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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平民名家·江上渔】 陡岩村轶事


作者:江上渔 举人,4298.84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409发表时间:2008-12-02 03:11:03

【平民名家·江上渔】 陡岩村轶事 冯蛋子要在陡岩村修一个商务会馆的消息就像解放前日本鬼子从空中扔下的一枚炸弹。整个陡岩村都炸锅了!
   商务会馆具体是个什么概念,陡岩村的人大多是一片茫然。到城里见过些世面的人说,所谓的商务会馆是现在时兴的玩意儿,那是有钱人才可以去玩的高档场合。里面一杯开水泡茶最乡音(便宜)的也是十块钱一杯!陡岩村的人听了都啧啧咋舌,同说不得了!可是这陡岩村是个偏僻得连老鹰都懒得来阿一砣屎的穷村庄,冯蛋子居然要来修这么一种玩意儿,莫不是他小子钱多得烧昏了头?
   有几个人倒觉得,既然冯蛋子那么多钱没地方花了,何不做点善事把村里的那所小学校翻修一下。
   陡岩村的那所小学一直用的是原先的冯家祠堂,因为没有钱修缮,早已是斜墙断壁,泄光漏月了。现在陡岩村的青年壮年都到外地打工去了,就剩下老人和孩子。那些读书的孩子们都是在外打工的父母托付给留守在家里的老人们的。老人们当然责任重大。孩子们在那样的学校里读书,老人们成天都提心吊胆的。每逢打雷下雨天,村里的老人们就会站在各家门口,眼巴巴地望着学校的方向。腿脚方便的,还会冒雨带上雨具守在学校门口,一直站在雨里等到孩子放学。所以陡岩村的人滋生出修缮学校的美好愿望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钱是人家冯蛋子的钱,人家冯蛋子想咋用就咋用,别人是不可以瞎操心的。所以陡岩村的人也就只是这么说说而已,权且当过过嘴瘾,知道是当不了真的。不过对冯蛋子要在陡岩村修商务会馆这件事还是不理解,相当的不理解!
   再说冯蛋子是个什么人呢?冯蛋子原先是个方圆十里之内出了名的地痞流氓加无赖的货。后来到县城里不知怎么三混两混就混出了个人模狗样来。混出人模狗样的冯蛋子平日里也难得回陡岩村一回,可这回回陡岩村,那个风光劲儿就别提了。开着一辆黑得可以照出人影的轿车在乡间的土路机耕道上卷起一路烟尘就往陡岩村的村长冯有开家里而去……
   村长冯有开正和满脸麻子的婆娘日妈倒娘地吵架,见一辆崭新的轿车停门口,两口子就愣神了。
   冯蛋子从车子上下来,一同下来的还有个漂亮得就像剥了皮的嫩笋似的姑娘。
   冯有开经常到乡里开个会什么的,也算是见过些阵仗的人,可这样的架势和派头还是头一回见到。刚才和麻脸老婆吵架的嚣张气焰也顿时萎了下去。
   冯蛋子一下车,见了村长冯有开就活色生香地叫开了:“冯三叔——”边叫又边变戏法似的从车里提出两瓶包装得非常精美的白酒。村长冯有开识字,酒盒上印着烫金的“五粮液”几个字。这可是名酒啊!
   冯有开有种恍若在做梦的感觉。眼睛直勾勾的。
   冯蛋子在村长冯有开家里只作了短暂的停留。他的黑色轿车一开走,冯有开的老婆就疯了似的在村子里嚷嚷开了,说:“不得了了!这狗日的冯蛋子发大财了,要在我们村子修个洋气得不得了的商啥子馆了!以后全是城里的那些有钱人开着小车来玩!”
   陡岩村当时就炸锅了!
