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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芙蓉外史》之《归宗记》(十七) ——第二十四卷 寻侄


作者:陈晓江 进士,6337.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400发表时间:2011-02-04 18:17:12

《芙蓉外史》之《归宗记》(十七) 第二十四卷寻侄
  
   第一章头陀寺外的酒米店
  
   入秋以后,时川的心像落了叶的梧桐树一样静下来,一些原本繁杂的心事像光秃的梧桐树枝一样线条清晰起来,脑子里便不断浮现20多年来自己干过的事情,打日本人,打仗打仗打仗打仗……去当兵打日本人,又记得从海岛上打过,楠溪山底也打过,打得非常激烈,到底打什么仗,却不记得了。曾一度歇下来了,为了混饭,又拿枪杆子——我究竟干了些什么?为什么重新拿起枪杆子?自从躲在象岩潭水底岩洞一夜之后,我好几次悄悄溜回郑洞湾看一眼火烧基,郑洞湾似乎还在继续走向衰败。听说屋后棺材厝里的那支棺材——大概为我预备的,我曾悄悄地去抚摸过,感慨过——也被芙蓉陈璇星卖掉了。后来,再也不忍看郑洞湾长满荒草的宅基地,那个我便如游魂野鬼,不知漂泊何方……
   好久,时川的心思才闪回现实中来。前不久,由于那个叫董秧的弟新妇神秘现身,他更感自己的家世复杂化了。
   傍晚,当最后一个学生离开二房祠堂,并将水门哐的一声关拢的时候,时川想起一起重要的事情——那是一起值得自己尽快办妥的事。
   记得在南白象头陀寺做什么事的时候,有个叫刘文龙的朋友说,有一对和尚、尼姑还俗,带着一个孩子从芙蓉岩上寺逃来住在头陀寺外的种田屋里,开一间酒米店,问自己认识否。当时问刘兄是怎么知道他们是佛门还俗的,刘兄感慨一番以后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那一年我是枫林警察所的一名所员。警察所设在枫林惠日寺,全所十几个人,下设所长、所员、巡官、警长及10多个警察。我当所员,也算二把手,负责处理文牍和违禁案件。
   那天傍晚,有班人扭送一个芙蓉杨山庵的尼姑和一个芙蓉岩上寺的和尚到枫林警察所里,说是捉奸了。尽管五四学潮以来国民的思想开放了许多,特别是知识分子对封建思想禁锢的危害性有较深的认识,但缺乏科学文化的乡村仍然很守旧,老百姓对尼姑、和尚私通还是认为伤风败俗而不可饶恕的。当年我只有20岁,见门口众多的村民嚷嚷着要求处罚,不肯离去,我心里有数,既然老百姓把两人扭送过来了,总不能随便放人,官样文章还要做,先把人关起来再说。我认为青年男女偶然为之也在所难免,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嘛,准备当夜做个谈话笔录就悄悄把人放了。“审问”时,他们端坐在比审讯台低一级台阶的一条四尺凳上。我没问几句,和尚反问我:“先生今年多大了?”我吃了一惊,心想大胆秃驴,竟敢反问本官?便说:“嘎会死呗,我问你的,你倒问起我来了?”这时,尼姑大胆地站起来,并向前迈上一步站在审讯台前,很有城府地俯视着我问:“先生可知孟子‘食色性也’这句话吗?”我很尴尬,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我盯着她头上的戒疤沉思片刻说:“既然身为佛门弟子,就要遵守清规戒律;如果你们不甘寂寞,心生俗念,那么,脚生在你们自己身上。”我当场把他们放了。
   过几天那个岩上寺里的和尚失踪了,再过几天杨山庵那个尼姑也失踪了。第二年,我经过整编去温州梧埏教书,暑假期间我被抽调到头陀寺参加业务轮训。课余时间,我到寺外一间酒米店里吃番薯糕干喝酒时竟遇上他们。
   酒米店开在湖边田头的种田屋里。种田屋像矮棚,若干间搭在通往头陀寺的石路上,兼做行人避雨、休息的路廊。看得出来,棚屋的木料是从别的什么农屋上拆来临时搭建的,中间一间门面稍好的即是兼做起居室的农家夫妻店。傍晚,蛙声阵阵,河塘里的水汽极力抵消太阳的炎热,店里一个男孩正在学走路。我悠闲地摇着蒲扇,喝二角五分一瓶的高汗酒,忽然觉得哪儿不对劲。出于警察的职业习惯,没有正面观察店主,却感觉到那女人悄悄地拉一把他男人,把男人叫到布帘后嘀咕着什么。不一会那男人出来把我神秘地拉向一边悄声问:“先生可认得我俩么?”我猛然想起,一下子认出他们正是原来芙蓉岩上寺的和尚与杨山庵堂的尼姑!两夫妻当场谢恩,感谢刘先生当年提醒,使他们下决心来此蛰居。可是,我问你们怎么有了一个呀呀学语的孩子呢?
