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宰羊户的女儿
　　
　　 宰羊户的女儿1
　　 中集村最好的少女，是宰羊户的女儿秀梅。
　　 谁不说，宰羊的王三，媳妇死后，养独生女不易。谁都知，王三家有个俊妮。秀梅出落得细条高个，黑黑的长辫，白里透红的大脸盘上，镶嵌着一对大眼睛。眼是双眼皮的好，自然引得小青年多看两眼。年方十八的秀梅家，成了媒人光顾之家。经人说合，王三看中了张庄的张春雨家的大小张玉。一是说近村的老了照顾方便，二来张玉是独生小子，以后不用分家麻烦。更重要的是家里过得相当富有，这是说亲事的强项。人吗，干农业的，大势的人就行，关键是忠厚人家。在即将成媒要买衣裳场上，这好端的媒竟然黄了。说是张家这孩子，别看比秀梅大两岁，可是相当面覑，。秀梅呢，却大方活泼。当时秀梅做了可不该做的动作，就那么用双手抱着张玉的脖子说，张玉这件好。张玉恼了，心想这样风流的老婆高低不能要，就此扬场离开。没买成衣裳婚事也就不成了。
　　 按说，一般闺女，贪上这，准得窝囊成病。可在秀梅并不当回事。她爹问她，她说越看越那小子个矮，不象有出息的人。她问她爹，能自己找不，爹说你没见二驴谈的胡家的闺女，闹的满村风雨。二驴和秀梅是一个村的青年，她是最知。二驴拉的一手好胡琴，常在村剧团登台演戏，跟胡家的闺女眉来眼去。胡女淡对象的事让人告诉了家里，家里急找闺女。胡女怕了，急找二驴，二驴带胡女跟他当民兵连长的大哥大驴一说，大驴就让她俩先上乡，大驴再上乡找乡里。胡家听说二驴领闺女上了乡，当爹的当娘的马上追到乡。到乡一看，大驴先到，乡长见俩位女方老的，厉言重申了国家自由婚姻政策，倆位老的无言连怒气也不敢出了。这时，二驴胡女才出场，当着老人的面登记了。结果，胡女跟了二驴，十年没让上门。秀梅心想，自己绝不能走那条路。从小没了娘，是爹把自己养大，父女相依为命，爹的后半生还得靠自己。看看人家招女婿的也很好。可就是找的女婿不理想，男方好条件的谁也不愿当上门女婿。下一步怎么再说亲昵，秀梅父女俩成天闷闷不乐。
　　 2
　　
　　 宰羊的女儿的婚事隔住了一段时期，王三坐不住龙王殿了，忙托人给女儿找对象。经中人提了几桩，人家男方都不愿跟杀猪宰羊的户结亲。还有的嫌王三伐子无后，不愿找绝户的闺女。这样一来，王三感到自己的条件不景人，闺女再好，也不能拉硬耕了。愈是想把闺女嫁出去，愈是一时找不着好嘴。王三只得征取闺女的意见。秀梅呢，象铁了心似的，赌气说，这辈子非嫁到张庄不可，非得跟张玉制制气。秀梅出这题当爹的王三更难做。也该秀梅心想事成，她过后真嫁到张庄。
　　 原来事出有因。一日，王三赶集回来，路遇好友是张庄的运来，运来是坏成分，家有几个孩子，过得相当穷。他媳妇的娘家硬逼着打离婚，媳妇不肯，娘家不让上门。王三见运来就问过得吃上油了吗，运来不语，王三就把买不了的一挂羊油送给运来。运来不要，王三说咱们是一天啦，自家兄弟，不必推让。运来说我老让大哥你看顾，何时过好相报呢。王三说，凡愿行好事，那有图报之理。俩人说着说着，不觉扯到秀梅的亲事上。当王三亮出闺女想嫁运来村时，运来乐啦。运来说，大哥，真是无巧不成书，俺村六队的会计，四个儿，老大快二十了，也没人给提亲。这家人行，张会记人忠正，用着他，只要能办的，特别上心。我春上出民工上红卫河，腰里连一个钱没有，跟他一说，当时就借给三十，回来还他，他说以后再说。他家里人多，四个儿，若大儿说亲慢，下边的一大就更难办。王三问，这老大怎么样？运来回道：要说这孩子，没说的，比给秀梅说的张玉强几分。别说别的，但就个子，比张玉高半头。张玉连一米六不到，人家是一米七的个子。现在说，不到一米七的个子，就是三等残废。王三一听乐了，当即说定，让运来抓紧玉成这媒。运来说，大哥你就听我的回音吧。
　　
　　 3三月三到了，张会计起大早，现给运来请的假，尽管运来头一天请过，队长不一定答应。他顺便叫来运来，来家先吃一顿。吃着饭，但见孩子的大舅到来。张会计说正好同吃，饭后你再回村，领着大小，和运来，去上你村宰羊户家给大小相亲。欲知相亲如何，下面慢慢道来。
　　
　　 4
　　
　　 张会计的内弟叫王志和，和宰羊户王三是远房本家，小王三几岁，自然由他领着相亲更好。王三和秀梅早在家等着，头天王三早备好酒菜待媒人。志和进门就喊大哥，看我领谁来啦。王三不知情的问来的运来，运来说，开始我也不知，说的这孩子还是志和你村的外甥。王三说，这好，这好，媒成了这是亲上加亲，并不差辈。众人说着话，不见张家来相亲的大小，也不见秀梅。原来俩人早就认识，正在后院谈着哩。你想两个村仅离三里，同年段的自然都熟。还是运来见识，忙到后院叫过张家大小，见见将要许亲的岳父。张家大小叫张金成，来到王三面前，低着头，不言语，也许不知怎么叫，也许借来的衣裳穿着不自然，总之相当不出申。志和说，喊大爷，这孩子就喊，可是大字没出声，仅喊出了爷。众人笑了，王三乐了，喊爷正好，秀梅从小喊爷。这亲事我迎下了，孩子再大，没过过大事场，惧场自然。只要孩子们合得来就好。到此，志和提醒外甥点烟，运来把张会计给他的四合大前门拿出，递给张金成一合，掏出几颗，一一相让点着。秀梅冲上茶，张金成双手端杯让茶。这过节礼数，是断然少不了的。
