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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蓉外史》之《归宗记》(八) ——第二十二卷 括苍绥靖处


作者:陈晓江 进士,6337.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656发表时间:2011-01-09 22:01:03

《芙蓉外史》之《归宗记》(八) 徐毓秀说:“好的,你说的时川就算一个重点疑犯……”
   陈晓卢秘书迫不及待地插话:“那你还有几个支部呢?”
   继勋说:“再让我想想,我多报几个给你就是。”
   “说吧。”陈秘书捏了捏笔,等他开口。
   继勋用指头掐算,掐了许久,开口说话:“第一个岩头支部,有金奶刷、金九成、金步顺、金则科、金家聪、金九德、金夏头奶、金学京、金表欣、金则缎、金祥、金则洪、金显格等。第二个芙蓉支部,有陈时川、陈继勋、陈时宗、陈时洪、陈时值、陈时崩、陈光昌、陈时桂、陈妹、陈时烘、陈继国、陈碎宝、陈茂秀、陈时喜、陈二柳、陈继早等。第三个枫林支部……”
   继勋这话一出,站在他身后的徐毓秀一脚踏在他的脚板上。继勋跪在地上,脚底心朝上,脚背朝下,这一脚踏下,骨头硌得钻心地痛,继勋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啊哟”,徐毓秀低头迅速对他说:“你报枫林的寻死啊?”
   继勋呆了一呆。毓秀赶紧对他说:“长官要是问你刚才咱俩说什么,你就说我要求你口齿说清一点。”
   毓秀一阵嘀咕,却不见他翻译过来,吴万玉便起了疑心,把毓秀叫到门外。“你刚才对他说什么了?”
   毓秀说:“这人口齿不清,我要他口齿讲清一点,就是要求发音准确一点。”
   吴万玉点了点头,又回来,不用翻译直接问继勋:“你刚才说什么?”
   继勋知道徐毓秀不让他说出枫林支部,这里面一定有个名堂,就故意装作半懂不懂的,张开大嘴,指指口腔,“哦哦哦”,做了哑佬戏。吴万玉让毓秀继续审问。
   继勋说:“第三个溪南支部,有卢寿祚、卢岩娒、卢佐周、卢夏春、卢德球、陈岩斌(芙蓉下宅房迁去的)、卢岩中、张希纯、卢思昭、卢祥银、卢岩弟等。第四个下园支部,有瞿成东、瞿山弟、瞿枫林妹、瞿国标、瞿山妹、瞿国基、郑山弟、陈茂亨、陈茂受、陈鸣通(这三个姓陈的是里岙地方、芙蓉三房分去的)、瞿山顺、瞿山庆等。第五个湾里支部,有陈顺京、陈清年、陈孔兴、陈清香、陈孔仁、陈孔华、陈友国、陈荣芝、陈时娒、杨振德、胡庆宗、阿轻姨夫(湾里人,名字不记得了)、郑九庆等。”
   这时,胡国永不肯了:“郑山弟这个人是我举报的,怎么会是你继勋所报的支部里的人呢?可见你是在说谎的。搒臀。”
   便衣兵正要搒臀,被徐翻译一挥手制止了。陈继勋毕竟招了许多支部党员,徐翻译对他说:“你昨天就招的话,就不用皮肉痛苦了。你手下有那么多人,你一定是书记啰?”
   继勋不禁打了个寒噤。他知道书记就是一个组织的头,随即予以否定:“我哪是什么书记呵,种田人,不识字的呢。”
   徐翻译笑道:“你共产党的书记不是种田的,还会是黄埔军校毕业的吗?”
   继勋哑口无言,徐翻译又要他报下箬溪区分部成员,继勋没办法,只得将亲戚报进去,有教书先生周寿听、周寿岩、周寿祚、周寿真等四人。
   继勋被送回八房祠堂,屁股烂得不能仰睡,只能趴着猪一样哼哼。
   吴万玉从小猪贩陈继勋口中得了那么多的线索,立即派便衣队四处捕人。八房祠堂一下子多了几十个养猪的农民。为了加快刑审,在原有天主堂刑审室的基础上,临时增设了新裕大与老裕大两座财主屋当刑审室,日夜不停地审问这些人。
   徐毓秀又一次来提审继勋。这一次继勋与徐毓秀单独相处,继勋马上意识到这是个机会,乘机凑近他,叫了声:“老徐。”
   “老徐”是个比继勋年轻的后生,继勋嘴里所谓的“老徐”的尊称,明显带有谄媚成份。徐毓秀不理他,继勋就用细软的口气说:“老徐啊,这次你能否放我一马呀?你若是放我一马,将来你家或者你的亲戚朋友需要买小猪仔的时候,我总尽量便宜的。”
   徐翻译哼了一声说:“你想拉拢我吗?想把我拉落水吗?”
