌他,怕是要在醉上做文章:趁酒醉,让他在协议上签字。那样,霍品就成了被夹住七寸的蛇。吴石完全做得出来。
   霍品决定设法离开。
   又一杯酒下肚,霍品龇牙咧嘴。吴石说你装啥?酒里有毒?霍品抹着嘴巴,岁数不饶人了。摇摇晃晃站起来。吴石喊,你干什么?霍品说,水箱满了。陈秘书跟出来,搀住霍品,没事吧?霍品说不碍事,别管我,把吴乡长照顾好。陈秘书说我也方便。霍品暗暗骂娘,脸上却笑着,年轻轻的,水箱也不中用了?陈秘书笑说,基本属于劣质产品。
   陈秘书一泻千里,霍品撒撒停停,待陈秘书离开,方畅通无阻。陈秘书竟然在门外候着,霍品出来,陈秘书再次搀住他。经过大厅,霍品瞥见柜台旁的女服务员,心里忽然一动,狠狠将一口痰吐在地上。霍品甩开陈秘书,指着女孩鼻子气咻咻地问,你骂我什么?女孩不明所以,呆了。霍品声音提高一倍,你骂我什么?女孩煞白了脸,说,我没骂。霍品吼,我明明听见了,你还嘴硬,骂我什么了?女孩胆怯地说,没……有。陈秘书拽霍品。霍品叫,不行,她凭什么骂我?胳膊一扫,柜台上的水壶摔到地上,发出巨响。女孩泪眼婆娑,霍品不依不饶,叫你们老板来,你给我说清楚!
   老板和几个吃饭的围上来。陈秘书说,他醉了。
   霍品说,我没醉,你才醉呢。无论陈秘书怎么拉他,他就是不走。
   吴石终于露面,瞪霍品一眼,闹什么闹?
   霍品说,吴乡长,你得替我找个公道。
   吴石没理他,一个人出去了。
   陈秘书低声道,吴乡长生气了。
   霍品痴痴地看着陈秘书,脑袋耷拉下去。
   霍品是被陈秘书半拖回去的。临出门,霍品瞟那个女孩一眼。她挨了老板训斥,边扫地边抹泪,霍品的心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霍品在陈秘书那儿睡了一觉,起来便给吴石道歉,说自己喝多了,给吴乡长丢了脸。吴石问,现在清醒了?霍品说,再不清醒,我就不是个人了。吴石说,那就好,我正寻思送你呢,一个月,记住了?霍品做老实状,记住了。
   霍品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仿佛气力不支。每逢心里有事,他总是这样子。一截路走了很长时间,黄昏一寸一寸铺到脚底。离村口几十米,霍品听到一声古怪的笑,然后看见光棍黄棒子从半截土墙后跳出来。黄棒子看见霍品,呆了呆,撒腿就跑。霍品喊了一声,黄棒子停下来。霍品问,干吗见我就跑?黄棒子嘿嘿笑,我看见一只兔子。霍品骂,胡扯淡,你要是搞歪门邪道,我敲烂你狗头。黄棒子又嘿嘿一笑,一溜烟没了踪影。黄棒子怕霍品。
   又一声古怪的笑,是从矮墙后传出的。霍品忽然想到什么,三步并两步穿过去。矮墙下,二丫猫一样缩着,胸敞着,双乳凸露,上面似乎有抓挠痕迹,裤带也开了。此时,她紧紧抓着裤腰,惊恐地瞪着霍品。
   霍品蹲下去,二丫的眼珠几乎迸出来。
   霍品轻声说,别怕。
   二丫哆嗦,我认得你,你是方干头。
   霍品说,我不是。
   二丫固执地说,你就是。
   霍品叹息一声,替二丫系好扣子,像对二丫,又像自言自语,你躲在这儿,黄毛不知急成啥样呢。直起腰,却和黄毛撞个正着。黄毛目光锋利如刀,狠狠戳着霍品。霍品语气带着责备,咋不好好看着,又让她跑出来了?黄毛恶狠狠道,不用你管!背起二丫,大步离开。
   霍品盯着黄毛的背影,久久地。