   和尚出身的男人说:“正是这个孩子促成我们一段姻缘。当年有个姓郑的施主为了复仇,把孩子悄悄地扔在芙蓉岩下寺就不管了。看孩子生得米头一样,谁都喜欢,和尚们当即争相抱养。因没经验,孩子就是哭声不止,哄也哄不歇,只好擂鼓传花一样从岩上寺传到岩下寺,岩下寺又传到岩上寺,互相传。可这不是个办法,养了几天我便把孩子抱到杨山庵交给尼姑养。接待我的尼姑就是现在的内人。孩子在她们的手里就不哭了,我很高兴,但又非常惦念孩子,三天两头去看孩子,这样一来二去就与现在的内人熟了。我内人原来年轻貌美,只是左眼角下有三颗直着排列的老鼠痣,看相人说是眼泪痣,命苦,会克七夫的,就是说她陆续嫁七个丈夫,都会一连把七个丈夫克死的,所以只好送她到庵堂。不久,冯家湾姓冯的人知道这孩子就是郑家的,就派人追杀他,意欲斩草除根。当时我俩都慌了,听说郑家原籍住在金子尖、横峻一带,慌乱中也不顾男女有别,便抱着孩子连夜往金子尖逃。当夜无法寻到人烟,我俩在横峻的茅棚里过了一夜。第二天天亮,我一看尼姑的眼泪痣竟然没有了,光脱脱的掉得连一点疤印儿都没有。尼姑说盯着我看什么?我说看你的眼泪痣。她一听就气得哭了,你也拿我的老鼠痣穷开心?她用手背擦眼泪的时候突然停住,然后摸摸脸上,老鼠痣竟然没有了。她不敢相信,让我摸一摸她的脸,我说老鼠痣真的掉了,金子尖一带有一种药,就会脱老鼠痣的。她把手中的孩子递给我,再三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疯叫起来:乌痣掉了!乌痣掉光了!
   “万物通灵,一切都在冥冥中早有安排。当迟来的春风吹拂着横峻那些黑不溜秋的火燂抽的时候,那些黑色的树蔸竟也抽出了一簇簇鹅黄的嫩芽。几番细雨滋润,两颗跳动的心春风化雨般地鲜活起来。不知是我们染绿了天鹅绒一样的茅草,还是茅草渐渐染绿了我们的心,天地间有一张无形的筘和一只无形的梭子在无声地编织着爱。她接过我手中的婴儿,无意间两双手碰在一起,她竟顺势依偎在我的肩膀上、臂弯里,我们三人搂在一起久久不放。‘我要嫁给你!我要嫁给你!……’她痴痴地喊出这句话,却是水到渠成一样自然。一种缠绵的爱意迅速滋长,最后化成决堤的春汛,把我俩一起冲到云天之外。我们把孩子托在山里一户种山黍、压番薯的人家后,准备下山正式宣布还俗。
   “我内人活脱脱成为芙蓉一带的第一美人,许多年轻人也垂涎三尺。得知内人眼泪痣突然掉落的秘密后,村民似乎还提到,当年紫燕大着肚子要上横峻,恐怕也是为了脱掉脸上的乌星、乌痣吧。我俩虽然各自仍然住在寺庙庵堂里,但往来密切,全然不顾村人背后闲言。我口风放出去,说要还俗了,俗名陈长庵,按时字辈排行,内人则要按当地习惯为长庵叔婶、长庵表姊等被人称呼。当时就有许多人不肯,说是有碍教化,伤风败俗,硬把我俩扭送到你枫林警察所里。多亏先生指点迷津,我俩远走高飞来到头陀寺前。”
   听了刘文龙的故事,说起他们收养了一个姓郑施主的孩子,感觉到可能与自家有些渊源,就跟刘文龙去酒米店看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小男孩竟长得与云横非常相像,也许是肚肠心肝会认人,凭直觉,自己一眼就断定这孩子是云横的下代。
   自己不敢直接与小男孩认亲,怕长庵夫妇起了警戒之心而再次远走高飞,以免刚露头的意外线索由于自己的草率而断线。文龙说:“你们走后,芙蓉人觉得你们玩弄了他们,竟要把杨山庵拆了,想把木料搬去,在芙蓉长塘中央的三官爷墩基础上,重新扩大建造一个大的凉亭。”
   长庵说:“我也听说了,长塘三官爷墩里那盏长生灯一灯不灭,捐油一年的人也不少呢。西山不亮东山亮,庵堂拆了当凉亭,人世间许多事都是天意哪。”
   长庵表姊说:“我们生活清苦却与世无争。如果住这里还有人认出我们是尼姑、和尚出身的话,刘先生讲了,脚生在自己身上,再一次远走高飞。”
   夫妻俩彬彬有礼,像对文弱书生,似乎都有些行动不便。他们穿在身上的衣衫破烂,补了又补,却洗刷得干干净净;不时掸掸衣袖,显得一尘不染,看样子决不是种田的料。他们执意要招待客人,家里却已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下锅了。长庵叫两位客人坐坐,自己匆忙收集一个瓜瓢要到外面去。刘文龙知道他要去弄点什么吃的招待自己,连忙站起来阻拦,但为时已晚,拦不住了。不一会,他满身是泥,从外面端进一瓜瓢的田螺,夫妻俩便忙着洗刷、炒田螺给客人配酒。
   无缘即有缘,无声胜有声,多事之秋,大家不便多说,只是细酌慢饮,品尝现捉现炒的田螺,却感觉这对夫妻很重情义。他们谈吐高雅,且高深莫测,看得出来,不是等闲之辈。
   长庵经过深思熟虑后说:“我们的身世跟以前的一笑与拨云有相似之处,只是一笑、拨云在先,我们未有重蹈覆辙,不至于酿成悲剧。”
   刘文龙若有所思,未有答话。长庵说得很对,看屋外,水池在阳光映照下泛着绿,使得周围空间都变成淡绿色的混沌一片。自己隐约听到一种凄凉的琴声,脑海里掠过芙蓉岩、长塘街的一些影子。定神回到现实中,与刘文龙、陈长庵夫妇碰杯干了最后一杯酒。
   与长庵夫妇匆匆别过,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自己却老是挂念他们,担心他们以后的生活怎么过,吃穿怎么解决,会不会让别人认出是和尚、尼姑出身,云横的下代近况如何等。只因自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未能再次去看望。后来又托朋友打听,朋友回信说,已经人去屋塌,不知他们的下落了。
   现在,许多年过去了,记忆里,他们的音容笑貌也渐渐模糊了。
  
