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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罾


作者:月儿常圆 榜眼,28649.1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481发表时间:2008-12-01 15:08:03

在我们那儿,有一种捕鱼的工具叫“罾”。
   庄子云:“筌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罾与筌血脉相连,骨肉至亲,但它们境遇悬殊,人们得鱼后,不会把罾忘在水浜,而是收拾好,让它蜷缩在阴暗的积满灰尘的屋子的角落,做着瑟瑟的梦,祈盼着来年的洪水。
   罾的骨骼是由四根罾爪爪和一根罾杆组成。全是从自家竹林里就地取材。四根罾爪爪,得选身材匀称颀长,健美型,有二至三年的年轻后生,它们坚韧顽强,能屈能伸。如果年轻后生不够,用四至五年的年富力强者也行。只是老年的不行,太僵硬了,易折断。想不到罾在选拨人才时,也是在倡导年轻化。
   接下来,把罾爪爪分成两组,每一组的两根竹子的底端重叠几十公分,用较粗的麻绳或棕绳把重叠部分捆牢实,再把两组捆成一个巨大的十字架。不过,这不是为了向那钉死在十字架上的耶稣作祈祷。那时的乡亲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位外国神圣,他们心中的神位上,立着的是玉皇大帝和满脑壳波浪起伏的佛祖。
   他们把罾杆的一头绑在十字架的中心处。罾杆得用一根非常粗壮笃实的竹子,最理想的材料是一种叫“硬头簧”的,这种竹子皮厚肉也厚,长得敦敦笃笃的,大有“能挑千斤担,不挑九百九”的气度。罾杆是罾的脊梁,它能否挺得直,关系到罾的骨气问题。是以在选罾杆时,需得要慎重,必须重视细节。诚如刘玄德云:“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然后再在这中心处捆一根长长的有纤绳般粗大的绳子,为的是把放进溪水里的罾拉起来。
   最后,把用麻线织成的四方形大网四个角上粗大的纲绳,与四根罾爪爪的尖端绑在一起,四根罾爪爪被绷得弯曲起来,像一个四脚朝天的大怪物,那罾悬垂在空中,像张极大的蛛网,也像古时的车盖,彰显出粗犷与大气,雄浑与朴拙。
   罾很笨重,有好几十斤。扛在肩头上,像一只仰面朝天张牙舞爪的大螃蟹,也像皇帝出宫乘坐的銮舆。
   当我看到父亲或者是哥哥扛着这罾行走在狭窄的山道上时,觉得他们的肩头上扛起了一片天空,我的心像是悬浮在了空中,我怕他们稍有不慎,会跌下山崖的。
   搬鱼是要讲季节性。需得在夏天涨洪水的时候。因为涨洪水,那水变成浑黄,鱼在水中,看什么都是浑黄的,几乎成了瞎子,看不见潜伏在水里那要命的陷阱——罾。在这种境况下的鱼,只能抱着“生死由命”的人生态度。而在平常的日子里,溪水清澈见底,在水中的什物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鱼自然不会自投罗网,因为这世间,任何有生命的个体都很珍爱自己的生命。平时我们说“水清则无鱼”,不知是不是这个意思。
   洪水天,村人们扛着罾来到溪边,把罾放入洪流滚滚中,那露出水面的罾爪爪与罾杆,像一只硕大的螃蟹伏在水面上,颤巍巍,静默无言的期待。
   搬鱼属力气活,力气小了是不行的。这有点像武术里面的硬气功,像四两拨千斤这些投机取巧的杂耍的玩意儿是不顶用的。
   作为劳动人民的乡亲们,一生凭力气吃饭,他们的身子里好像有一台发动机,能供给源源不断的力量。所以在他们的眼里,这搬鱼,就像是我们小孩玩家家样。
   他们把罾放进河里后,用赤足在地上蹬了两个呈八字形的脚窝窝,这是为了便于在拉罾时脚站在窝窝里不至于会打滑,也好使得上力气。
   守候搬鱼的过程是无聊的。不过,希望涌起莫名的兴奋,会把无聊压了下去。
   每过一段时间他们就会去拉一下罾,双脚站成八字,身子努力后仰,作气贯长虹状,其实这是人们想借助身子的重量来减轻拉罾的力气。他们的双手一前一后轮换着拉那似纤绳般粗大的绳子,罾也就缓缓地从水里浮了起来,最后完全脱离了水面。有时罾里有几尾小鱼,它们在离水后,本能的感觉到了自身处境的危险,就在罾里拼命的跳高,像蹦床运动员。而在村人们的眼里,觉得它们是在高兴的蹦达呢,当然这是村人们的心情。如同庄子所说:“子非鱼,怎知鱼的心情?”当把罾杆直立着时,村人们便一只手把罾杆抓住,另一只手拉网,够得着鱼了,就用手把鱼逮住,扔到空地上,然后放开网,把罾放进溪水时,再把在地上作垂死挣扎的鱼捉进笆篓里,又把笆篓浸在河水里,这不是慈悲为怀,是因为鱼死掉后不新鲜,就不好吃了。
   时至今日,每当涨洪水时,还能看到溪水边有许多乡亲在用罾搬鱼,这是乡村一道古老的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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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用罾搬鱼,乡村一道古老的风情,承载着记忆,承载着亲情,承载着快乐。【编辑:单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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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旷世苍狼        2008-12-01 17:55:46
我的微信号是ksclang
2 楼        文友:叶口菇        2015-09-12 18:48:24
  写的真不错,祝创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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