   该死的黄棒子!霍品跺跺脚,便去找他。黄棒子住在村西南,两间土屋,冬天透风夏天漏雨。没有哪个村民肯到这儿,霍品却是常客。每次都是黄棒子惹了是非,霍品不得不来。屋内弥漫着浓烟,好半天,霍品才瞅见蹲在灶坑的黄棒子。黄棒子显然早就看见霍品,就是不吱声。霍品骂,哑巴了?黄棒子说,霍村长,我不是忙着煮饭吗?你还没吃吧,和我一块吃?霍品揭开锅,锅底是清水煮麦子。霍品骂,你咋不把脖子系住呢?黄棒子懒得出奇,小麦不磨面,天天生煮着吃。喝凉水、睡冷炕,吃上顿没下顿,黄棒子却不得病,身体极棒。黄棒子嘿嘿一笑,霍村长来了,当然不能这么招待你,我去买瓶酒。身子便往外挪。霍品喝道,你要是敢跑,我敲断你腿。黄棒子说,我不跑,干吗跑呢?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霍品受不了烟呛,站在屋门口,狠狠瞪着黄棒子,问,你对二丫干了啥?黄棒子说,啥也没干。霍品骂,你他妈还嘴硬,非到派出所才招?黄棒子忙做老实状,我说我说,我……解了她的扣子。霍品问,还有呢?黄棒子说,我摸了她……挤牙膏似的,一点儿一点儿,说到解了二丫裤带,便顿住。霍品骂,把你嘴里的羊粪蛋全屙出来!黄棒子说,没了。霍品厉声道,等我撬你的嘴?黄棒子带出哭腔,我啥也没干呀,我想干来着,她一笑,我就怕了。霍品盯黄棒子好一会儿才说,这笔账先记着,等我有空儿再收拾你。狗日的,竟然打二丫的主意。黄棒子忙不迭保证,霍村长,我再不敢了。霍品哼一声,转身就走。黄棒子外表张狂,却没胆子,霍品料他不敢说谎。霍品相信自己的震慑是有效果的,至少十天半月之内,黄棒子会老实点儿。二丫已经成了那样儿,若再被糟蹋,就是雪上加霜了。也许二丫不觉,可黄毛呢?还有他霍品……霍品想起黄毛仇视的目光。黄毛恐怕不会相信,霍品对自己在二丫事件上扮演的角色,厌恶而内疚。
  
   2
  
   黄村是霍品的黄村。霍品是黄村的符号。
   当然,多年前村民还没把霍品刻在脑里,霍品也不知把自己放到什么样的位置。霍品当了几年代课教师,乍当村长,脸上依然带着谦和。所以黄村人很难把村长和霍品等同起来。霍品作为村长的出场是在一个夏日。那天,吴老三在家抽打女人,因为女人碰倒了他的酒瓶子。吴老三脾气暴躁,常常为鸡毛蒜皮的事打老婆。吴老三习惯,人们也早已习惯。吴老三女人大概也已经习惯,前晌挨打,后晌就下地了。那日吴老三打得凶,她受不了,挣脱吴老三跑到街上喊救命。吴老三拎着腰带猛追。女人跑进霍品家院子,哆嗦着躲在霍品身后。霍品拦住吴老三,让他放下家伙。吴老三根本没把霍品放在眼里,让霍品躲开,不然连霍品一块抽。霍品生气地说,你胆大包天——话音未落,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在场的人都怔了,霍品也有些蒙。霍品没躲,这种时候不能躲,躲就是怕吴老三。吴老三又抽一下——胳膊已有点儿抖,抽在霍品腿上。吴老三终于怯了,霍品从他眼睛里看出来。吴老三骂骂咧咧地离开,霍品却来了精神。他去了一趟派出所,下午吴老三就被铐走了。吴老三在派出所呆了一天一夜,出来蔫得好像被拧断了脖子。等在门口的女人说,是霍村长把你保出来的。吴老三忙冲霍品笑笑,霍品警告,再随便打女人,就让派出所收拾他。吴老三赔霍品三百块医药费,霍品用这个钱请派出所吃了顿饭。那一皮带让他意识到村长不仅仅是一个称呼,必须得撑起来。他一个人无法做到,需要帮手。
   那件事使黄村对霍品刮目相看。
   吴老三收敛许多,却一直怀恨在心。两人再次交锋是因为收提留款,那时收款是村干部很重要的一项工作。吴老三欠着不交,一再拖延。霍品便将吴老三家的电视搬到村部。那是一台黑白电视机,吴老三刚买回不久。之后,吴老三交了款,把电视机抱回去,却咬定电视机坏了,要村里赔钱。霍品明白吴老三趁机讹诈,可是他占着理。霍品不动声色,赔了。等到秋天,吴老三终于撞到他手里。那年胡麻值钱,吴老三偷偷收胡麻——那时尚不允许个人收购粮食。霍品先没理他,待吴老三收了三车,方去报告乡里。主管乡长领着税务把吴老三和尚未运走的胡麻堵在院里。三千块钱罚单,吴老三一下傻了。吴老三垂眉顺眼地求霍品说情,未开口先把讹村里的钱搁到桌上。霍品问,电视机没坏?吴老三一副挨了打的样子,我是个混球,霍村长别和我计较。霍品训斥吴老三一顿,去找副乡长说情。吴老三被罚一千,这已经相当不错了。自此,吴老三彻底老实了。对霍品而言,震服的却不是一个吴老三。
