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芳草萋萋（三十七）

　第三十七章　训练、学习和执勤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上级领导对基层中队的训练要求也越来越严格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支队下达通知，要求各中队加强训练，以最好的成绩迎接总队的检查。
　气温达到了摄氏34度以上，热浪袭人。除了站哨人员外，中队要求全体战士都要参加训练。队列、擒敌、拳击、持枪战术等，逐个项目进行强化训练。
　烈日炎炎下，战友们手持八一式步枪，在技校的操场上训练捕擒战术。操场上绿草如茵，在班长的命令下，卧倒、低姿匍匐前进、高姿匍匐前进、侧身匍匐前进……石子划破了战友们的皮肤，泥水和汗水湿透了军装。队长威严地站在一旁，哪个战友如果偷懒，动作不正规，都逃不过队长锐利的目光。如果被队长发现后，又要挨训又要挨罚，还要在更加严格的要求下重做，直到队长满意为止。
　半天训练下来，战友们的身上一个比一个脏，橄榄色的训练服也成了迷彩服。看到战友们狼狈的样子，队长却满意地说：“这才像个军人的样子。”
　在训练擒敌对打时，从没有与人打过架的夏之阳真有点不知所措。班长训斥他说：“动作软绵绵的，像个大姑娘。必须稳、准、狠！一招致敌。”班长有意让擒敌技术最好的一位老战士与他对练，那位老兵动作十分凶狠，一招下去，就把夏之阳重重地摔在地上。一次、二次……摔得夏之阳眼泪都流出来了。轮到夏之阳主动进攻的时候，他暗暗地咬紧牙关，怀着报复的心理，运用擒敌技术狠狠地向那位老战友攻击。不想那位老战友还一个劲地说：“再狠点！再狠点！动作不到位……”一天训练下来，累得夏之阳手都抬不起来了。
　最容易让人出丑现眼的是军体训练。到了老连队，要求每一个战士必须完成单、双杠的一至五练习。有的新战士本来身体素质就好，又活泼好动，可以做到五练习了。老战友们甚至都可以做六练习了，看到他们潇洒的动作，夏之阳真是羡慕极了。由于频繁的学习，再加上业余时间喜欢看书，夏之阳的军体训练成绩远远地落后了。轮到他上杠时，有时连三练习也完不成，战友们都偷偷地笑，虽然不是恶意的，但争强好胜的夏之阳听了十分难受。他暗暗地下决心，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上去。
　每天晚饭后，夏之阳就叫上王斌，走向单、双杠的训练场地。他从基础的练习做起，引体向上、练腹肌……然后做三、四练习，直至五练习。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身体轻，灵活，做起军体来也是一种优势。两个星期过后，他已顺利地完成了五练习，成绩在中队达到了中上等的水平。
　艰苦的训练，减轻了夏之阳心里的压力。一身臭汗，筋疲力尽，甚至于浑身酸疼，他有时觉得不是一种苦，而是享受，那种疲惫得内心一片空白的享受。
　星期六的晚上，自由活动。副班长陆安对夏之阳说：“走，我们到楼顶上乘凉去。”
　营房三层楼顶的平台，成了战友们平时乘凉和娱乐的场地。从四层高的楼梯间可直接进入平台，站在平台上，对厂区一览无余，向北望去是空旷的农田。
　炎热在晚风里悄悄退去，夏之阳和陆安站在半米多高的围栏旁，看着西沉的落日，随便聊了起来。
　“这几天又写稿件没有？”陆安问夏之阳。
　“没有，训练已经累得够呛了，哪还有心思写稿件，连日记都懒得写了。”夏之阳望着夕阳里苍绿的树木，苦笑着说。
　“基层报道工作是最难做的，执勤和训练任务这么重，生活的范围又是那么狭小，要想写出有影响的新闻来，比登天还难。”陆安发牢骚似地说，“我刚来部队的时候，也同你一样，领导派我学习新闻报道，当时也是雄心勃勃的。可两年多下来，仅仅在报纸上发表一篇稿子，还是与股长合写的。再说，如果过于专心写稿，执勤和训练做不好，能行吗？”陆安望着远处的村落，接着说：“再过两个多月，我就要退伍回家了，铁打的营房流水的兵啊。”