   村长冯有开把冯蛋子送他的两瓶五粮液就像供祖宗似的供在神龛最当中最显眼的位置。
   村长冯有开看在这两瓶酒的分上立刻拍着胸脯对冯蛋子说:“大侄子,没事,你不就相中了村里的那片斑竹林了吗?你虾子真有眼光!真的!那可是咱村里的一块风水宝地啊!可是没有几个人看得出来。你虾子太有眼光了!没事,大侄子,这事你就包在你三叔身上吧。那连菜也种不出一棵的破地方,要不是正赶上上面有退耕还林的政策,依老子脾气,早就把那片林子砍球光了!长些破竹子有球用,现在连盖房子也没有人用了竹子了,都用洋灰预制板了,你说是不是?砍了竹子用来种菜什么的多划算,那一片可有一两百亩地啊!没事,只要你大侄子一句话,你要多宽给老子围多宽,你想咋修尽管咋修,土地手续方面的事三叔我到乡里给你跑腿就是了。乡里不是开会说要招商引资吗?这也算是我们陡岩村头一回招商引资呀!啊——哈哈哈”冯有开爽朗的笑声感染得冯蛋子一口一个三叔地叫得越显亲热,烟是一支接一支地发到冯有开的手上。冯有开瞟了,是中华烟,好烟!
   冯有开送冯蛋子走的时候,他的两只耳朵上各卡了一支中华烟,手上还夹了一支中华烟。村长冯有开这回是太高兴了!
   冯蛋子也真有能耐,不出一星期,就有几辆破翻斗车拉了些建渣废料和沙石往原先的土路机耕道上铺,铺了又来了一辆压路机,轰隆隆地在路上一阵碾平。“要想富,先修路”,冯蛋子这回可是给陡岩村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情。
   村长冯有开从此觉得脸上增光不少,逢人便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啊!浪子回头金不换啊!啊——是不是?啊——哈哈哈……”
   路一修开,红砖沙石水泥预制板就开始浩浩荡荡地往那片斑竹林里运了。
   冯蛋子究竟要在那片斑竹林里修一个什么样的会馆,陡岩村的人都在翘首以待。
   这会馆说修还真就在陡岩村的那片斑竹林里修起来了。那叫个气派,按冯有开的说法,连乡政府的办公大楼也给比得不是个样儿了!整个会馆坐落在翠竹掩映的斑竹林里,琉璃瓦盖顶,白瓷砖镶墙,铝合金嵌窗,围墙又高又深,一个宽阔的坝子里,种了草坪,砌了假山,还不知从哪儿移栽了几颗抱大的大叶榕。特别是那道大门,竟然是不锈钢的电动伸缩门。这样的建筑派头,在陡岩村的确是空前绝后的。陡岩村的人算是开了一回眼了。
   会馆一落成,冯蛋子居然还请到了乡长前来剪彩。乡长趾高气扬地即兴讲了话:“希望以我们这个这个冯蛋子同志(乡长还真不知道冯蛋子的学名叫冯连传,所以就只有叫诨号了)修的这个这个商务会馆为契机——,啊——,把我们这个这个陡岩村这个这个发展成这个这个啊——,城里人经常下来观光的这个这个观光村。啊——”然后就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响。那股子热闹劲儿就别提了!
   这冯蛋子不光能耐大,眼光也独到,是个干大事的料。陡岩村的人开始佩服起冯蛋子来。
   也别说,会馆一竣工,还真有城里人开着小车三三两两地到会馆里来。而且来的人个个是油光水滑的老板派头。也许是为了安全起见,会馆修成后冯蛋子就从外地招聘了十几个保安。会馆里除了城里来的人可以进,村里的一切人等统统连半步也不能跨入。听说进去非要持什么会员卡不可。会馆在陡岩村的人心里有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有一次冯有开想以村支书的身份进去看看里面的境况,却被保安挡了架。把个村支书冯有开气得在家里日妈倒娘地骂:“狗日的冯蛋子,忘恩负义的杂种!会馆修好就不认人了!真是他妈的白眼狼,不是老子给他跑路子找关系,不是老子同意他在那块风水宝地上修房子,他杂种会有那本事?狗日的杂种!”
