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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蓉外史》之《归宗记》(二十二) ——第二十五卷 长庵与叔平


作者:陈晓江 进士,6337.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198发表时间:2011-02-14 08:25:48

《芙蓉外史》之《归宗记》(二十二) “说得对,好诗如白话。”
   “说得好。”长庵深有感触,并有意转移话题,“徐定超那首《咏乌桕》就很不错。”
   叔平叹口气不以为然地说:“不提也罢。只可惜他与明朝王肇辉《秋日江行》相比,似有剽窃之嫌。”
   不知不觉他们到了兆潭埠,眼前楠溪一溪之隔,对面已是枫林地界。只见田垟里有许多修剪得像盆栽的乌桕,长庵说:“喏,前面就是咏乌桕的枫林了。‘家住枫林罕见枫,晚秋闲步夕阳中。此间好景无人识,乌桕经霜满树红。’我觉得《咏乌桕》的诗挺好的。”
   叔平说:“你有所不知,王肇辉《秋日江行》里有这样的诗句:‘枫林两岸经霜老,红叶无风落小桥。’”
   “哦,”长庵沉思片刻说,“不过,乍看两首诗确有相似之处,都是以枫林为切入口的秋日红叶颂诗。论时间先后,王诗在徐诗之先。用通俗的白话说,王诗的意思是:两岸的枫林在下霜后已逐渐凋零,红叶无声息地飘落在小桥上。小桥流水,经霜枫林落叶缤纷,美极了。徐诗其实已通俗得像白话文。徐定超善于对‘无人识’的美景进行发掘,他说枫林这地方很少见到枫树,乌桕倒是很多,经霜的乌桕红叶也同样很美呀。文字看起来相似,但意境完全不同。处于清末的徐定超,由于其不平凡的身世,在该诗中也流露出归隐家乡枫林、诗书自娱的思想倾向。就算徐仿效王,徐定超捕捉新的信息,洞察新的问题,已对诗注入了新的内涵与活力,使诗更富有跌荡起伏。换句话说,仿效前人的写法加以点化这是文学创作中的惯用手法,徐诗生动细致,找到了精确而熨贴的内在感受,以致新意迭见,魅力四射,因此不能算剽窃。如果在字面上机械地模仿而缺少变化那才是要不得的。《咏乌桕》可以算是徐定超继绝开新之作,也是他主观能动性和智力品质的创造性的发挥。倒是从明朝王肇辉的两句诗映射出徐定超的聪明过人之处,徐定超在世时可能不恨古人吾不见,只恨王肇辉不见吾诗尔。徐定超不愧为永嘉先生。”
  