   黄村和邻村一直为一块草坡的划界争执,乡里却没拿出明确意见。黄村的牲畜常常被邻村拉回去,邻村的牲畜也常常被黄村赶回来。你罚我的钱,我罚你的钱,各有胜负,谁也没占便宜。霍品早就琢磨这事了。他在等机会,至于什么机会,也说不上。那天,夏疤子背着绝症老爹从医院回来,霍品明白机会来了。夏疤子欠一屁股债,霍品问他想不想还上,夏疤子说做梦都想。霍品说恐怕得让你老爹受点儿委屈。夏疤子说庄稼人委屈算个蛋。待黄村的牲畜又一次被邻村拉回去,霍品让夏疤子把老爹背去,只要对方动一指头,医药费就挣下了。夏疤子明白了霍品的意思,跟老爹一说,老爹相当配合。果然如霍品设计的那样,夏疤子老爹一碰就倒。夏疤子老爹竟然死了。出了人命,事情就大了,乡里出钱,在草坡中间竖了一道网栏,纷争平息。夏疤子没少掉泪,但一点不怨恨霍品。他得了一笔赔偿,还了债,替儿子娶了媳妇。霍品对夏疤子说,没想到你老爹会过去。这话有点儿虚。也许,霍品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夏疤子不怪霍品,谁还说霍品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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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很原生态的乡村样文。故事把一个村长的辛酸,堕落,隐忍,迷惑,压抑,抗争,心理的反复挣扎描写的淋漓尽致,文中的各色人物都是源于生活的本真,给人一种真实的存在感。小人物的在权利压缩下的反抗更是让人为社会默哀。时代变迁,我们应该以怎么样的心态去看发展与生存?观念与思想的悖论能否存在契合?文章最后结尾似完未完,给人以很强烈的引导反思。—— 夜雨寂北【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10103000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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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烟霭江南        2011-01-04 22:09:22
  胡老师的小说从来就不缺少生活的质感。霍品的性格呈现了胆大心细和委屈懦弱相纠葛、刚正直率和首鼠两端相结合的“小人物”特征。但是,小说的美学风格并未因此而变成黑色幽默,而依旧是沉重和反思的写实风格。
2 楼        文友:        2011-01-05 19:57:38
  以前看过一篇《大风起兮》,觉得作者善于营造小说气氛,令人欲罢不能。此篇也不例外,鸡心湖的红红房子,玻璃的被砸,以及二丫,黄毛等诸多人物的出现,似乎都藏着一个迷,令人一探究竟。
  
   逆水而行,霍品自当村长时就开始了以逆水而行的方式,震服了黄村人,成了黄村的符号。然而他这种方式在乡长吴石面前却一再失效,;输得一败涂地。霍品最初的逆水而行是个性使然,后来却是因为良知。文中霍品村长乌纱的失而复得使小说人物更加血肉丰满,也让读者对官场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官大一级压死人,官在理在。
   篇尾霍品一句我知道了,加深了小说的悲怆感,使小说的主题愈加鲜明。问好!