   刚骂了一阵子,冯蛋子就派人送了两条高档香烟过来,冯有开就不言语了。改天到镇上的超市里换了一条他平常抽的软五牛,另外还净赚了几百块钱。冯有开觉得有礼收真好,他这村长还真没有白当!
   后来冯有开就改了口了,说:“那地方,我们这些乡巴佬进去干啥?去给我的大侄子丢脸吗?”
   可城里人在里面究竟怎么个玩法,还是让陡岩村的乡巴佬们暗生猜测。
   商务会馆的建成并没有给陡岩村带来什么实际的变化,陡岩村还是原来的陡岩村。也许唯一的变化就是陡岩村的人多看了几回高档轿车和坐在高档轿车里的所谓的城里人(其实是有钱人,并不一定是城里人)。但大多的时候来去的高档轿车都是把黑玻璃窗户关得严丝合缝的,根本看不见车里坐的是什么人。甚至不知道是男是女。
   渐渐回过味来的陡岩村人觉得冯蛋子在陡岩村又捞了个大便宜。但谁又敢明目张胆地说三道四呢?因为整个事情都是村长冯有开作的主。况且现在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谁又好再说什么呢?
   陡岩村的人该咋过日子还咋过日子。会馆和陡岩村的人是毫不相干的。
   这一天,陡岩村来了一个算命的道士。这道士穿着一身皂青色道袍,面容清瘦,很有点仙风道骨的意味。那天冯有开正在茶铺里和人喝茶打麻将,道士就进来讨水喝。边喝水就边瞅冯有开。冯有开的手气正不大对路,见道士老是瞅他,心里就有些毛椒火辣起来。他是村长,村长咋能拿给一个外地的道士这么莫明其妙地瞅呢?于是冯有开把牌往桌子上一推,冲道士说:“我说你个道士,你喝水就喝球你的水,你老看我挨球索!老子脸上刻有字吗?”
   道士仍旧看着冯有开微笑不语。
   冯有开心里就更不踏实了。说:“你是不是要对老子说什么话?有屁你就给老子放!”
   道士仍不说话,仍冲冯有开微笑不语。
   冯有开就耐不住性子了,说:“老子真的被你惹毛了。”丢了手上的牌走过去。
   道士轻轻摇摇头,终于说:“无量寿佛,我看施主的面相是虎首蛇身,异相啊!”
   冯有开当时就愣了,说:“我他妈还虎首蛇身了!你再跟老子胡言乱语的,老子他们想扁人,你信不信?”
   道士说:“既然施主不相信我的话,那我就不说了。”说完谢了茶铺老板二癞子的茶水,径自出了茶铺,倒把冯有开凉在那儿了。
   道士颠三倒四的话让冯有开一下午都不大踏实,麻将也搓得心猿意马,这样手气就更差劲儿了。打到有五六点钟光景,冯有开再也打不下去了,说:“不打了。”就阴沉着脸往家里走。
   还没有到家,远远地就看见家门口围了一大堆人,院子里的老老少少似乎都到齐了。冯有开心里一惊:“莫非家里出了啥子事了?”
   他三步两步地跑上去,分开众人挤进家里一看,却见下午在茶铺里冲他胡言乱语的道士正在堂屋里念念有词地跳着大神。他的麻脸老婆象中了邪似的跟在道士后面胡蹦乱跳。冯有开当时鼻子都差点被气歪了。上去抓住老婆就是一巴掌。骂道:“瓜婆娘,你在众人面前给老子丢丑呀!”
   说罢又去掀那个道士。那道士也不见怎么动作,只轻轻一抬手,就把冯有开掀了个仰八叉。冯有开也是一米七几的壮汉子,当着院子里的老少爷们被人这么一摔,那丑可就真是丢大了。他象斗红了眼的公牛,从地上翻身起来就往灶屋里跑,接着就提了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出来。他的老婆惊乌呐喊地哭叫起来:“妈呀——这家里果然有血光之灾啊!要出人命啦!”