　听到陆安的一番话，夏之阳心里一下子凉了。就凭自己的个性，在部队里能干到哪一步呢？
　“你的文笔很好，支队股长很欣赏呢。”陆安真诚地看着夏之阳，“在部队好好干，将来会有出息的。”
　夏之阳摇摇头说：“尽力而为吧。我不想发表多少作品，如果能为上级领导提供一些新闻线索，发挥出自己的才能也就无憾了。”天色渐渐地暗了，远处的灯光亮起来，田野和树木慢慢笼罩在黑暗中，又是一个安静而平和的夜晚。
　进入梅雨季节后，一连几天阴雨绵绵。雨天不能训练了，战友们就坐在食堂里，学习夏季巡逻的具体规定。听说，中队要抽出一部分战友到市区执勤。在闹市的夜晚巡逻，比在厂里站哨复杂多了，有趣多了，也危险多了。
　新兵们都想到市区见识一下。听参加过夏季执勤的老同志讲，执勤的时候，什么事都能遇到，有危险也有诱惑，特别有意思。班长让夏之阳和孙宏编辑一期关于夏季执勤的黑板报，夏之阳满怀激情地写了一篇文章，抄在黑板报上。文章的题目是《国徽，在路灯下闪耀》：
　当夜色笼罩大地，当工作一天的人们进入梦乡时，我们肩负着人们的重托出发了！
　我们怀着正义出发了。我们踏着坚定的步伐，警惕地巡逻在街道上。谁敢窃取人民的财产？谁在向无辜的人们伸出罪恶的手？谁企图把和平的生活搅乱……小心我们的铁拳！
　我们带着人们的希望出发了。既然头顶庄严的警徽，就有责任让人民过上和平的生活，保证人们的生活安然无恙。走在路灯下，人们在倾听着我们的脚步，盼望着我们把所有的丑恶驱除！
　黑漆漆的夜里，一切都会更复杂、更危险。但正是这时候，人们更需要我们。我们睁大明亮的眼睛，透视隐藏在黑暗里的一切罪恶，用正义的行为，制服所有的不良行径。
　我们抗拒诱惑，抗拒低级趣味的侵蚀，走向城市的各个角落。我们蔑视残暴的威吓，走向黑夜的深处，走向平静而美丽的黎明！
　夏季执勤并不是谁想去就可以去的，军事素质和政治素质都过硬才行。当指导员宣布执勤人员名单后，新兵们都泄气了，去市区执勤的都是第二年的战友。
　执勤的战士们一走，站哨任务更重了。他们由一天两小时执勤，增加到四个小时，甚至更多。支队又要进行半年工作检查，训练成绩评比。战友们还要写半年的个人总结、个人措施等，直忙得他们焦头烂额的。
　工作越是忙，夏之阳越是感到充实。站哨时，他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哨位上，眼睛监视着控制区，心却可以飞得很远、很远。他想到千里之外的家乡，想到曾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儿时伙伴。
　现在正值麦忙时节。少年时，每当麦收结束，都是他们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打麦场上特别平坦，金黄色的麦秸堆积如山，知了在婆娑的大柳树上欢快地鸣叫。放学后，太阳仍是高高的挂在西边天空，炎热慢慢地退去。夏之阳邀上夏平、郭成、夏英等一起在打麦场上尽情地玩耍，那是多么快乐的时光啊！夏英俊俏的面庞红红的，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含笑带嗔，她习惯把又长又黑的大辫子甩向身后。夏之阳和郭成、夏平在麦场上疯跑，夏英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笑着，拍着手……夏英被丑陋的习俗吞没了，她的倩影，她那银铃般的笑声，她纯洁而美好的心地……这一切都永远地消失了。
　夏之阳收回思绪，平静了一下心情，背好身上的钢枪。哨所旁有几排笔直的水杉树，郁郁葱葱的，它的枝叶似针，笔直地生长着。细雨像团团浓雾，阵阵涌来，晶莹的露珠缀在水杉树的叶尖上。夏之阳把电话机和执勤记录本朝里面挪了一下，继续注视着风雨中的控制区域。
