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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蓉外史》之《归宗记》(十九) ——第二十四卷 寻侄


作者:陈晓江 进士,6337.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289发表时间:2011-02-08 21:34:17

《芙蓉外史》之《归宗记》(十九) 先生不吃冬节饭。楠溪所有私塾、学堂在冬至前都放寒假,也就是说,到冬至这一天先生就不再吃主家的饭了。楠溪还有“先生若吃冬节饭,臀就会坐烂”的讲法。冬节前夕,芙蓉小学沿袭传统,早早地放了寒假,时川便迫不及待地寻侄去。
   他坐船到瓯江口,差不多再走了一天一夜,走到瑞安场桥已是凌晨。未等月亮落水,他就在路亭坐凳上睡着了。来了一个窈窕女人,在前面引路寻侄。看她很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她是何方人氏,猛然睁眼,人又不见了,原来是个梦。他极力回想,这个女人究竟跟自己是什么关系,似乎有好几次梦见她了。
   陈长庵夫妇在瑞安场桥未改姓名,在这里陈姓地盘他们用不着改名换姓,时川不费什么工夫就寻到他们。时川与他们认了亲,长庵给时川介绍说侄儿名叫飞鹰,只是他现在不在身边,在温州。他介绍说:“飞鹰小时候,我俩一直叫他奶名娒儿。到了六七岁的时候,想给他取个好的名字,可怎么取也觉得不妥。我夫妻俩原先自恃水平还可以,通过为孩子取名才知道自己才疏学浅,想不到取个名字也这样难。可总不能老是叫他娒儿吧?正在犯难之际,云横来了,他来认了儿子,要把娒儿带走。内人说什么也不愿他带走娒儿,倒不是十分舍不得,而是为娒儿的安全着想,而娒儿也不愿跟陌生人去。云横最后同意把儿子留下来,但声明,要给他认,并恢复飞鹰的名字,我夫妻俩则以义父义母的身份,叫飞鹰分别称呼我俩为阿大、阿婶,我俩都一一答应。我俩一直未有生育,一直把飞鹰当做自己亲生的儿子,飞鹰这孩子仍叫我俩爸爸、妈妈,改不了口。云横在参加护航队时,又一次来要带孩子走,内人还是坚持不肯让他带走,说有危险,而且护航队里芙蓉人那么多,将来难免走漏风声,而被冯家追杀。云横乘我俩不备抢了孩子。但过两天还是把他送回来了。当时我们都弄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由于飞鹰的身世复杂,内人常常担心他的安危。有一天她做了一个怪梦,梦见飞鹰被别人追杀,最后逃到城门洞里才保住了性命。内人就坚信,飞鹰只有躲到温州城底才是安全的。为了飞鹰将来不至于穷困潦倒,我不让他读书,让他从小学点手艺,一方面也为减轻家庭负担——因他义母体弱多病,需要长年吃药,家境非常困难。前几年场桥有个叫陈霞林的少年要去温州屯前街姓沈的老师那儿学做雨伞,我就让他一起去了。”
   与时川交谈后,长庵夫妇就主动提出要回芙蓉村,他们说早想叶落归根了。长庵当天就陪时川去温州,准备领回飞鹰。到了屯前街,沈家雨伞作坊早已搬了,经过一番战乱,什么都已面目全非,隔壁邻居也不知沈家的情况,只知道当时逃难的时候,大家都一齐往江北永宁山方向逃。飞鹰与霞林都下落不明。
  
