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家是温柔港湾,一首流行多年的网络歌曲使我久久不能忘记,我说我很赞同,我说家温柔是因为温馨,不论是自己成年后的家还是未婚时的娘家。我一直这样认为,固执地坚持着这个于自己来说看似道理的道理。
大姨家的女儿,智力有点问题,所以嫁给我们村最穷最穷的人家,她家的穷是所有人想不到的。在这样一个社会里,姨姐吃得依然是发了霉的玉米面,姨姐洗衣服还不用洗衣粉,不是姨姐不懂得用洗衣粉,而是姨姐家穷的不能买一袋洗衣粉。我们时常为姨姐感叹,说这样的社会居然还过这样的生活,也真是枉为一世人了。想想她,也真是可怜,但可怜归可怜,谁家的日子谁家过。
姨姐不懂得计划生育,所以姨姐生了好多的孩子,四男一女,这让贫穷的家庭更为贫穷。成年后,我没有去过姨姐家,只听人说家徒四壁,灰锅冷灶……
姨姐前面两个孩子由于缺乏营养,自然哪个走路也不早,不管成年后有多高的个子,小时候也没有像咱的孩子一样活蹦乱跳过,人们习以为常,不当回事。后姨姐生下第三个孩子时,这孩子出奇地会给窗台那里挖个土洞了,一家人很高兴,逢人就说这孩子不错,会挖洞了。
最后一次见到姨姐时是2000年末,我回村的路上遇上姨姐,她依如从前的样子,大话不说一句,目光依然发痴,但有着一种爱。姨姐一直是爱我们的,尽管她不会用语言表达,但爱不减少。看着姨姐那瘦弱的身子,穿着若干年前我给她的衣服,站立于那里,很心酸的。姨姐估计有好久没有刷过牙齿了,我回来告诉妈妈,我说姨姐的牙齿上有一毛钱的硬币那么厚,提起来不是嘲笑,而是心酸。娘常说,“哎,也来了人世一回,竟得如此的生活。”
姨姐的孩子相继长大,大儿子个子大大的,也有二十多岁,去年父亲回去时,不善言辞的孩子说:“姨老爷,您带我出去吧,我这样呆在这里,永远也不会娶个媳妇,成个家。”父亲看孩子可怜,便带到我家。这孩子手很慢,干活总是不称人心,父亲心眼好,说是母亲的亲人,也看他可怜,便常去帮他。后来姨姐的儿子话便多了起来,说他家吃大米时一向就着咸菜,有时咸菜没有切,就只吃大米。说他弟有时也自己改善生活,我们问怎么个改善,孩子说,自己切个土豆,弄点油,炖上吃。这于许多人来说,都算是最差的菜了,可是在他家来说,却是在改善生活。有时他也会露出满足来,他说他家去年吃了一头猪,我们奇怪,心想这年月猪那么贵,舍得吃头猪也真不错,后一听,是他姐家养猪,死了头小猪,重约十斤。可怜,贫穷。我们都说,他来了一定不想走,我家的日子不算富裕,但在他来说,每天可谓是美味了。
刚来的中秋,父亲看他可怜,比平日更为丰盛些,不想中秋时节,他怯怯地问:姨姥爷,我想回天家,可以吗?他的家对别人来说不可称之为家了,但于他而言不管怎么样,都有他的惦念。因这那是一个家!后来父亲让他回去了。
今年那个会打洞的孩子也长大了,冬天来我家时,单衣薄裳,让人看罢真是寒心,姨姐夫送来后一家人看见真是可怜,可是姨姐夫就一句话,别管他,冷不着。然后就走了。那样的母亲,这样的父亲,那样的屋子,那样的饭菜。还有值得人惦念的吗?
会打洞的孩子跟人学电焊了,那户人家生意不错,管他吃住,月工资五百。数日后这孩子到我家时,明显比刚来时吃胖了,话语之中也流露出了满足:“我们的饭菜可好了,每天都有羊肉。只是这地方吃得和咱不一样,就是土豆炖肉。”是的,大同人就是这样,尤其吃糕时,更是这样的菜。孩子再不是来时的那件衣服了,母亲问他哪里来的棉衣,孩子说是师娘给他找了件棉衣。终于有人关心他了。
年关不到,打洞的孩子来了,说:“姨姥爷,我想回家。我想家了。”父亲说:“这么早回去干什么,你那家也没个待头,这个地方,吃好,喝好,穿好,还有工资。”孩子没有再说话。
今天给母亲打电话,听家里人很多,我问母亲谁在,母亲说姨姐家的两个孩子在,会打洞的孩子明日回家呀。娘说小弟兄俩说了,回家把家粉刷一下,然后买上串灯吊在院子里,把家里该洗的洗洗……
孩子也在为自己的家做精心的准备,他们看到的是家,而不是智力有问题的母亲,又馋又懒且不会关心他们的父亲,他们想到的只是家的温暖,抑或不温暖,他们去创造温暖。
那时一种别样的感觉涌上心头,不管外面多精彩,过年了,要回家,家是每个人心中的港湾。并不是因为家有多温馨才愿意回去,是因为那里是精神的寄托,温馨与否全在自己创造。也是因为那里有等我们盼我们的亲亲的爹娘。
过年了,愿所有在外的游子们都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