   继勋并不灰心,他知道毓秀是很“帮气”的,是个自家人认得着的人,又说:“别这么说啊,咱们芙蓉枫林陈徐两家可是义族啊。你的太公爷与我的太公爷一同上京赶考,一同中进士的……”
   “不行。”
   “老徐啊,你这话听起来那么不近人情,多不好啊。有句话不知该说不该说,三年当官两年半,你可别这样认真呵。”
   徐翻译心里正烦恼着,干脆不吭声,不理他。
   有人把继勋带到天主堂,又是搒臀。这回搒臀比前几天更痛,因为臀部开始腐烂化脓了,竹篾板子上身,痛彻五脏六腑。徐毓秀要求继勋讲渠口支部成员,继勋就把所有渠口地方他熟悉的人都讲出来,有叶会如(当乡长的,就说是支部书记),叶会统,叶石德(芙蓉陈继蒙的岳父),叶正化等。再过一天,徐毓秀又要他讲大箬坑区分部,他就把平时杀猪做屠户互相来往认识起来的几个人报进去,有林孔祥、陈时益、陈继同、大元下阿海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实在忘了)等。以后,再叫继勋讲出县委的情况,继勋只好把开店的张庆言、瞿国新,屿根地方的读书人张家达都讲了。接着要他报出沙头、上塘的支部情况,把沙头开店的存吹也报进去。存吹姓什么?不知道。至于上塘一带,渭石地方有个孙孔源也是党员。
   过一会儿,继勋又来个回头算:这样乱报沙头地方以下的人,冤枉了沙头人、上塘人不好,楠溪山的柴叶被水冲去,也要从沙头、上塘地方经过,得罪了沙头人、上塘人,等于沙头、上塘这条路要卖掉不走了。这以后生意还怎么做哟?他只好又推翻了存吹与孙孔源两个人是党员的说法。吴万玉说他不老实,越来越滑头了,搒臀,再打。
  
  
   第三章光头时川
  
   陈继勋虽然报出的名字都是凑数的,却都实名实姓实户实地的。时值农闲时节,大家都歇业在家,绥靖处的人顺藤摸瓜,一下子又抓了上百个“支部成员”。许多人只为如何打发青黄不接的荒月而犯愁,却断然不知什么是支部、党员,真是祸从天降,动了刑只晓得叫“皇天三界”。吴万玉看有些确实没坯头的,也放了一部分,但有一个人却特别引起他的注意,那就是陈时川。
   这个陈时川假死假呆,一时真叫人摸不透。问他以前都干些什么,他只说打过仗,其他的事竟然装作记不住。岩头当地的保长拍拍胸脯说,如果别人会抓错的话,或许说得过去,这个陈时川是绝对不会抓错的。保长的理由说出来一大堆:他来路不明,又是半癫半仙的,既迷入了歧途,又有可能与红十三军有什么牵连,起码说,他兄弟云横就是红十三军雷高升手下的八大员之一。他的兄弟还被浙保四团的人打死后割头示众哩。他失踪多年,谁要是敢说他历史清白,那么谁能说得清他这20来年都干些什么?对他来说,反正只有可能漏抓,绝不会抓错的。
   时川亲眼看见吴万玉,感到一阵恶心。原以为这个据传专吃别人心肝的魔王一定是肥猪一样的,或者是殿主爷前面判官、武使一样的人,却见他是个干瘪瘦削的高个子。他脸色惨白,脸颊两边各有一条很深的皱纹,直伸到嘴边,太阳穴爆着几条青筋,整个头脸活像一个冷冰冰的、抹着白涎的蛇头,一双蛇眼贼溜溜的看起来既凶狠又有几分猥琐。
   吴万玉亲自审问时川时,时川似乎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吴万玉双眼瞪他,他也盯着吴万玉看。吴万玉定神看了看时川,测度他一定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一改平时老虎嚎叫般的凶恶,轻声和气地问:“你的姓名?”