   第三章流落乡间
  
   却说抗日时期,日本人的飞机常常在温州上空盘旋,飞鹰与霞林还在温州屯前街沈老师的雨伞作坊做雨伞。
   飞鹰体弱瘦小,但动作还是比较灵活的。原先,他义父认为他满身风气,要先驱风固元保本,十岁以后才正式教他几手拳路。他先后练过南拳,练两步半、三牮十八步、四门、小十八等温州一带较流行的四类拳,兼练五支练、四门柴、分水柴、绊棍等。霞林比飞鹰高大壮实,未学什么武功却天生蛮力大,飞鹰常吃他的亏。
   对两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雨伞大,人小,在纸伞上抹柿油时,伞心当中手都递不到,因此衣裳上柿油染得往往比纸伞上还多。他俩一出门就被人认出是乡下鸟儿、“雨伞佬”。
   两个“雨伞佬”对温州人看不习惯。特别是先生嬷,架子摆得像官太太一样,什么事都喜欢差遣他们,连洗浴水也叫他们倒,两人怀恨在心。
   高脚的浴盆由飞鹰和霞林两人抬着倒。门槛太高,浴盆被门槛挡住,不小心倒了洗浴水,两个人倒得满身是水。霞林想得远,开玩笑说:“好了,咱俩一起洗澡了,先生嬷洗了咱俩洗。”
   先生嬷的主婆娘看到以后就骂新妇:“罪过啊,女人洗脚水脏哪,这样做不落事的,他俩又不是丫环,风吹感冒了怎么办啊?”
   为此,先生嬷与主婆娘吵了一场。这以后,先生嬷的气便在他俩身上出,每天逼他们抬水。先生嬷一天洗两桶水,加上一家人连老师徒弟六人吃用,一天连洗地板需12桶水。水要到麻行僧街水井抬,路远,两人抬起来非常吃力,只好抬抬歇歇。
   先生嬷只有十八九岁那个样子,飞鹰与她商量:“先生嬷,你年龄那么轻,你少洗点水……”
   未等他说完,她招呼他们说:“来来来,有话跟你们讲。”
   霞林站着不动,飞鹰不知是计,也就过去。待走近身,她一提手,在飞鹰头上暴凿了一记脑丁,同时说:“五夹栗给你吃!”然后命令,“你把痰盂端去倒了。”指着霞林,“你,把孩子屁股臀洗了。”
   霞林为免遭凿脑丁,机灵地急转身干起活来。
   两人干完她临时分派的活儿,又去麻行僧街抬水。水抬到半路,日本人的飞机飞来了,两个人把水桶里的水倒了就三十六策逃命。霞林把水桶盖在头上一直往屯前街家里逃。先生嬷看到了,看得火起,将门闩拿起来就往水桶上狠命地敲。飞鹰赶紧说:“炸弹炸弹。”
   听说炸弹,先生嬷吓得扔了门闩就往桌下钻。两个乡下鸟儿机灵,抢先一步钻到桌下躲藏起来。
   飞鹰对先生嬷说:“嘿,原来你也怕啊?”
   为了掩饰尴尬,也为了保险起见,她说:“你俩去背棉胎来。”
   霞林说:“先生嬷啊,就是水桶最好,水桶可以挡住弹片哩。”
   先生嬷觉得有道理,点头称是。两人乘机把水桶盖在她的头上,并趁势把她捺到地上。她拼命挣扎,瓮声瓮气叫:“会死呗,会死呗。”
   霞林说:“外面出不得啊,先生嬷,你命保牢要紧啊,要死也任由我们在外面死吧。”
   闷了好一阵才出来,先生嬷脸色惨白,嘴里白沫都流出来了。她竟说:“今天真是全靠你们两个人。以后日本人飞机来你俩不用抬水了,什么也不要干,一条心去背棉胎和水桶给我。”
   打起仗来,百业萧条,雨伞生意也明显少了,可是日本人飞机一静,沈老师的雨伞作坊又日夜加班,拼命地做,以待战后卖个好价钱。
  