　　 说是有个孩子，外号叫二百五，大了去相媒。把烟盒用胳敷加住，再点烟，结果烟盒落地。冲茶呢，暖瓶盖放到茶壶里了。做事出了洋相，媒真茶壶了。张会计是文化人，自然孩子也知些礼数。
　　 接着王三问孩子大名，运来说张金成。王三说，这名好，我们这是今日成。今天大喜，我早备下薄酒，中午咱喝几盅。运来想，这酒不能喝，有新女婿不能如此吃老岳家饭，不是场呼。忙说，改天再说。谁知这事被秀梅看出，忙说，大叔，你和志和叔尽管在家喝两盅，我和金成是老同学，我们进城玩去。秀梅接着跟她爹打了个招呼，金成跟众人点了个头，金成就被秀梅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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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宰羊户的女儿，上城下乡赶集跟她爹惯了，也就见得市面多不怕人了。她推来自行车，想让金成带着她，金城家连个车子没有，连说不会。秀梅说，那好我带你。那年头，村里有车户很少，金成不会骑连上也不在行，还是先上好，秀梅再骑。秀梅那里是进城，她是想路过张村到金成家去。
　　 张村到了，一进村，金成就想下，秀梅不让他下，不妨备金成硬下来了，没下过车子，摔了个脸朝天。秀梅忙停车插好，再上前欲拉金成，正好大街上满人，不好意思，被拉出个大红脸。秀梅推车子走在大街上，象个阅兵的将军，金成呢倒象个被捉的俘掳兵跟着。一街两巷看的人都说，张会计家找的媳妇真行，大方不怕人，长的好模样。
　　 快走到家门口近胡同了，金成仍跟着，村里知情的人忙说，就是这个胡同，东边第四家。金成没想到领媳妇家来的事，怕家里没准备，到此，没法了，只得领着媳妇进门。秀梅想的是只有这样，才能看到真实的婆家。
　　 没过门，就进婆家的门，那时农村还不兴，张家一兴这个头，来看媳妇的人济满了会计家的小院子。还是老草房，还是土坯屋，。连个厨房没有，搭个棚子做饭。圏里道有大肥猪，院里有鸡鸭。金成的二婶听说跑来，忙把媳妇领进堂屋，二婶忙介绍，让媳妇喊爹喊娘。最后说我是你二婶，是亲二婶。秀梅说，二婶站好，我喊个。一句话把众人说笑了。张会计趁人不注意，走开了。不是老公公在场不好处，是准备准备待儿媳妇吃饭。金成呢，也走开，想走开也难走开，被几个不知情的小青年，拉到一边问怎么找成的这么好的对象，真叫人热。非让他从实招来不可。
　　
　　 6
　　
　　 单说秀梅在金成家吃罢饭，天已玄晚，摸车急回。闹得张会计妇妇对儿子的亲事没底，问题是走的急，不用金成送，实难猜心。
　　 秀梅到家，运来早酒菜灌满肚皮走了。爹问她你们上那去了，怎么吃的饭。秀梅回道，爹你真认为进城，有那个闲心。我上张家看去来。这家人多是过的穷些，任进门就得先受穷。可头午你不该许亲这么快。既然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只好认命了。秀梅一如此说，她爹无话了，可也半天蹦出一句，这怎么好呢？秀梅说，我想好了，给男方点难题做。于是就逗着她爹的头，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定下一计，单等媒人上门再说。真的没出三天，张会计就找运来，去中集村问问。实怕时间长了，凉了。
　　 运来这回是中午去的，好赶王三在家。可进门王三没在家，秀梅在家急忙相迎。运来问，你爹呢，秀梅说赶集还没来，我爹说来，说我的事让我作主，这亲事丁搾木头，你放心，我和爹都不改辙。可我是独生闺女，身价高点，让男方拿一千一聘礼，意思千里挑一。外加八身衣裳，八八发吗，都实兴的。
　　 运来说，那是那是，我是抽空来的，下午还得出工。我不等你爹啦，那我改天再来。说着转身返回，秀梅礼送出门。
　　 是夜，运来到张家如实回说。这一说难坏会计夫妇两人。运来打气说，我没见王三，你没见人家那钢口口才，落地有声。说的在理，真是千里挑一难找的人物，就是再花费也得认。张会计只得连说，那是那是。送走运来，老俩口愁得一夜难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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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会计夫妇这回深尝到多子多难的汁味。人家张玉家多好，老俩口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成天说亲的拥门，不是这个提，就是那个提。