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
俺心里一直有个小小。
俺穿上军装那天,正好邻居为女儿做满月,那时她父母还没有给她取名。俺因高兴,抱起她唤了声“小小”。第二年春天,小小一家搬走了。
十四年军旅生涯之后,俺又回到了生俺养俺的那座城市。在市直机关工作了三年,俺又被调入了一个贫困县。独居县城举目无亲,很寂寞,俺便参加了一个青年人的诗社。诗社里,有一位读高三的女学生,正巧她名唤“小小”,也是十七岁。
从此,俺心中的小小,一下子活了起来。
社员聚会日,小小从不旷会,但没见过她的作品。她总是低眉浅笑:“俺是来学习的。”因为俺的心里有个小小,少不了要多看她两眼。小小也看俺,大大的蓝蓝的眼睛,看人忒大胆。
一天,小小求我帮她个忙。原来,诗社里一位男青年总往她学校跑,要与她切磋诗艺。醉翁之意不在酒,小小嫌影响不好。
俺很乐意帮小小。俺与那位青年七弯八拐讲了很多道理,绕上爱的主题,记得俺说了句“人人都有爱的权利,也有拒绝爱的权利。”想不到他以俺说的“人人都有爱的权利”为由,继续纠缠小小,小小那年没有参加高考。小小躲起来了。是俺害了小小。
几个月后,在街头遇到了小小。寒暄之后,小小突然问俺:“听说你是离婚后调到这里来的?……”俺闪烁其词。小小很失望地走了。
春节前夕,小小进城来,在俺宿舍坐了半天,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只是,她失落了一张贺年片,上题一首《别》诗,记得有这样的句子:“你走了/遥望着你/渐渐模糊的影子/俺真想拽住你/看个够。”
俺比小小年长十八岁。这个距离,什么也不可能发生。但小小在俺心里越来越重。
十年过去了,俺又有了一个八岁的儿子。
一天,小小突然闯进了俺的办公室,久别重逢,别提有多高兴。她告诉俺,三天后她就要做新娘了。二十七岁的小小要嫁人了,俺为她祝福,相互倾诉了很多很多。
原来,她就是俺的邻居小小。她父亲是农大毕业生,为了改变家乡的面貌,毅然迁回了农村老家。因俺当年唤了她一声“小小”,她父母感到这名字“挺亲切的”,她就真的成了“小小”。她懂事后便想象那位唤她“小小”的军人,她也喜欢上了“小小”。
下班时间到了,小小还没有走的意思,四目相对无言。
小小首先打破沉寂:“你仅抱过俺一次?”
俺霍地站起,别过脸去,吼了一声:“小小,你!”
两条胳膊从俺身后绕了过来,抱紧了俺。小小哽咽着,几乎是一字一顿地把一句话刻到了俺的心里:“俺长得并不算丑。难道咱缘浅得只有一抱?今天,俺还你一抱,从此两不相欠!”
小小又一次从俺的生活中消失了。
俺心里一直有个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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