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蹉跎的岁月远未结束
　　 风的祈祷，从某种程度上加重了田野的荒凉
　　 哮喘病发作的远山，步屣匆匆
　　 追赶落日的车轮，最终因为体力不支
　　 倒下，成了黑夜的俘虏
　　
　　 孩子们不清楚，为什么要过着贫穷的生活
　　 他们只能在这个狭小的空间
　　 学着祖辈们的技能，蚂蚁一样
　　 在红薯地里，山岗上干活
　　 渴望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
　　 收获一个冬季的粮食
　　
　　 堆满草垛的牛棚里
　　 开始长肉的小牛犊衔着干蔫的乳头
　　 使劲吮吸
　　 疲惫的母亲已然进入梦乡
　　
　　 二
　　
　　 把目光投向玉米地里秸杆长势
　　 蹋陷的混乱持续蔓延
　　 枯黄、糜败，一望无际
　　 含沙的风从山梁上走来
　　 碰到那株年老的枣树，问候一下
　　 然后把树上仅存的叶子一并带走
　　 赶往下一处还心存希望的山坳
　　 无奈的枣树伸展突兀的枝干，向天空
　　 祈求雨水的降临
　　
　　 老人们都已经习惯粮食欠收的秋季
　　 眼睛深陷眼眶，目光迷散
　　 但不放弃，你看
　　 他们的身体一直保持弯曲到地面的姿势
　　 已千年之久
　　
　　 三
　　
　　 太阳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强忍着疲惫
　　 把最后一点热量分配给等待施舍的世界
　　 匆匆赶来的暮色，像个纳税的官吏
　　 面目狰狞地驱赶非法聚集的温暖
　　 卷起飞场的尘土湮没落日残存的悲悯
　　 羊群一哄而散
　　 背着沉重的愚昧和天生的妥协
　　 在沉睡的群山里找不到回家的路
　　
　　 灰蒙蒙的天空，苍茫茫的大地
　　 无言、浩瀚又浑浊
　　 山岗上传来牧羊人的破碎黑夜的山歌
　　 宁静、悠长
　　
　　 四
　　
　　 我想到生活不能再这样继续
　　 困苦总该找到一条出路呵
　　 我决定劳动，携带感恩
　　 在亳不起眼的庄稼地里、山坡上
　　 深深地弯腰，播散种子
　　 当然，还得学会锄草、施肥
　　 直到粮食堆满谷仓
　　 在此之前，期待的漫长
　　 可能会折磨我的耐心
　　 正如我二十岁出头
　　 时间会引诱我预支青春
　　 卖给岁月这个狡猾的商贩
　　 用换来的钱供养膨胀的虚荣和懒惰
　　 想到这，想到我可能一事无成
　　 我不禁忧伤
　　
　　 五
　　
　　 对家乡无法割舍的情感
　　 成为犯离乡罪的人不断悔恨的原因
　　 多雨多病的乡村像把锯子
　　 来回在他的心里咬啮
　　 下雪了，酒吧里的喧哗伴着酒精
　　 麻醉了被称为外乡人的身体
　　 他们说需要用酒精来御寒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
　　 寒冷的不是异乡的冷漠，而是
　　 背井离乡的哀愁
　　
　　 六
　　
　　 当我决定离开你，你可知道
　　 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在此之后，哪怕是你在床榻上一丝叹息
　　 都让千里之外游子的心
　　 痛苦辗转
　　
　　 每一寸长高的桑树、水井边的辘轳
　　 每一块剥落的房墙，年久失修的道路
　　 门前的石磨、老狗……
　　 正散发无比巨大的能量
　　 把乡村与生俱来的贫穷和善良
　　 以最温柔的方式
　　 传递四方
　　
　　 又或者，在某个陌生的弄堂里
　　 那些长得一样可爱的孩子
　　 点燃年关的炮掌，就已经
　　 催促我打点行李
　　 踏上返乡的快车
　　
　　 七
　　
　　 到什么时候，才能热泪盈眶
　　 和一起走过青春的人
　　 为了心中默默许下的誓言
　　 拥抱在山花烂漫的故乡
　　 把好消息告诉等待在门口老母亲
　　 和年老的母亲好好说说
　　 说说这些年的苦楚与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