   第二章鸟鸟
  
   叔平对徐定超还是有些成见,他转移话题说:“论诗的话,咱们楠溪有首《鸟鸟》的民谣真作好。”叔平说着就唱起《鸟鸟》来,“鸟——鸟(音diāo—diao),你恁爬起早咋呢呵鸟——鸟?”
   两人松开拉在一走的手,迈进了渡船。长庵接着念唱:“点灯哎鸟——鸟。”
   撑船老大站在舴艋船上牮了一撑篙,撑篙铁与水下卵石撞出“锵”的一声,唱道:“灯点着咋呢呵鸟——鸟?”
   长庵唱:“寻锁匙哎鸟——鸟。”
   船里一个老妇人接口唱道:“锁匙寻着咋呢呵鸟——鸟?”
   长庵唱:“开楼门哎鸟——鸟。”
   船里一个媛主儿接口唱:“楼门开爻咋呢呵鸟——鸟?”
   长庵唱:“拔稻秆哎鸟——鸟。”
   船里一个后生儿唱:“稻秆拔来咋呢呵鸟——鸟?”
   长庵唱:“打草鞋哎鸟——鸟。”
   叔平唱:“草鞋打起咋呢呵鸟——鸟?”
   长庵唱:“斫毛竹哎鸟——鸟。”
   叔平唱:“毛竹斫来咋呢呵鸟——鸟?”
   长庵唱:“打菜篮哎鸟——鸟。”
   水深处,撑船老搁下撑篙,改换船桨划,舴艋船凭惯性自然地在水面上向前漂了一段。撑船老大唱:“菜篮打起咋呢呵鸟——鸟?”
   船桨被藤箍套在船舷上,每划一桨都发出咿唔的两声响声。咿唔声中,无论谁高声对唱,大家都跟着默唱或轻轻明唱。长庵接着唱:“摘蓬蒿哎鸟——鸟。”
   叔平唱:“蓬蒿摘来咋呢呵鸟——鸟?”
   媛主儿唱:“做蓬蒿饼哎鸟——鸟。”
   后生儿唱:“蓬蒿饼做起咋呢呵鸟——鸟?”
   媛主儿唱:“给外婆娘吃哎鸟——鸟。”
   后生儿唱:“外婆娘住扭宕哎鸟——鸟?”
   媛主儿唱:“住天上哎鸟——鸟。”
   后生儿唱:“天上怎能送上去哎鸟——鸟?”
   老妇人唱:“用篁竿戳哎鸟——鸟。”
   撑船老大唱:“篁竿忒短哎鸟——鸟。”
   长庵唱:“背楼梯哎鸟——鸟。”
   叔平唱:“楼梯搁弗牢哎鸟——鸟。”
   长庵唱:“稻秆绳囥水里拔上去哎鸟——鸟。”
   叔平唱:“稻秆绳会断哎鸟——鸟。”
   长庵唱:“叫外婆娘天上走落哎鸟——鸟。”
   叔平唱:“坐扭宕吃哎鸟——鸟?”
   长庵唱:“坐茅坑头吃哎鸟——鸟。”
   媛主儿唱:“格呢当碗哎鸟——鸟?”
   后生儿唱:“鸡卵壳哎鸟——鸟。”
   媛主儿唱:“格呢当箸哎鸟——鸟?”
   后生儿唱:“茅坑骨哎鸟——鸟。”
   媛主儿唱:“格呢当桌哎鸟——鸟?”
   后生儿唱:“茅坑马哎鸟——鸟。”
   媛主儿唱:“格呢当凳哎鸟——鸟?”
   后生儿唱:“茅坑板哎鸟——鸟。”
   他们对唱唱到最后一句,大家哄然大笑一阵。然后,大家纷纷在船板上丢了硬币当渡船钱,欢欣地下了船。
   爬上溪卵石砌的斜坡大坝,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沙地,凉风吹透了山光水色,叔平说:“楠溪一百年诗歌的成就恐怕也没有这首民谣强,其实我们还做什么狗屁格律诗、打油诗呢?”
   长庵说:“先生你这话愚弟倒不敢苟同。这首民谣是大众创作的,并在不断地完善,还有一个不断创作的过程,不是任何一个人所能完成的。”
   “在楠溪山,没有任何一首民谣像《鸟鸟》那样传诵广泛,那是男女老少人人爱念,人人会吟的。楠溪人真是了不起。”
   “先生这话也有失偏颇。或许一首优秀的诗歌不是某一个地域的产物,跨地域,跨年代,跨群体都是有可能的,《鸟鸟》这首民谣是历代民众智慧的结晶。”
   叔平说:“咱不争论这个。我说《鸟鸟》的艺术成就可敌《诗经》中的任何一首诗,这一点你有不同看法吗?”
   长庵一向有人生苦短之念:“趁着咱俩还健,而且还这么有兴致,赶紧为它谱曲吧。”
   两人一边走一边哼哼,很快就找到主旋律。两人一致认为不能用正调定弦,但考虑用慢三弦的黄钟调还是用紧五弦的无射调时却发生分歧。
   长庵退一步说:“这些细节问题待回家慢慢修饰吧。”
  