   第二章寻找还俗人家
  
   八月十五中秋节,是传统团圆的节日,芙蓉小学也参照从前私塾的惯例,放了长假。时川用了一夜半天的时间,乘坐舴艋船沿楠溪顺流而下,直抵温州东门港。吃过早午饭,转乘舢板船沿河渎南行,过梧埏吃午饭,太阳偏西时到南白象。
   头陀寺坐落南白象集镇的一个山岙里。该寺三面环山,前面一条河渎,水面如镜,宽阔处形成河塘,环境相当清幽。时川徒步踯躅在头陀寺前的山岙里,开始寻访那个见过面却未相认的侄儿——他甚至还不知侄儿叫什么名字呢,惟一的线索就是一对还俗的夫妇带着他在头陀寺外的酒米店住过。
   头陀寺院落依旧,周围的建筑变化却很大。寺外的大路旁,有间小商店,时川先入为主地认为,也许这就是当年与刘先生所看到的夫妻酒米店,或许只是岁月流逝,周围房子造得多了,看起来不甚一样。店里有个70来岁的老人,时川便向他打听从前这里是否住着一对和尚、尼姑还俗的夫妻。老人说:“有,原来住在河对面山脚的农屋里的,现在和尚死了,尼姑还在,你到鹅颈头问一问阿虎的阿妈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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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时川跟刘文龙去酒米店看他们收养的一个姓郑施主的孩子,那小男孩竟长得与云横非常相像,时川一眼就断定这孩子是云横的下代。时川徒步踯躅在头陀寺前的山岙里,开始寻访那个见过面却未相认的侄儿——他甚至还不知侄儿叫什么名字呢,惟一的线索就是一对还俗的夫妇带着他在头陀寺外的酒米店住过。时川能否如愿寻得侄儿,且看下回分解。【编辑:上官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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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上官竹        2011-02-04 18:17:41
  时川跟刘文龙去酒米店看他们收养的一个姓郑施主的孩子,那小男孩竟长得与云横非常相像,时川一眼就断定这孩子是云横的下代。时川徒步踯躅在头陀寺前的山岙里,开始寻访那个见过面却未相认的侄儿——他甚至还不知侄儿叫什么名字呢,惟一的线索就是一对还俗的夫妇带着他在头陀寺外的酒米店住过。时川能否如愿寻得侄儿,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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