   有支部队驻扎在温州松台山训练,每个士兵每天只分到半斤米的口粮。他们训练时,常常软倒瘫在地上站不起来,军官就用洋枪托猛捅倒在地上的士兵。腊月天士兵只穿两件单衣,晚上只盖一条薄被,冻得直哆嗦。听说日本人到乐清了,士兵抖得更利害;当官的先逃,士兵乱放了几枪空枪,也算打打响,打打动,一边赶紧撤退,一忽儿就像黄头山雀一样逃散得影迹无踪。
   1944年9月9日,温州自抗日战争爆发后第三次沦陷了。大乱逃乡村,风闻日本人来了,温州城像蚂蚁窝打散了一样,市民尽可能往乡下逃。日本人原本驻扎南门的,后来转移驻扎朔门海关,离屯前街更近了。先生嬷一家逃到永临山底。飞鹰与霞林一时也成为没王管的蚂蚁,随波逐流,稀里糊涂随着一大群人往江北逃。
   坐舴艋船渡江时,飞鹰看到朔门港有艘大轮船,霞林说那是“穿山轮”,往上海开的。这时飞鹰想起,以前义父曾提起过,说本来要送他乘“穿山轮”到上海一个朋友家的,考虑到东三省沦陷,日本人正在大打中国人的地盘,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想来,反正温州也是被日本人打了,还不如以前乘“穿山轮”去上海。
   日本鬼子就驻扎在罗浮双塔所在的龟山和蛇山上。飞鹰他们逃到永宁山。山上的人晚上还不敢点灯。夜里很静,静得飞鹰脑中响起许多怪异的声音。
   捱到天亮,飞鹰若即若离地接近日本人。麦地里,有个老妇人给日本人抓住了,她只求饶,打着手势说我岁数这么大了,岁数这么大了饶了我吧。一个日本人嚷着,原来抓到了老妇人的新妇。年轻新妇叫喊挣扎着,几个日本人黄狗爬奸一样把她弄了好几阵,女人竟当场被弄死了。飞鹰只恨不得把日本人杀死,但不知道怎样才能把他们杀死,只是尽量接近,而不至于被他们发现。
   飞鹰发现日本人其实没有多少,消息通给永宁山上的老百姓,老百姓就是不相信。经飞鹰再三解释,老百姓逐渐发现日本人真的没多少兵力;有的人跟飞鹰屁股后观察几天,还大略知道那些所谓的日本兵多半是汉奸,是几个在乐清虹桥、大荆一带活动的土匪或东北人凑合起来的。有个岁数大的阿公说,正式日本人不多,日本弹丸之国哪有这么多人?一定是那些不像死活的人蒙咱们老百姓的,当汉奸跟着日本人吃爽用爽,也说自己是日本人,作威作福。
   有人夸口说,这几个人给咱们吃饭当夹配还不够呢。最后还是有个老人想得周全:“他们就这几个人,一旦出动有什么响动,咱们只要立即有所察觉,他们就奈何不得咱们了。”
   可是怎样才能察觉他们的响动呢?是啊,正如老鼠商量着给猫头颈挂个铜铃一样,谁去挂这个铜铃呢?最后大家把目光转到了飞鹰身上。飞鹰尽管对侦察和对付日本人的具体措施还比较模糊,但深感责任重大,同时又觉得义不容辞,在一片沉默中他不再说话,转身走掉。他知道这一去自己有可能会被日本人打死,但他不当一回事,阿妈说过,人死了就可以升天,天堂有享不尽的福呵。
   飞鹰独自摸到罗浮塔山上挨近偷看日本人的营地,前前后后观察了一天,进进出出的顶多只有六七个,摸清山上的日本人也不过十几个,还用一条篾簟卷起来架着当炮筒。
   老百姓听飞鹰讲日本人是用一条篾簟卷起来架着当炮筒的,觉得日本人也就这么回事,还怕什么呢,便又陆续三三二二地回到村里住。有人还说,早知道来的日本人就这么几个,那已担起来的罗浦礁车路也就不需要重新担掉毁掉了。
   日本人进罗浮村,飞鹰偷偷地跟在后面。日本人贴出安民告示,召开大会,会上说天皇怎样怎样好,怎样怎样爱民,还画了些漫画,要在各街道、村庄成立维持会。这以后飞鹰胆子更大了。他想,论年龄也有十几岁了,他自欺欺人地想,自己个子小,日本人只顾抓成人,大概不大注意小孩子的。他便东窜西窜的,一刻也闲不住。看日本人挈了几个铁镬,捉了几个鸡,拧断鸡头颈把鸡放在路边,飞鹰猫着身抽过去轻轻拿铁镬滑到水池里,把死鸡扔进茅坑。
   飞鹰摸到龙桥码道。日本人的飞机嘎啦嘎啦嘎啦盘桓而过,瓯江对面温州朔门港里,一股黑烟冒上,冲得半天高,如蛎灰窑的烟,“穿山轮”像屋檐下的燕儿窝打散了一样爆出来许多破碎的东西飞向半空,随即传来轰隆隆雷鸣般的巨响,原来是日本人扔炸弹。看“穿山轮”摇摆二三下便沉下去。有人说船炸了,船炸了。接着飞机上又一连往市区扔下三枚炸弹,飞鹰赶紧躲到龙桥路亭后面,双手把自己的头捧住。温州一连有十几颗炸弹爆炸。残阳里,瓯江如血。望着吞没“穿山轮”的瓯江江面,飞鹰的心空落落的,眼里充满着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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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通过写飞鹰在中华民族遭受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历史大背景下的曲折经历,表现了爱国主义思想。飞鹰是否由被动地躲避日本兵走向积极的抗日道路,还要看下文了。(编辑 鲁芒)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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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鲁芒        2011-02-08 21:38:00
  较之那些专写私欲的小说,这部小说是一部好小说,因为它写了重大题材,表现了爱国主义思想。
小说作者,也喜欢诗歌和散文。长篇小说《风雨流年》曾获得方正科技杯网络文学大赛月度冠军。主张有感而发,不平则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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