   那道士此时不惊不诧的从方桌上端起一碗冷水,含入口里,“扑”的一下喷向扑过来的冯有开。冯有开的头上立刻就像淋了一场透雨,打了个激灵,人也就愣在那儿了。院子里围看的人都齐声发出一声惊呼。
   道士对愣在那儿的冯有开说:“施主你是引火烧身还浑然不知。哈哈哈哈……”说完分开围观的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冯有开回过神来,提着刀叫嚣着还要去找那道士,道士已经在村口的拐角处没身不见了。院子里的人也似乎在半梦半醒之间回过神来,纷纷帮冯有开在院子里的各个角落里寻找道士,但哪儿还有道士的影子呢?
   冯家大院里出神仙的消息也就不胫而走了。
   穷乡僻壤的陡岩村本来就鲜有新闻,日子总是平淡如水似的过着。一旦出了个什么新鲜事儿,那还不跟风一样一下子就在四乡八邻传开了?而且还一传十十传百地添油加醋。这事就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邪乎了。越是传得神乎其神的邪乎,冯有开的脸面就越是没地方搁了。堂堂的村长冯有开同志索性再也懒得出门,天天窝在家里喝闷酒发脾气。
   冯有开同志在村里老少爷们们面前的权威性受到了空前的挑战!
   这事风传的最后结果终于惊动了乡里的派出所,居然也派了两个民警到冯有开家里调查情况。派出所当然不相信有什么神仙,倒是相信了传言里的一些细节。
   派出所问冯有开:“听说那个道士骗了你五千块钱?”
   冯有开说:“骗个鬼啊!我哪儿来五千块钱给他骗?”
   派出所又问:“听说你被他施了定身法?”
   冯有开说:“定个球啊!我当时冲动得很,就想用菜刀吓唬吓唬那杂种,谁知那杂种突然喷了我一脸冷水把我一激,我就神了那么一下,等我回过神,那杂种已经跑了。”
   冯有开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派出所也就信了。临走了拍拍冯有开的肩膀说:“你是一个村支书,要提高觉悟啊!现在社会上的骗子可多了,稍不留神你就受骗上当了。”
   冯有开说:“老子本来就不信那道士的。还不是我那瓜婆娘,居然把那杂种请到我家里来胡闹。唉!我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派出所的人走了,晚上冯蛋子来了。冯蛋子又给三叔冯有开提了两瓶五粮液还外加一条玉溪烟,说是给冯有开压惊。冯蛋子对冯有开说:“三叔,这事可别让院子里的人再往外面添油加醋地传了。影响多坏!”
   冯有开说:“你以为三叔愿意吗?三叔也是没办法呀!我总不会去把别人的嘴巴封了呀!”
   冯蛋子就凑到冯有开耳朵边如此这般地一通耳语,冯有开恍然大悟地说:“你怎么不早点给三叔出这个馊点子?看把你三叔害得!”冯有开的脸上有了笑容。
   于是趁着晚上模糊不清以及冯有开的酒劲儿上来的时候,冯有开跑到冯家大院的当中,把一个装了一斤老白干的酒瓶往三合土上一摔,酒瓶发出啪的一声爆响,顿时整个冯家大院酒气熏天!冯有开粗门儿大嗓地对外宣布道:“谁要是再对我冯有开说三道四的,我冯有开六亲不认!妈的×!”说罢回家把门咚地一关,拉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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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青青的竹林,淳朴的乡民,却有一个不务正业的冯蛋子,这就是真实的生活。在生活中,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事情都会发生,所以,不管是什么,我们都要睁大我们的双眼,才会看一、清前面的路途,朋友们,你们说是吗?——您真挚的编辑:从头开始/秋水逸冰【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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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梦想        2008-12-02 21:24:45
  作者笔锋犀利,从一个看似很普通的投资项目,折射出某些社会现象,值得我们深思啊!
  
   辛苦了,朋友!
2 楼        文友:锺秋尘        2015-09-12 18:49:17
  写的真不错,祝创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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