   “陈时川。”时川回答的声音不高,但并不有意压低。
   “哪个支部的?”
   “我是芙蓉地方人。”时川显得很平静。
   吴万玉高声了:“我问你是不是芙蓉支部的。”
   “长官,你们一定搞错了,我原来不叫陈时川的。”
   “叫什么?”
   “小时候叫郑云楼。后来在部队里又有一个名字,姓陈的……名字不记得了。”
   “大胆,你想蒙我?”
   时川回忆一阵,实在想不起在部队里自己究竟叫什么名字,竟然烦躁起来。摇了摇头,抬头见吴万玉虎视眈眈的样子,恼怒起来,朝吴万玉高声说:“你不敢动枫林人一根毫毛,我是知道的。其实我芙蓉当官的也很多!”
   时川一下子戳中吴万玉的粪肚子,吴万玉暗暗吃了一惊。吴万玉倒是真心想知道芙蓉地方有些什么人当什么官的,却故作轻松:“哈哈,都有些谁当官啊?”
   时川本想说中央合作金库主任陈颜松、浙江省反省厅厅长陈继康等人都是我的地方人,只是他们名头似乎太文气了,不足以镇住这山东来的杀人魔王;再想说说芙蓉十八金带,太远了;再想说说芙蓉十八黄埔生,太散。想来想去还是说抗日战争,干脆吹自己:“我是俞济时的部下,廿一年我在上海江湾、罗店就与日本鬼子干起来了。我连王牌师长张灵甫都不把他放在眼里,俞济时还亲手放给我一枚‘铁血男儿’的勋章哩。俞济时军长我才佩服,他是黄埔军校第一期的,到底是我浙江老乡,讲义气。那一回,我手下一个士兵训练时肚痛蹲在路边,俞济时路过,伸手在屁股后摸了一阵,我以为他掏枪,原来他掏了五元钱给士兵去看病,要是给张灵甫撞上,那人准挨枪子儿。张灵甫这该死的……”
   “呵呵,别说那么多了,你的勋章放在哪里呀?”
   “勋章丢了。”时川用手抓一抓后脑勺,却想起一点什么,说,“你先把我的头剃了吧。”
   “剃头?”吴万玉也愣了一愣,感到莫名其妙,心想非常时期这土佬还有那么多讲究?从来没有一个罪犯如此静定气闲地站在自己面前说话,也从来没有一个犯人跟自己讨价还价的。他站起来,走到时川身边。时川未有意识到吴万玉要干什么,吴万玉伸手就打了他十几巴掌。吴万玉的手似乎打痛了,时川的脸颊被打得红肿起来,嘴角流了血。可是时川还是要求先剃了他的头。吴万玉哭笑不得,这人死到临头还要搞什么鬼名堂,不过进牢监先剃头也是按部就班的事,这样一想,也就同意先剃他的头,并叫徐毓秀安排。毓秀去请剃头老师,嘴里嘟哝:“真是脑燠了,怎么会想到剃头呢?”
   剃头老师来了,时川又提出要剃光头。反正没有规定要剃什么头,再说牢监里通常也都剃光头的,剃头老师就给他剃了光头。
   吴万玉再次提审时川的时候,见着光头的时川吃了一惊。时川说:“怕你不信,我先剃了光头。我以前是蒋委员长的替身。”
   “你冒充蒋委员长可是要杀头的。”吴万玉将信将疑。
   “你要杀头,我有一个头,要杀你快点杀,杀迟了就轮不到你杀了,有人还要杀我呢。”时川说得比较痛快。
   吴万玉一时语塞,嗫嚅一阵后说:“你……你咋不早说?”
   时川说:“跟你说有什么意思呢?”
   吴万玉心想,这挨刀的如果真的是什么“铁血男儿”出身,可以叫他留下来跟胡国永、潘统兰几个人一起干,如果不是,就叫他脑袋搬家。便问时川:“你肯不肯留在绥靖处一起干?”