   第三章赌吃记
  
   长庵认为两人游走的路线太长了,“咱们回头吧。”
   叔平说:“有件棘手的事要办,咱们两人去正合适。”
   长庵有些不快,心想你叔平要带我去办事,咋不早说呢?你这不是有意叫我上当吗?
   为了消除长庵的误会,叔平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小事一桩,也算玩一遭。”
   恐怕是无事找事吧。长庵要问个明白:“既然是小事,不可以说说吗?”
   “让你见一见世俗的场面罢了。这么跟你说吧,有两个人赌吃,我的亲戚赌输了,要我们去讲案。”
   原来是为吃的事去调解,叔平先生真是没事干了,不过话已挑明,反倒没有上当的感觉,去见见讲案的场面也好,而且为吃的事去调解也应该是有意义的。长庵还要问个明白:“人家打赌,关我们什么事呢?人家不论赌什么,都是自愿的呀?”
   叔平干脆把话摊开说了:“照屏山上有两个人赌吃。一个健壮的,一个黄肿人。两人赌一肘的桔饼,就是把桔饼叠得一手肘高,让黄肿人吃。黄肿人吃完了,桔饼钱由健壮人出;吃不完的话,黄肿人要合一合桔饼钱给健壮人。结果黄肿人吃完了,赌赢了,此后连黄肿病也被桔饼治好了。过一段时间,两人又赌吃。这一次是赌喝茶,喝枫林黄桥头免费供路人喝的义茶。这一次是健壮人喝茶,结果,健壮人喝痨伤了,变成黄肿人,黄肿人反而变成健壮人。被茶水喝伤的人是我亲戚,他不肯,要讲案,我就顺便把你叫来,让你以长者的身份参与讲案。”
   长庵沉默不语。
   叔平叹口气,还是强调吃饭的问题:“这年头,赌吃的人真多,花坦有个人赌吃牛肉,结果肚撑得受不了,从他肚子里破出来的牛肉竟有一大面盂;湾里亭一个人赌吃一面盂的馍糍,吃是吃完了,可吃了不久挑东西,肚皮挣裂开了……”
   长庵说:“赌吃也不奇怪,我小时候也跟人家赌过。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我跟他赌三斤板油。我吃三斤水煮板油,不放盐,也不放任何其他佐料,煮熟就吃,结果我赌赢了。其实我生吃猪油都能吃下一斤。当年父亲杀猪卖肉,我经常割一块肉放在火钳上煨起来就吃。”
   叔平有点不相信。“不可思议,看你那么清瘦。”
   “怎么?咱们也赌一把?哈哈。”
   叔平苦笑着摇摇头说:“你不还俗才怪呢。赌吃大概是最古老的赌法,我为赌吃的事,正经讲几场案了,结果大都是用药治了伤者,案件就迎刃而解。”
   “你都用什么方法治呀?”
   “大凡被什么东西吃伤,就用什么东西烧灰泡茶给他吃。”
   长庵突然想到一件事:“董秧给了我一条斗角,改天想请你同享,不知肯否赏脸?”
   叔平说:“那东西味道好极了,蛇越毒味道越好,斗角的肉像糯米饭一样嫩而有光亮。”
   “这么说你吃过?”长庵进一步觉得叔平是性情中人。在芙蓉村,蛇肉是下三烂的人吃的。有些人即使偷偷地吃了蛇肉,也不敢承认。只是偏偏蛇肉见不得棚尘,如在屋下烧蛇肉,凑巧屋下的棚尘掉在蛇肉里,人吃了就会被毒死。因此,烧蛇肉都得拿到露天的地方烧,而这别人一看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瞒也瞒不住。芙蓉村原来敢于公开承认吃蛇的就只有一家,平时有人遇到一条大一点的蛇就脱口而出:“这条好,这条蛇给某人家胀肚有一厨胀了,这家人肚破了筲箕一样的!”大家把吃蛇的人几乎视同于畜生,常有鄙夷的话语讥讽:“吃蛇的人还有鳗落在镬里?”长庵在外面长了见识,竟染了吃蛇的恶习,在芙蓉村大概长庵家算是第二家敢于公开承认自己吃蛇的家庭了。
   长庵竟会谈起吃蛇的事来,这是叔平始料不及的。叔平明知道蛇肉好吃,但放不下架子,既不说吃,也不说不吃;既不说接受长庵的邀请,又不谢绝他的深情厚意。他干脆不做正面回答:“长庵先生,我们为这事也有必要设个赌局么?”
   到了照屏山村,叔平所说的两个人赌吃纠纷已经歇案了,原来他们最近又展开一场别开生面的赌吃活动,竟把事情摆平了。这次两人赌吃的内容是比快吃烫粥。各人一碗滚烫的粥,谁喝得快谁赢,赌注是一枚银元。新健壮人只顾拼命喝,喝得很慢,新黄肿人起先只用箸不停地搅粥,并用嘴向碗里的粥吹气,待差不多凉时一口喝了整碗粥。新黄肿人赢了,赢得一枚银元,以前有什么枝节也就此一笔勾销。
   长庵为两个赌吃的人自动歇案感到欣慰。叔平却另有想法:“为这些事,我要写一篇《赌吃记》。今天经过实地考察加上咱们一路感悟,特别是先生独特的见解,我这《赌吃记》内容很充实了。”
   长庵又一次感觉上了叔平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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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叔平长庵两人共论徐定超的《咏乌桕》,同唱楠溪的民谣《鸟鸟》,不亦乐乎。到了照屏山村,叔平所说的两个人赌吃纠纷已经歇案。他们最近又展开一场别开生面的赌吃活动,竟把事情摆平了。长庵为两个赌吃的人自动歇案感到欣慰,叔平却想为这事写一篇《赌吃记》,长庵又一次感觉上了叔平的当。【编辑:上官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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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上官竹        2011-02-14 08:26:26
  叔平长庵两人共论徐定超的《咏乌桕》,同唱楠溪的民谣《鸟鸟》,不亦乐乎。到了照屏山村,叔平所说的两个人赌吃纠纷已经歇案。他们最近又展开一场别开生面的赌吃活动,竟把事情摆平了。长庵为两个赌吃的人自动歇案感到欣慰,叔平却想为这事写一篇《赌吃记》,长庵又一次感觉上了叔平的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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