小蚂蚁
3 楼        文友:心花一瓣        2011-01-22 23:15:18
  从《逆水而行》看霍品多重人格
   大凡喜欢逆水而行之人,一是需要底气,三是需要智气,三需要勇气,四是需运气。否则只能不进而退。
   胡文学老师笔下的霍品,就是这么一人有胆有识有智有勇之人。一村之长,充其量也只算是黄豆粒那么大的官,上头,有直接管着他的乡长,下头,有由他吆五喝六的村民。在乡长眼中,霍品是厉害角色;村民眼中,他“跺跺脚,黄村的地皮也跟着颤”。但是,作为村官,他也有犯难的时候,也有犯难的事儿。你瞧,主人公一出场,面临的就是顶顶棘手的大难题:
   “湖水刚刚融化,泛着青色的光泽,在湖水映照下,岸边那排红房子格外刺眼。”当霍品又酸又胀的目光从眼前的鸡心湖上收回,匆匆跑来的刘会计却通知他马上到乡里去开会。霍品只道了一声 “知道了”,原地没动的他却把目光再次抛向了让他梦牵魂萦的鸡心湖。与其说是刺眼,倒不如说是揪着霍品的心,牵着霍品的魂。小说故事情节就是从鸡心湖徐徐展开,小说主人公与他顶头上司吴石乡长的矛盾冲突也从这鸡心湖开始。鸡心湖,既言其形,亦言其小。人心不足蛇吞象。在吴石眼中,这即将作为旅游资源开发的小小鸡心湖可是他马上就要吞到肚子里的一块大蛋糕,只差霍品的一个签字!霍品自然心知肚明乡长急三火四催自己至尊乡里的真正用意。
   胡学文老师的小说《逆水而行》以农村旅游资源开发占用耕地事件里村长霍品与乡长吴石之间的矛盾冲突为主线,着力描写了村长霍品和乡长吴石之间因承包鸡心湖的问题而进行的较量,再现了霍品在道德良心与现实利益之间的矛盾与冲突。真实再现了社会转型时期的农村风云变幻,生动刻画了在夹缝中生存的村长霍品所遭遇的尴尬和困境。
   《逆水而行》中的霍品,是一个几经沉浮的村长,在乡里决定将黄村鸡心湖的千亩滩地承包给一个老板承时,让霍品既要面对诡计多端专横霸道的乡长吴石,又要面对为了维护基本生存被迫抗争的哑女、黄毛等村民。这让他这个当村长的进退维谷,左右为难。逆上而行,乌纱帽难保,忤逆民心,良心不安。
   尽管他一向对吴石乡长的专横霸道愤愤不平。不想听其摆布,任其当枪使,但他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见乡长。
   “吴石抓起一个信封晃晃,这是告你的……吴石说,我给你提个醒儿,你已经栽过一次,再栽就起不来了。当然,你别有思想负担,我会尽力压着,除非压不住。话题一转,问霍品进展如何了。”
   蛇打七寸,心狠手辣的的吴石先发制人。但霍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面对吴石的威逼利诱,霍品突然一脸气愤,“吴乡长,我正要向你汇报呢,我嘴皮子磨破了,一亩地三十块钱承包费,去哪儿找这么好的事?可就是谁也不同意,我看让派出所出面算了。”一个“突然”的妙用,让我们感知了霍品的世故圆滑,一番苦诉之后,他没忘将烫手的山芋推给了乡长,当然吴石也不是省油的灯,硬的不行,来软的,翠香楼的酒桌上本想将霍口灌得酩酊大罪,趁机让他在承包合同上签字,霍品是何等的机警,为了摆脱吴石的纠缠,他不得不上演了一出当众辱骂服务员的闹剧,才临阵逃脱,使签合同的期限又延迟了一个月。
   霍品用他的狡诈的智慧与吴石左右周旋,企图蒙混过关。与此同时,他还得要举步维艰地劝服着村民。
   “现在,霍品不得不找哑女,和她说地的事。……霍品没有选择,他安慰自己。哑女在他心中占着位置,但与村长的分量不能相提并论。”感情和权利的天平明显失衡,可是当他真的要跟哑女与大牛摊版鸡心湖周围土地的事儿时,“霍品的舌头有点儿硬,那些话不怎么利索,仿佛每个字都带着粗大的刺儿,但意思还是说清了。
   面对哑女的勃然大怒,宁死不从,“霍品无力地解释,这是上面的决定。上面,一块锋利的玻璃片。”“上面”对霍品而言就是一块冠面堂皇的挡箭牌,极力在为自己开脱,同时又想借此来慑服大牛和哑女。在霍品与大牛、哑女的对话中我们不难看出他也是一个权力的既得利益者,他不仅因为“村长”的职务满足了男人的权力欲望,而且也因村长的职务满足男人的女性欲望。在关乎村民基本生存的问题上,他念及着与哑女的那段旧情,但他却不得不昧着良心用权势逼大牛和哑女就范。因为他要紧紧护住再不容易才又戴在了头上的这顶村长的乌纱帽。在情与权的交易上,他宁可不念旧情,也得保住他头上的这顶村长乌纱帽。