运来给提的宰羊户的闺女，是人家不要的。当时只要八身衣裳，摊上咱就价高啦，成了千里挑一。真是穷了难说媳妇，张会计想。要说户家人多穷，也怨生产队人多地少没搞好穷。自己虽当会计，钱款不少从自己手里过，看看别的会计过的有，许是人家贪污有道。可咱呢，有那个贼心，没那个贼胆。自己靠会过，仅手里衬几百块钱，管么用，八身衣裳不够，再一千上那里借去。会计家里，也就是金成的娘说话了，他爹，你去求亲告友去走走，咱没少为了人，轻易不求人，张张口总比不张口强。张会计道，我算来，是亲跑一遭，顶多能借五六百，这定亲花下来，得小两千。夫妻俩正愁得没法，忽见大队书记到来。不知是否救星，为何而来，下自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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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队支书张强，是张会计本家的哥。金成相亲借的他儿的衣裳，自然知道媒的事。他进门来见会计夫妇二人愁容满面，就打趣说，说成儿媳妇啦，怎么还不喜？
　　 会计见问，只得如实说，亲事女方应下了，可是彩礼要的吓人。要千里挑一。
　　 张强笑了，这好办，现在上级正打击要彩礼的典型，我一句话跟中集村的李支书一说，王三他吃得了吗。会计说这不好吧，人家一想是咱使的坏，闺女变了心，拼死不跟咱有法。张强一想也是，忙说，来硬摘瓜不行。哎，当农民的说媳妇就是难，看看当工人的有几个打光棍的。会计道，农民的孩子前途两个道，上学，当兵，大小都没走通。弟兄们多，数他大不能再上，家里用劳力争分吃饭。当兵验不上，不是不想让他去。老二非得让他当兵去。可老大怎么办呢？张强说，兄弟，你直说了吧，你办不了，不信咱一个大队就办不了。会计说，不不，能虚作假的事咱不办，让大队打个生产代款的条子，易如反掌，把钱给我用我不能用。会计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个事，忙问支书，金成前些时问过本庄学校的校长，想去教学。张强问，学校里要人吗，没见找大队。张会计道，要是要。张强说想上学校的咱大队里跟我说的中学生不下四五个，这是我不能许，最好我跟校长先喵一句，让校长出面要人，我不挡，金成就好上学校当民办教师。金成的娘半天光听两人说话，这时见缝插针说，大哥，全靠你啦。把俺金成贴了金，比张玉有出息了，亲事就好说了。就此，不几天，金成真上了学校。且看下步金成贴金后亲事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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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中集村的王三父女俩，从让媒人传信提出千里挑一之事，媒凉了半个月，不见媒人的面。到底男方若何，爷俩犯起了思想。王三说，许是一个钱拌倒英雄汉，人家借钱难。再说仅只望生产队，一个工不值一合烟钱，这年头，那村里有万元户。不能比咱爷俩，你挣得工分够家用，我没脸带皮地宰个羊，做点小买卖，咱是八辈子的老贫农，大小队拿我没法。我为么，不就是跟有儿的制制气，让他们看着有闺女的有福，儿多的受罪。你出嫁，我陪送十样景办起，还能早备下几钱到万，好老了不难。秀梅见她爹说起来没完没了，就抢白她爹一句，别光提过五关了，说眼下，男方没回音怎么为？王三说，那我也不能赶媒人去。秀梅说谁让赶媒人，我是说咱可打听打听。王三说，咱去不好，有了，我找个人问问。
　　 正说想找人问，不想从张庄小学上学的邻家二小放学回来，在街上说，俺又换了个新老师，说是他爹当会计。
　　 王三得信后，心想，莫非是运来说的金成。于是急忙回家说给秀梅，秀梅说，这我得赶人家了。反正我知道家，再登不妨，那我去趟啦。这秀梅二上张庄，如何应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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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秀梅一不找媒人，二不去张会计家，三不骑车。离张庄小学仅三里路。中集在南，张庄在北，中隔一小河。因无大道，河里只一座三孔的石板桥。这里夏秋却是村人们的乐处。因为有长年流水淸淸，满河水草肥肥。此时正是小麦灌浆，风吹麦花落满地，因间种玉米还早，坡里，道上很少有人。这正中秀梅之意。让张庄人看见，知道自己去暗访，再拉还在犹预的亲事，上了人家家去，不是那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