　运载火箭的组装车间，不时有忙碌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听说马上要有押运任务了，他们肯定在进行紧张的最后测试。几天后，运载火箭将从这里出发，穿过丘陵和平原，经过几千里的长途运输，到达预定发射中心。运载火箭会带着科技工作者的心血结晶，刺破蓝天，把卫星送上茫茫宇宙，造福于人类。
　押运火箭，正好经过家乡的小镇。上学的时候，有时车站上戒严，不让人经过，夏之阳曾远远地看到有武警战士持枪站在月台上。他突然想到，也许就是这里的老兵们押运火箭吧。如果让他押运火箭，他还有可能看到母亲、妹妹，或者放假回家的周敏呢。只是中队不可能派他押运，听说押运任务十分艰巨，只有第二年的老战友才能去。他只有让自己的心随着火箭经过家乡。
　有一年时间没有见到周敏了，她一定出落得更加漂亮。多少次在梦里，夏之阳拉着周敏的手，欢笑着在春风里奔跑。是在绿树如荫的校院？还是在黄河故道的小溪旁？她长长的秀发在风里飘动，俊美的明目向他传递着深情……他们虽然相隔千里，心却更亲近了，书信把他们的情感紧紧地融合在一起。
　艰苦的训练之余，读周敏的信，是他最大的幸福。周敏以女性温柔的口气，向他讲述着学校里的一切，以及对他的思念之情。夏之阳深深地感动了，从书信里，夏之阳更深刻地了解到周敏的内心世界。她不仅有着漂亮的外表，更有一颗纯洁而美丽的心灵。他一定不辜负她的痴情，努力向上，干出一番成就来。
　夏之阳正在遐想着，突然看到排长的身影出现在控制区。他立刻跑出哨所，向排长报告了执勤情况，排长听了点点头，同夏之阳一起走进哨所。
　张排长平易近人，爱说爱笑，还有点爱唱高调。每次开全排会议，他总喜欢天南海北地同战友们谈一些大问题，人生、社会、理想……夏之阳很喜欢他。
　“这几天执勤时一定要提高警惕，火箭马上要押运往发射地了，我们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排长对夏之阳说。
　“是！请排长放心。”夏之阳赶紧说。
　“中队领导对你的评价不错，特别是你能主动地为中队出黑板报，很受领导和战士们的欢迎。好好地干下去，部队是不会亏待你的。”排长微笑着说。
　“谢谢中队领导。”夏之阳感激地看看排长。
　“平时要注意多与战友们交流思想，不要总是一个人默默地读书，写日记。爱学习当然是好事，但也不能封闭自己，要有集体的观念。特别是作为一名报道员，不去多接触战友，了解他们的心声，怎能发现新闻线索呢？”
　夏之阳的脸红了，排长说得对，如果沉溺于幻想中，搞新闻报道工作就是空谈，根本就不会出成绩。可他始终冲破不了那层紧紧包裹自己的壳。自卑又自负，自命非凡又眼高手低，有时他真的恨自己。心里的苦恼，又促使他以读书来排解。他常常在这怪圈里徘徊，不能自拔。
　“马上到‘七?一’了，有没有入党的愿望？”排长看到夏之阳的神情，转移了话题。
　“当然有了，可我还是一个新兵，党组织会批准吗？”夏之阳疑惑地说。
　“先写一份入党申请书嘛，不向组织表达自己的心愿，组织怎样考查你呢？”排长说，“只要你符合入党的条件，自己又有强烈的愿望，支部会考虑的。”
　夏之阳听了心潮起伏，加入党组织是他梦寐以求的愿望。想到在书中读到的那些共产党员的高大形象，他真是敬慕极了。那样的人生多么有意义，有价值啊。他知道自己与党员的标准差距还很大，可自己会在实践中逐步地缩小这些差距。
　“好，我要在‘七一’之前，写一份入党申请书，并接受党组织的考验。”夏之阳兴奋地说。
　排长微笑着看看夏之阳，点点头说：“‘七?一’之前，你还要搜集一些党史资料，写一些歌颂党的文章，好好地办一期黑板报。”
　“是！保证完成任务！”夏之阳高兴地说。他最喜欢读有关党史的长篇报告文学，如《西行漫记》、《伟大的历程》等。这几本书，他曾反复地看了好几遍，编辑这方面的黑板报难不住他。
　排长看到夏之阳自信的样子，高兴地笑了。
　“执勤时思想千万不能开小差啊，听说支队将派人到各个中队查哨，随时都有可能到我们中队来。”排长提醒夏之阳后，开了哨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