   大牛慑服于他的淫威,而哑女呢,却念及了她与霍品的那段旧情。这对苦命的夫妻还是屈从了霍品的决定,扫除了大牛与哑女的障碍,他想要搬掉黄毛和二丫的拦路虎就不成问题,因此到黄毛家,应该说霍村长是满怀信心而来。
   “霍品说,鸡心湖承包了,上面要把湖边的地收回。顿了顿,补充,在别处给你划一块。 ”霍品仍然没有忘掉把“上面”这虎威棒亮出来。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黄毛喉咙呼哧呼哧响着,死死盯住霍品,想说什么又说不出的样子。霍品觉出他有点抖。 ”是害怕了吗?绝对不是,因为那死死盯着霍品的目光已经让霍品理不再直,气不再壮。
   “霍品征询着,就这么定了吧,你没意见吧? ”口气明显软了,不是命令,而是征询。
   “黄毛大叫,不——!脸上道道暗紫的伤痕几乎跳起来,那是我的地,我就要在那儿种。”黄毛那一声大叫和他脸上几乎跳起来的道道暗紫的伤痕无疑表明了黄毛决绝的态度,“死也不同意!”
   “霍品站起来,说那就这样吧。霍品似乎妥协了,他的话绵软无力,这不是霍品,至少不是进门前的霍品”
   进门前的霍品踌蹰满志,因为他知道对黄毛这样的无名鼠辈,只需抓住他的软肋就可以心想事成。 “黄毛的软肋是二丫。霍品只需说你要是抓起来,二丫怎么办?黄毛肯定蔫。但霍品没这么说”他为什么没有说?因为二丫何尝不是霍品的软肋?对二丫,对黄毛,他一直背负着良心债,因为他总觉得二丫疯成了今天这个地步,与他有着直接关系,因此 “二丫抽打着黄毛,也抽打着霍品。霍品摸摸自己的脸,别人看不见,他自己清楚伤在哪儿。”二丫抽打的是他的灵魂,是他做人的道德与良智。并且他也知道,黄毛家在鸡心湖附近的那块地对他和二丫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也是二丫的命根子。疯癫无常的二丫只在那块地里情绪才能得以平静,才能露出笑脸,黄毛和二丫才能过平静的生活。正因为如此,他给黄毛留的话,是弦外有音:你的地,你就是不让征,谁也没有办法。
   由此可见,霍品到底还是一个有良心的人。他可以不念与哑女的旧情,但不想违背做人的道德和良心。不得不导演了一出“苦肉计”,让人将自己装进麻袋丢到乡政府门前。意想不到的是,承包公司又改了主意,为了多个景点,湖边的地村民又可以耕种了。主意只是一句话,但对村长霍品来说却是天大的事情。现代性的不确定性在黄村发生了,但承担这一切的却一定是民众和霍品这个最基层的干部。它类似一场闹剧,但剧情中的非主角们却经历了一场难以言说的苦痛。但没有人向他们解释,更不要说承担责任了。胡学文老师对农村生活流程的熟悉和呈现,使《逆水而行》有了深刻鲜明的主旨和发人深省的意蕴。
   在胡学文老师的笔下,霍品还算是一个颇具人情味的村长,对村民,作为一村之长,他有着护犊之情,他知道当官就得为村民做主。当村民的利益遭到威胁时,他义不容辞,与乡长吴石斗智斗勇,敢于“逆水而行”,“违背乡里的大政方针”拖着不在承包合同上签字。应该说,他深深地眷恋着生于斯食于斯的这片热土,他不想对不起与他朝夕相处的乡亲,他清醒地意识到失去赖这片赖以生存的土地,对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曲意奉承着他的顶头上司,却不肯为了自身的利益而做危害村民的事情。但同时,霍品也并非一个清正廉明的村官。处在道德良心与现实利益之间,他也患得患失,心存私念,阳奉阴违,首鼠两端。他终日里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生怕吴石揪住了他的小辫子,摘了他的乌纱帽。