   时川只是哼了一声,脸上荡着冷笑,伸出一个小指头。
   吴万玉心想从来没人敢这样蔑视自己。按常规时川这个小指头肯定要剁掉了,便衣队只等吴万玉一声令下,开始行刑。殊不知吴万玉竟觉得有什么好笑的,站起身一路狂笑走了。便衣队的理解是:时川的手指不好吃,要吃就吃他的心肝,长官一定下了决心吃他的心肝,把他看成刀俎上的肉菜了。便衣队正准备着手挖他的心肝,吴万玉却又转身回来,似乎起了疑心,问时川:“你的部队番号是多少呀?”
   时川一时答不上来。良久,说:“我当了八年,不十年,不不不,算起来应该当了十几年的兵了。”
   吴万玉又问:“你最后在什么地方转业的呀?”
   这下时川脑里一片空白,完全不记得自己从什么地方放下手中枪,从什么地方转业回家的了。他双手捧着脑袋,低下头来苦苦思索。
   吴万玉想,这个打不死的说自己是国民党里的一个兵,对军队的底细有所了解,一定是地下党。要不问他最后在哪里转业的他怎么也不知道呢?吴万玉猛拍案桌:“娘拉个巴子,搒他的臀。满杖!”
   满杖就是打一百下。时川被便衣队拉出天主堂的洋房式栈房,摁在栈房的踏步级上,让他趴着。军事参谋周书田在他的头上狠狠地踩了一脚,他感觉脑袋要裂开一样。这一踩似乎让他记起一点什么,他大叫:“我是铁血男儿,我跟日本人……打过江湾,打过罗店。”
   一个士兵端张太师椅压住时川的头,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另外几个士兵用木棍压住时川的手腕和脚踝,并用脚踩住木棍两端,他一点也不能动弹,只有嘴不停地喊:“我是铁血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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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继勋知徐毓秀不让他说出枫林支部一定有名堂,就故装半懂不懂。徐翻译又要他报下箬溪区分部成员,继勋只得将亲戚报进去,有教书先生周寿听、周寿岩、周寿祚、周寿真等四人。吴万玉从继勋口中得了线索,立即派便衣队四处捕人。八房祠堂一下多了几十个养猪农民。为加快刑审,在原有天主堂刑审室基础上,临时增设了新裕大与老裕大两座财主屋当刑审室,日夜不停地审问。继勋又来个回头算:乱报沙头地方以下的人,冤枉了沙头人、上塘人不好,楠溪山的柴叶被水冲去,也要从沙头、上塘地方经过,得罪了沙头人、上塘人,等于沙头、上塘这条路要卖掉不走了。他只好又推翻存吹与孙孔源两人是党员的说法。吴万玉说他不老实,搒臀再打。陈时川假死假呆,一时叫人摸不透。时川脑里一片空白,完全不记得自己从什么地方放下手中枪,从什么地方转业回家。吴万玉觉得这个打不死的说自己是国民党里的一个兵,对军队底细有所了解,一定是地下党。吴万玉立刻下令搒时川的臀,满杖。满杖就是打一百下。细品精彩小说,期待更新。【编辑:上官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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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上官竹        2011-01-09 22:01:51
  继勋知徐毓秀不让他说出枫林支部一定有名堂,就故装半懂不懂。徐翻译又要他报下箬溪区分部成员,继勋只得将亲戚报进去,有教书先生周寿听、周寿岩、周寿祚、周寿真等四人。吴万玉从继勋口中得了线索,立即派便衣队四处捕人。八房祠堂一下多了几十个养猪农民。为加快刑审,在原有天主堂刑审室基础上,临时增设了新裕大与老裕大两座财主屋当刑审室,日夜不停地审问。继勋又来个回头算:乱报沙头地方以下的人,冤枉了沙头人、上塘人不好,楠溪山的柴叶被水冲去,也要从沙头、上塘地方经过,得罪了沙头人、上塘人,等于沙头、上塘这条路要卖掉不走了。他只好又推翻存吹与孙孔源两人是党员的说法。吴万玉说他不老实,搒臀再打。陈时川假死假呆,一时叫人摸不透。时川脑里一片空白,完全不记得自己从什么地方放下手中枪,从什么地方转业回家。吴万玉觉得这个打不死的说自己是国民党里的一个兵,对军队底细有所了解,一定是地下党。吴万玉立刻下令搒时川的臀,满杖。满杖就是打一百下。细品精彩小说,期待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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