他有着很强的权力欲,他喜欢“跺跺脚,黄村的地皮也跟着颤”的感觉,他明白,想保住头上的乌纱帽,就绝对不能跟吴石撕破面皮,吴石领教过吴石的厉害,因此他心里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一旦忤逆了吴大乡长的心意,就会“会被杀得片甲不留”。也正因为如此,霍品习惯于在吴石面前虚与委蛇,在与吴石过招中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一方面他不得不采取各种不同的方式做那些不同意承包鸡心湖的村民的工作,以使吴石认为他的工作是努力的。但另一方面他又采用拖的办法,甚至不惜用“苦肉计”来对付吴石的威逼利诱。一方面他对帮助自己二度拿到村长位子的方福包庇袒护,任其欺侮弱小;另一方面他面对受到伤害的二丫和黄毛,又时时产生一种道德的反省和良心的谴责,他感到“这事如一把锋利的刀窝在心里,时不时划开一道血口子”。这种自我斗争、内心冲突,使我们感到人物内心世界的纠结与挣扎。
   平时读过不少农村题材的小说,在作者的笔下,其中不乏有一心为公清正廉明的好写,也不缺道德败坏的社会蛀虫。然而霍品这一形象却很难用一个正面或反面的角色来定位,他在白道上走,也在黑道上混。他是作者着力塑造的一个新的历史时期中具有多重性格的村官形象,从这一极其复杂的人物形象身上,折射了当下中国农村错综复杂的生活现实,使人们对农民的精神状态、生活处境有一个理性的认知与冷峻思考。
   在胡学文老师笔下所铺陈的这一幅农村画卷再现的新的历史条件下原汁原味的乡村生活图景,他用犀利的笔锋将底层民众的内心矛盾与精神突围渲染得淋漓尽致,从而让我们透过纷繁复杂乡村生活,穿越事件的表象特征,走进了人物的内心世界,去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去体验人情的冷暖,世态的炎凉,却感知生活于农村最底层平民百姓酸甜苦辢的五味人生。胡学文老师用他心灵的标尺,丈量着人与人之间心灵的距离,用他道德的天平,掂量着天理良心的份量。小说中的每一个人物没有一个是简单透明的,他们的内心深处都有着自己满腹的辛酸和委屈,但身处的劣势地位,让他们委曲求全,苟且偷生。人物复杂的精神世界恰恰是当今复杂艰难的时世中一个个人物的缩影。品读着小说,我总可以从我的父老乡亲中找到作品中人物的原型。因为小说的情节、小说中的人物与我所熟悉的生活是那么贴近,与我所熟悉的人物又是那么吻合。 我想这也正是《逆水而行》强烈地震撼着我的心灵并让我的情感深深产生共鸣的原因所在。
   小说的成功之处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塑造了霍品这个村长的形象。他对上级弹性顺从,对村民恩威并施,对是非曲直自有他朴素的理解与判断,对乡情利益有狡黠的智慧和应对的技巧,同时,他又那么在意他头顶上的那顶微不足道的 “乌纱帽”,在意自己在黄村的权威。霍品的性格呈现了胆大心细和委屈懦弱相纠葛、刚正直率和首鼠两端相结合的“小人物”特征。故事把一个村长的辛酸,堕落,隐忍,迷惑,压抑,抗争,心理的反复挣扎描写的淋漓尽致,文中的各色人物都是源于生活的本真,给人一种真实的存在感。时代变迁,我们应该以怎么样的心态去看发展与生存?观念与思想的悖论能否存在契合?小说结尾,刘会计找到霍品,告知他吴乡长让他去。小说到此戛然而止。事情的结局到底会怎样?霍品会和乡长站在一起,同意在承包书上签字吗?他会不会在利益的驱使下最终丧失自己的道德底线?小说并没有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案。但我想,既然胡老师以《逆水行舟》为小说来命题,霍品一路逆水跋涉而来,这次他“逆水而行”自然已成定局。但面对乡长最后的摊牌,霍品能顶住吗?小说留给读者留下深深的思考和长长的回味。
但愿意绽放成一瓣心花,长成一棵小草,愉悦心境,点缀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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